穹顶之下-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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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莉?”小乔低头看着她——困惑的情绪大于察觉事情不对劲——接着抬头望向班尼。他们的视线不过才刚刚交会,班尼便跟着倒了下来,整辆脚踏车压在了身上。他开始抽搐,双脚乱踢,像是想把地面给踢到一旁。盖革计数器掉进路旁的水沟,仪表板那面朝向下方。
小乔惊慌地跑过去,努力伸长手臂,就像是橡胶被拉长一样,捡起了盖革计数器。他把黄色计数器转过来,指针此刻已跳至“+200”的位置,就在红色危险区的边缘下方。他看着指针,随即坠入满是橘色火光的黑洞中。他觉得那东西像是从巨人的南瓜田里来的——而且还是里头闪烁火光的万圣节南瓜头。某处有声音呼喊着:昏倒吧,害怕吧。接着,黑暗便吞噬了他。
牢房之中
19
茱莉亚离开超市,回到《民主报》办公室时,托尼·盖伊这个原本是体育记者、现在成为整份报纸唯一一个记者的人,正在笔记本电脑前不断打字。她把相机递给他:“停下手边的工作,把相片印出来。”
她坐在自己的计算机前,开始写报道。她一直努力记住在主街时想到的文章开头:美食城超市的前任经理厄尼·卡弗特叫群众从后方进去,说他已为大家打开了门。但一切为时已晚。暴动已经开始了。这是个好开头。问题是她写不出来,一直不断按错字母。
“上楼躺一会儿吧。”托尼说。
“不行,我得写——”
“你写不出平常的水平。你就像片树叶一样抖个不停。这件事太吓人了。去躺个一小时左右吧。
我会把相片印出来,放在你计算机桌面上,还会帮你把笔记打成文本文件。上楼吧。”
她不喜欢这提议,但也承认他这话的确充满智慧,只有她睡着的时间最后远超过一小时这点说错了而已。她从星期五晚上开始就没睡过,感觉像是上个世纪的事。因此,在她的头还没碰到枕头以前,便已陷入熟睡之中。
她醒来时,惊恐地发现卧室中的阴影变得很长,时间已经是傍晚了。贺拉斯!它一定会尿在某个角落,最后一脸羞愧地看着她,仿佛这是它的不对,与她无关似的。
她穿上运动鞋,匆忙走进厨房,发现她的柯基犬并未在门边哀鸣着想出去,而是一脸安详地睡在炉子与冰箱间的毯子上。厨房桌上有张纸条,用盐罐与胡椒罐压着。
下午三点茱莉亚——彼特·费里曼跟我一起去采访超市的事。这份报道不会伟大到哪里去,但足以让你顺利发刊。
还有,你的相片拍得不错。罗密欧·波比来过,说他那边还有足够的纸,所以这部分同样不成问题。他还说,你得写篇关于这件事怎么发生的报道。
他说:“那些人相当不称职,除非他们本来就希望事情会演变至此,否则超市停业的决定‘完全没有必要’。我不会就这样放过那家伙,而且我指的可不是兰道夫。”彼特跟我都同意应该有篇社论,不过我们得小心行事,直到所有事情都查出来为止。我们也一致认为,你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才有办法写出那篇稿子。你的眼皮就像挂了个行李箱一样,老大!我会先回家陪陪老婆跟孩子。彼特到警察局去了,说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要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托尼·盖伊!我带贺拉斯出去过了,它把该拉的都拉了。
茱莉亚不希望贺拉斯遗忘她是它生命中的一部分,所以叫醒了它,喂它吃了半条宠物肉干,接着下楼写报道,以及托尼与彼特建议她写的那篇社论。她才刚开始动工,手机便响了起来。
“《民主报》,我是沙姆韦。”
“茱莉亚!”是彼特·费里曼,“我想你最好过来一趟。马蒂·阿瑟诺负责看守,他一直不让我进去,只叫我到旁边慢慢等,真该死!他明明不是警察,只是个夏天靠指挥交通赚点小钱的笨蛋而已,但现在却一副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酋长似的。”
“彼特,我还有一大堆跟山一样高的事得做,除非——”
“布兰达·帕金斯死了。还有安琪·麦卡因、小桃·桑德斯——”
“什么?”她猛地起身,把椅子都弄翻了。
“——跟莱斯特·科金斯。他们全被杀了。
听好了——戴尔·芭芭拉以谋杀罪名被他们逮捕了,现在就关在地下室的牢房里。”
“我马上就到。”
“噢,干,”彼特说,“安迪·桑德斯来了,他哭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应该要问点什么,还是——”
“别在一个人三天前才失去妻子,现在又失去女儿的时候采访他。我们可不是《纽约邮报》。
我马上过去。”
她没等彼特回答就挂了电话。一开始,她还觉得自己足够冷静,甚至记得要锁上办公室的门,但不过才一踏上人行道,身处如同被烟草熏黄的天空之下,感受到那股闷热空气时,原本的冷静便突然消失无踪。她开始奔跑起来。
牢房之中
20
小乔、诺莉与班尼躺在阳光炽烈的黑岭路上,身体不断抽搐,过热的阳光让他们感觉像是烧了起来一样。一只尚未进入自杀状态的乌鸦停在电话线上,充满智慧的明亮双眼看着他们,叫了一声,随即拍打翅膀,飞进午后诡异的天空中。
“万圣节。”小乔喃喃地说。
“叫他们停止尖叫。”班尼呻吟着。
“没有太阳,诺莉哭着说,”双手在空中摸索。
“没有太阳,我的天啊,喔,太阳再也不会出现了。”
位于黑岭顶端,那座可以俯视整个切斯特磨坊镇的苹果园里,一道耀眼的淡紫色光芒一闪而过。
每隔十五秒钟,光芒便会闪过一次。
牢房之中
21
茱莉亚匆忙走上警察局前的台阶,脸上睡醒时的浮肿仍未消退,头发十分毛燥。当彼特准备走下去到她身旁时,她摇了摇头:“你最好先待在这里。我一得到会面许可就打电话给你。”
“我们都需要乐观一点,但也不能因此被蒙蔽了。”彼特说,“安迪到这里不久之后,你猜谁来了?”他指向停在消防栓前的悍马车。琳达·艾佛瑞特与杰姬·威廷顿就站在附近,专注在谈话之中,两个人看起来都被吓坏了。
茱莉亚先是被警察局里的闷热程度吓了一跳——空调已经关了,或许是为了要节省电力。
接着,则是被那群坐在附近的年轻人给吓了一跳,其中有两个还是恐怕只有老天知道究竟有多少成员的基连家的男孩——这点从他们那鸭嘴般的飞机头就能认得出来。这些年轻人似乎正在填写表格。“要是你最后连这里都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其中一个问另一个。
楼下传来带着哭腔的吼叫。是安迪·桑德斯。
茱莉亚走向等候室,她一直是这里多年来的常客,甚至还时常投钱到咖啡与甜甜圈基金的篮子里。在此之前,她从未被人拦下,但此时马蒂·阿瑟诺却开了口:“你不能进去,沙姆韦小姐。这是命令。”他用充满歉意与安抚意味的语气说,这语气八成没用在彼特·费里曼身上。
这时,老詹·伦尼与安迪·桑德斯正好从被磨坊镇警员称之为“鸡舍”的地方上楼。安迪正在哭泣,老詹则搂着他,不停说着安慰的话。彼得·兰道夫跟在他们身后,身上的制服很是威风,但表情却像刚逃离炸弹爆炸现场的人。
“詹姆斯!彼得!”茱莉亚叫道,“我要跟你们谈谈,以《民主报》的名义!”
老詹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说:地狱里的人也很想讨杯冰水喝。接着,伦尼便带安迪朝警长办公室走去,一面说着有关祈祷的事。
茱莉亚试图冲过值班台,但还是被一脸歉意的马蒂抓住了手臂。
她说:“去年你求我不要让你与妻子发生争执的事上报,马蒂,要不是我当时答应了你,你早就丢了工作。所以,要是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感谢我,就让我过去。”
马蒂让她过去了。“我试着要阻止你,但你就是不听。”他低声说,“记住这点。”
茱莉亚跑步穿过等候室。“只要该死的一下就好,”她对老詹说,“你跟兰道夫警长是镇上的官员,所以你们非得跟我谈谈不可。”
这回,老詹给了她轻蔑与极度愤怒的一眼:“不,我们不用。你没资格进来这里。”
“那他就有?”她问,用头朝安迪·桑德斯一比,“要是小桃的事跟我听说的一样,那他才是那个最不该下楼的人。”
“那个王八蛋杀了我的宝贝女儿!”安迪哭喊。
老詹用手指戳着茱莉亚:“等我们准备好以后,你自然会有报道可写。但不是现在。”
“我要见芭芭拉。”
“他因为四桩谋杀案被警方逮捕,难道你疯了不成?”
“要是连他涉嫌杀害的其中一名被害者的父亲都能见他,为什么我不行?”
“因为你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他们的亲属。”
老詹龇牙咧嘴地说。
“他有律师吗?”
“我跟你没话说了,女——”
“他不需要律师,只需要被吊死而已!他杀了我的宝贝女儿!”
“来吧,兄弟,”老詹说,“让我们一起向主祷告。”
“你们有什么证据?他认罪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他提供了什么不在场证明了吗?与被害者死亡的时间相符吗?你们是不是甚至连死亡时间都不知道?要是尸体才刚被发现,你们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被枪击、刺死,还是——”
“彼得,把这个饶舌的巫婆赶走。”老詹头也不回地说,“要是她不愿意自己走,就把她给扔出去。还有,不管外面看守的人是谁,告诉他,他被炒鱿鱼了。”
马蒂·阿瑟诺抖了一下,用一只手捂住了双眼。
老詹陪着安迪走进警长办公室,将门关上。
“你们控告他了吗?”茱莉亚问兰道夫,“你很清楚,你们不能在他没有律师陪同的情况下控告他,这是不合法的。”
虽然彼得·兰道夫看起来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