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血-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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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惊得将手中的酒杯搁下,此刻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一侧少煊轻笑一声道:“穆妃这是何意?特意来提醒朕贵妃的身份么?”
穆妃的掌心沁出了汗,被他一问,心头紧张,急忙道:“臣妾不敢,但请皇上成全!”她从来不是聪明人,其实那话里众人都能听得出的那个意思却不是她的本意,她真的只是要照顾皇子而已,哪里想到那么多?不过是碰巧罢了!
少煊因为靖儿的事原本心里就不舒服,此刻见穆妃竟公然与他说这种话,面色一沉,才欲开口,却听许久不曾开口的丞相道:“皇上,臣看穆妃娘娘倒是一片好意。”他想着,皇长子交给鄢姜的公主,还不如交给穆妃来的好。尽管,在大臣们看来,穆妃站出来要这个孩子,无非还是为了后宫争宠。
少煊的面上虽还是笑着,却已是怒火中烧。下面的人看不出来,可是璇玑却是看出来了,见他的薄唇微动,她慌忙先他一步道:“穆妃说的,也有理。臣妾,也怕照顾不周。”她的心跳得厉害,她是看轻了穆妁对自己的感激之情,不曾想到她会出来冒这个险。而此刻,连丞相都开了口,少煊若是这个时候大发雷霆,叫大臣们怎么看他?
而少煊却因为她的话,蓦地怔住了。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侧脸看着身侧女子,嘴角消失去的笑,瞬息之间被怒火替代。
不是怒穆妃的话,不是怒丞相的话。
却是因为她!
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难道就因为他说只要他与她的孩子,难道就因为这样,她竟可以残忍得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当着他的面,当着群臣的面,亲手,让给穆妃?她就不怕被人发现靖儿的真实身份?她难道就真的不怕?
璇玑,她是在跟他示威么?她是在抗议他的坚持么?
璇玑竟是被他看得一惊,仿佛是一盆冷水,从头浇至脚上,将她身上的温度瞬间化为零。
秦沛虽不知道皇上与贵妃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此刻是气愤却是叫他也心惊起来,这,是皇上登基四年来也从未有过的。他忙开了口道:“皇上,两位娘娘都是好意,那是皇上的福气!”他的话语稍稍地重了,希望皇上明白他的苦心。
福气,呵,好一句福气!
握着酒杯的手已是指关泛白,半晌,他竟是朗声一笑:“秦先生说的对,是朕的福气!朕,真是好福气!众卿家,今日,不醉不归!”
紧张的气氛,在那一刻顿然被化解。
有心之人,都是蓦地松了口气。
穆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上面的女子一眼,她不敢相信,最后,竟是她为自己说了话,还将靖儿让给了她!别说她,底下的嫔妃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都提不起来了。原本还以为穆妃和贵妃一定要两半俱伤了,谁知道竟是这样?
这……这贵妃娘娘到底什么意思呢?
摇头,一个个都摇头,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
嫣儿搀扶了穆妃回来坐下,她底下的衣衫已经尽数湿透,脸上的妆容甚至都有些花了,不过她此刻最在意的,还是姐姐的儿子。浑身颤抖着,可是嘴角依旧牵出了一抹笑。姐姐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兴平公主赶走姐姐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能为她去做,可是如今,她到底是给姐姐争取到了一丝希望。
她会告诉靖儿,谁才是他的娘亲,还会等着姐姐回来和靖儿团聚!
宴会结束,众人恭送了皇帝与贵妃出去,才都纷纷起身离去。孟长夜见秦沛的步子飞快,忙追着上去,却见他拉住了苏公公。
御驾已经起了,皇上也不知道苏贺可以跟上。苏贺的额角冒着汗,急急道:“秦大人有事么?奴才还赶着去伺候皇上。”
秦沛瞧了离去的御驾一眼,低声问:“皇上和娘娘发生了什么事?”他最是清楚,那就是璇玑啊,可是她和皇上竟拿殿下说事,若非发生了大事,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苏公公闻言,脸色煞白,却是摇头:“这……这奴才哪里知道啊!”他也好奇着,也想找人问。不过貌似,他都不知道的事,还有谁知道么?
孟长夜追着出来,听闻秦沛的话,他心下一惊,忙脱口:“义父,何事?”
秦沛沉默了下去,今日天色已晚,他也不好去打扰皇上,看来明日,他得入宫一趟了。回神时,见穆妃与嫣儿出来。他迟疑了下,不免叫住了她:“娘娘留步。”
穆妃见是秦沛,忙站住了脚步:“秦先生。”
秦沛举步上前,皱眉道:“娘娘可知今日在殿上的话犯了大忌?”
穆妃被他说得浑身一颤,其实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忌,但见秦沛的脸色沉重,她心里却纠结起来。咬着唇道:“靖儿是姐姐的儿子,本宫不能相让!”
秦沛的眉头微拧,原来她还不知道。低叹一声道:“如今宫中的贵妃娘娘,就是娘娘的姐姐。”
穆妃“啊”了一声,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身后,传来孟长夜的一句“义父”,秦沛回神,又轻声道:“此事,娘娘知道如何保密的。”随即,也不逗留,径直抬步朝外走去。剩下穆妃与嫣儿愣愣地站在蘅台门口,手中的帕子被狠狠地绞着,穆妃似乎才明白为何她觉得这次兴平公主出宫回来之后,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也明白方才大殿上,她为何好端端地要替自己说话。秦先生还说她犯了大忌,心头猛地一颤,是不是……是不是她闯祸了?
…………
御驾在钟元宫面前停下之时,璇玑悄然看了少煊一眼,见他的眸光依旧黯淡着,似是一句话都不愿与她说。心底叹息着,外头轻萝拂开了帘子伸手扶她下去。
少煊也根本没注意外头的苏贺此刻还在后头急急地追着来,帘子落下的一刹那,他的两眼一合,冷冷地道了句:“回乾承宫。”
璇玑的步子一怔,直直地站住了,这一刻却是没有回眸。
她的心里像是失落至极,他竟是……连一句责备愤怒的话,都不想与她说了。
轻萝回眸看了眼趁夜离去的御驾,又看了看璇玑,见她的脸色煞白,她心里虽然奇怪,却也不问话。入得内室,熏香已重新添加过,因着天气冷了,宫人还细心地添置了几个暖炉在里头。推门进去的时候,一阵扑鼻的暖意,将周身的寒意驱走了大半。那只那颗冰冷的心,依旧没有温暖分毫。
御驾行至乾承宫的门口,苏公公终是追上了,见御驾已经停下来,他忙顺了几口气上前。宫女已经移着灯笼过去,苏贺抬手拂开了帘子,见里头竟是只剩下皇帝一人,他怔了怔,也不敢问话,只小声道:“皇上,奴才扶您下来。”
他伸手过去,见皇帝也不动,依旧只是阖着双目端坐在底座之上。
苏公公有些尴尬,这空悬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周围一众宫人等都不说话,气氛一时间静谧了下去。也不知隔了多久,忽而又听少煊轻轻地道了句“去钟元宫”。苏贺忙落了帘子,急急地叫“起驾”。
璇玑不曾想到他走了,竟是又回来。轻萝已经替她换下那身繁重的衣服和首饰,依稀轻装下,她的身子显得越发地瘦弱。出去迎驾,他谁也不看,大步入内。
宫人们低着头,自是感觉气氛不妙,见贵妃娘娘已经起身入内,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耳畔,只传来珠帘轻俏碰撞的声音,然后,是外头宫人们细细碎碎拖出去的脚步声。
门何时被关上的已经不知道了,里头,少煊静静地坐在床沿,璇玑却是立于他面前,没有过去。
今晚,是特殊的日子,是以,她心里头藏着的事,不会说出来。也算是她最后的一次任性和自私吧。
少煊今夜是多喝了酒,且都是烈酒,也不曾吃什么东西,此刻才觉得胃里灼灼地疼。他的掌心微微移上,抵在那疼痛之处。
璇玑蓦然一惊,挪动了步子上前:“少煊……”
这一声低唤,到底是打破了一室的静寂,少煊心头一颤,见那消白的手伸过来,他竟是一把狠狠地抓住了,话语悲凉:“靖儿的事,竟是这样的耿耿于怀!”在他看来,不正是对他不碰后宫的嫔妃们耿耿于怀么?
原来在她的眼里,那一句“夫君”,终是抵不上“皇上”二字来的重!
原来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是寻常的男子,他的那份爱,此刻看起来倒成了一个笑话了!
听他提及“靖儿”,璇玑的眼眸一阵黯淡,那是她的亲骨肉,她又怎么舍得将她送给别人?她心里也难过呀!人资部哽咽道:“今日席上,你心里不冷静。”
简单的一句话,倒是叫少煊的心里又升起一抹希望。他确实不冷静,连秦沛都要站住来劝阻了。目光,缓缓地落在女子的脸上,他那些话,不过是赌气说的,此刻听她这般,他忙又道:“那既是这样,这件事也不作数,我明日去和妁儿说。”他急急说着,像个孩子。
璇玑心里难过,既是交给妁儿了,何苦还要去要回来。反正,也迟早是要托付给她的。这样一想,便摇了头:“你是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
才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被狠狠地抹灭,少煊的眉眼都带着怒,喝了句“璇玑”,手上一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翻身便覆了上去:“为什么!”
其实她已经说过千遍万遍,因为他是皇上,因为西凉需要真正的皇子。
可是他就是不能接受她的态度!
璇玑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一句“少煊”未出口,他已经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嘴,以吻缄言。
他的吻,不再似之前的温柔缱绻,带着粗鲁霸道的占有。冰冷的双唇相触,竟是摩擦得火辣辣的痛。璇玑紧蹙着眉,只剩下喉间的一阵呜咽。
忽而,“嘣”的一声,他胸前的朝珠断裂,一时间,滚落下去的珠子一片“劈里啪啦”的声响。他似是略微一震。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直愣愣地看着底下喘着气的女子。
璇玑的心头还跳动得厉害,身上的男子一身的酒气,眼底竟是阵阵悲哀的伤痛。她的眸光悄然一转,从他的脸上落下,只瞧着那身明黄色的龙袍。
仿佛是心间的一抹交错,叫少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