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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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底,沉沉一滞,没有说话。
而潋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依旧一面喂我喝粥,一面自顾自说了下去,“后来你昏迷不醒,不管用什么方子都不奏效,我们便一直守着,现在想来,那两个军医的日子可真不好过。若非找不到旁人,我早就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三殿下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不过那个阴沉的样子连我看了都发寒,也难怪那两个军医每次回报你的病情时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了。”
他说着,自己忍不往带上了笑意,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迟疑的开口,“董氏一门……”
“除了董铭被董家家奴陈三拼死护着逃了出去,而殿下要追回董铭暂时留下了陈三的性命以外,在董府中的其他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潋干脆的开口,一丝犹豫都没有。
见我默然,他叹了口气,“三殿下一早已经说过,若他们敢伤了你,必要董氏一门九族灭尽,你还不了解你的夫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其实换了我,也会这么做。”
他又舀了一勺粥喂我,我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他见状,倒也没再迫我,放了粥碗,起身看着窗外开口,声音里有着少的叹息和沉静……
“二姐,我知道你心慈仁厚,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只有胜负输赢,不论是非对错,谁无辜?谁含冤?就算是天也仲裁不了。你也不要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董氏被灭门,固然是因为他们伤了你,但董狄谋反是铁一般的事实,按例当诛九族,三殿下这么做也并没有半分不是。他身为竽子,扬威立信的维护法纪权威都是必须的。”
他转头看我,“再说了,留着董家的人,固然是可以做点文章,但是想要扳倒东宫,又岂是朝夕之间可以做到的。既然董狄已死,剩下的这些人根本不足以让三殿下一举成事,那么,他必然不会打草惊蛇,又何苦要保住这些恨他之人的性命,平白让人嚼了舌头去,一传十,十传百,在民间落得个心狠残酷的坏名声?”
我从来没有想到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之间,只能有些怔然的看着他俊朗的面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自然知道潋聪明异常,可是他历来不愿沾染朝堂之事,为了这,不知道让父亲母亲伤了多少脑筋。
此番随南承曜出征,纵然南承曜没有防备他,但到底时日太短,然而他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一切说得的,说不得的暗合转折清楚看透,却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潋看了一眼我的神色,重又转眸看向窗外,朗声开口,眉目间坦荡而隐隐傲然,“父亲总叫我入朝为官,我总不肯,其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不是不懂,不屑而已。”
第52章
大约傍晚时分,南承曜重新回房,潋见他进来,淡淡行礼告退离开了房间。
待到屋内无人了,他开口轻问:“王妃觉得怎么样?”
我微微一笑:“吃过药,又睡了一下午,已经好多了。”
他点点头,而我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不由得轻声开了口:“倒是殿下,该好好歇歇了。”
他笑起来,忽然俯身在我耳际暧昧的开了口,语音略带沙哑,而愈显魅惑:“这可是王妃说的,待会,不要后悔。”
一面说着,一面伸指沿着我的长发和颈项间的弧度,缓缓摩挲下移。
虽然明白他不过又是在捉弄我,可还是忍不住微微羞窘的侧开了身子:“殿下,臣妾是说真的。”
他含笑看我:“我也是说真的,怎么,王妃不信?”
我有些无奈,当即决定转移话题:“殿下早上出去,事情都处理完了吧?”
本是无心之语,话一出口,自己的心却是倏然一沉。
他早上出去,为的多半是董铭的事情。
他“恩”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唇边的笑却是渐渐敛了。
我深深吸气,直视他的眼睛,轻轻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董铭?”
他静静看我,只说了四个字,语音中不带一丝情绪:“谋反必诛。”
我的心一寒,声音里也不免带上了一丝颤抖:“殿下的意思是说,他已经……”
说到这里,竟是再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方才开口道:“还没有,不过罪无可赦,迟早的事。”
我轻轻点了点头,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他看了我半晌,终是起身到我面前:“律法如山,谋反当诛,本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军医也说了,你不可思虑过重。”
我勉强自己牵起唇角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交到他伸出的手心中,任由他揽着我的腰一同往塌间走去。
“王妃早些睡了,我换人进来服侍你就寝。”
我不由得转头看他:“殿下还不休息吗?”
他笑起来:“我是很想,可是王妃身上有伤,我不舍得。”
本是沉郁难解的心境,被他这样一打岔,我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尚未开口,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心念忽转,生生止了下来,力持平静的微笑着仰头看他,轻道:“殿下小心。”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听着马蹄声渐渐远了,闭上眼,略略定了定神,再转头对着南承曜派来服侍我的小丫鬟道:“我有些头疼,劳烦姑娘去帮我取些酒来,再把白日里军医开的方子上的药取一副过来,不用煎。”
那小丫鬟应声去了,不一会便取了回来,我道过谢,又随意与她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她下去了。
关上门,我慢慢打开药包,白日里喝药的时候我记得其中是含了南洋金花和桂枝醛的,若是将这两种草药研成粉,放入温酒之中,那便是,一剂极好的麻醉散。
我摒弃心中的一切顾念,温酒研药,不让自己多想什么。
此时此刻,我只需记得从上京至漠北,漫漫路上的种种关照维护,只需记得邺城城楼下暖手炉的温暖,只需记得他救了我这条命,便是了。
待到一切准备得当,已是月过中天,手心的伤处,疼痛细密涌上,但我却在意不了这些,沉吟了片刻,我开口唤了在外间候着的小丫鬟:“如今天气甚寒,官衙中缺还有许多军士轮岗值班,你去取些酒来,随我一道送给他们暖暖身。”
那小丫鬟半是倒极为利落,不一会便带了几个人搬着酒坛过来了,我端起桌上兑好的温酒,温言浅笑:“如今大牢之中正关押着朝廷要犯,守卫之人最是任重辛苦,大家便随我先去那里吧。”
由于我们落脚的地方就是邺城官衙,地下便是大牢,从房间走过去,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此刻大牢里只关押着董铭一人,因此只有两个差役在那里守着,见我带了一众丫鬟进来,慌忙站起来行礼:“小的见过三王妃!”
我温婉一笑:“董铭乃朝廷要犯,还请两位多加警惕,这天寒地冻的,两位辛苦了,本宫特意带上一壶温酒让两位暖暖身。”
我亲手将那一壶酒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那两个差役自然受宠若惊的推辞,我微微一笑:“不过是一壶薄酒,比起你们对朝廷的尽心尽力根本算不得什么,两位就不要推辞了,本宫还要给其他将士送酒去呢。”
这样一说,那两人方千恩万谢的收下了,我垂下眼眸,很好的掩住其中的愧疚,然后转身离去,继续带着丫鬟将她们手中的酒分送给其他守卫。
将邺城官衙走了一整圈,我回到房中,估算着药效差不多该发作了,便推说自己要静下来看会书,打发那个小丫鬟先下去睡了。
待听得她的脚步声走远了好一阵子,我方才起身,拿着桌上的酒壶推门而出。
酒壶里其实已经没有酒了,但有这个道具在手,门外轮岗的守卫因着我之前送酒的举动也并未生出太多怀疑,又碍于我的身份不好多问和阻拦,我得以一路畅通无阻的下到地牢。
那两个差役已然倒地失去了知觉,我微微闭了闭眼,但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再多的犹豫亦是枉然,心一横,我上前从其中一人身上取下一整串的牢门钥匙。
一路走下去,转角处那间牢房中关押着的,便是董铭。
他神情倨傲的闭目盘坐着,听得响声也不睁眼,我心内轻轻一叹,也不开口唤他,径自动手一把一把的去试钥匙。
这一直持续的开锁声音到底是激起了他的诧异,他倏然睁开眼睛,看见我,不由得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脱口而出:“是你?”
恰此时,我手中的钥匙“喀嚓”一声,打开了锁,牢门应声而开。
我看着他,没有上前,只是平静的微微笑着开了口:“董大哥,邺城城楼上是你出手救了慕容清一命,现在,换我救你。”
董铭起身,大步走了过来,却在距离我还有两三步的位置,倏然停住:“你是瞒着南承曜来的,是不是?放了我,你怎么跟他交代?”
我微微一怔,南承曜是他杀父灭族的仇人,他自然该恨他,可是南承曜缺也是我的夫君,然而此刻他对着我,虽然面色复杂,缺不带仇恨,所说出口的话语更是没有半分怀疑,竟是含了几分为我着想的意味在其中,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他看了一眼我的神色,转过头去,语带复杂的开了口:“原是我董家对不起你在先,咎由自取。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我缺做不到一点都不恨。”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柔开口:“董大哥,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如果董大哥还信得过我,这就随我一道走吧。”
他有些凄怆的笑了笑:“连陈三都死了,我就一条烂命,还有什么值得王妃做戏骗我的?若不是爹爹心心念念希望董家至少能留下一息血脉,我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一面说着,一面举步出了门。
我心底难受,当下却只是强自温言开口:“董大哥,外面的牢役如今不醒人事,你换上他们的衣服随我出去,自然是要担一些风险的,可是我之前已经做了一场戏,将这风险降到最低,而我到底还是当朝三王妃,外面的守卫即便是怀疑,应该也不敢多加为难的。只是,董大哥,话虽如此,最终结果如何,慕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