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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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技术又进步了。”老人的眼睛盯着银幕上的录影,手术时间很短,罗杰斯已经完成缝合,后续步骤换由白薇接手。她的动作有条不紊,好像演练过千百次,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培训未满一年的新进住院医师。
老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吗,评价道:“薇,你的心稳了,这更难得。”他记得她还是个医学生的时候,第一次做狗的解剖实验,她镇定地做完,完成度和时间都是小组第一,但是转身就跑出去哭得稀里哗啦,一直哭了一个小时不喘气,最后把大学心理健康中心的医生都给惊动了。
到了后来做人体解剖实验,几乎每个与她同班的学生都会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又哭了。
当时奥根斯特觉得这个学生很有意思。
听到她的梦想是做心外科的医师,他的第一反应是她不适合,但是后来又觉得她很适合。
外科医生必须能冷静地处理任何突发状况,如果解剖一只狗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哪个病人会信任这样的医师。
不过,心外科是个特别需要理想和热情的科室。它与最重要的器官心脏打交道,它的前方是一片灰暗,拨开才能见光明,白薇的柔软感性、尊重生命会帮助她成为一名好医师。
奥根斯特相信,在没有止境的手术、死亡、手术、死亡中,她的心会被渐渐磨硬,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冷血又无情。
好在现在看来,她在霍普金斯的培训进展很不错。
奥根斯特对自己的爱徒表示满意:“你的状态不错。”
白薇的目光转向还在讲台中央做报告的罗杰斯,笑了笑:“因为,他说如果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残酷,干脆再回明尼苏达医学院进修好了。”
“噢,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小伙子,”奥根斯特调侃,“不过薇,如果你被霍普金斯退回来了,我绝对会嘱咐明尼苏达不要接收你。”
学术会议结束后有个自助式的晚宴,白天的交流会在校园里举行,晚宴则在明尼阿波里斯市内酒店。白薇陪着奥根斯特教授一起,倒也认识了不少美国医学界的权威,本次学术会议最出风头的当然是罗杰斯的低温循环手术。这个去年还因为往自己心脏里插导管而沦为笑柄的年轻主治,今年因为这起成功的手术,毫无疑问成为医学界的一颗闪闪发光的新星。
而白薇作为罗杰斯的手术第一助手,也受到了不少医师的关注。
年轻,来自中国,漂亮,女人,就算她想要低调,这些特殊属性也不会容许她低调。比起严肃的学术交流会,晚宴则是给医师们互相交际认识的场所,气氛轻松愉悦,可以谈最近的医学进展,也可以谈肥皂剧谈孩子,或者谈论政治批评总统,什么都行,大家都很随便。
比起众星捧月的罗杰斯,白薇所受的关注就不算什么了。虽然30年代的美国,外科女医生少,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不一会的功夫,她已经看到两个烈焰红唇的美女往罗杰斯的口袋里塞餐巾了,不用说,餐巾上一定是她们的号码。
不过她的老师说得不错,罗杰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居然在吃完一块小牛排后,从兜里掏出美女医师给的餐巾纸,毫不犹豫地往嘴巴上一抹,擦干净油腻,然后把纸巾一卷,扔掉。
白薇忍不住要笑。
察觉到她的目光,罗杰斯转身,朝她耸耸肩,表情无奈又无辜的样子。似乎在说他压根没招惹这些女人,谁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主动热情。
奥根斯特注意到白薇的心不在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正和她对视的罗杰斯,不由得呵呵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陪伴,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在一起更好。”
面对老师别有深意的笑容,白薇总觉得他很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是又无从解释,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去找罗杰斯。
她刚刚走近,罗杰斯冲头就是一句:“走不走?”嗓音压低,好像还很兴奋的样子:“比起交流会,这种晚宴真是无聊透了!”
“走吧。”他攥住她的手腕,悄悄走到角落,表情很严肃,装作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其实余光一直在偷瞄周围,左顾右看一阵,发现没人上来打搅,拉着她后退,从小门一溜烟出去,跑了。
今夜的明尼阿波利斯星光璀璨,漫步在清风徐徐的街道上,比起应酬不断的晚宴,现在的感觉确实更轻松。
罗杰斯的西装外套搭在肩上,袖子松松挽起,时下流行的珍珠袖扣露了出来,显示这套西服造价不菲。他的表情悠闲自在:“还有哪儿想去的?不然我先送你回旅店?”
白薇摇摇头,她在明尼苏达待了五年,对这里比罗杰斯熟悉多了,自然没有什么好逛的。不过……“你先送我回去?那你去哪儿?”
“我?”罗杰斯犹豫了一下,抓了抓头发:“我想去趟莱克伍德。”
白薇愕然。
莱克伍德不是地名,而是公墓陵园的名字。
☆、第21章 克里斯汀
莱克伍德公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71年,作为明尼阿波利斯市的地标性建筑,它的陵园景观设计在2013年还获过asla专业奖。这个古老而美丽的公墓,大片绿色草坪间零散竖着一些精美的石碑,外围则是树木成林,宁静的湖水环绕。
公墓设计者希望每一个怀着悲伤来送别的人,都能感受到自然的和谐宁静之美。
但无论是怎样漂亮的公墓,它毕竟是死人长眠之处。晚上来这里“拜访”,四周静悄悄、黑乎乎,偶尔有昆虫的声音飘忽传来,死气沉沉,鬼气森森。
白薇觉得坚持要跟过来的自己有点傻。
不过当罗杰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柄随身携带的柳叶刀时,她只剩下满头黑线。因为这家伙居然猫腰凑在铁门的锁孔前,用纤薄坚韧的刀刃去撬动锁孔。
好好一柄手术刀,竟然成了他的开锁利器。
“ok。”罗杰斯向她比出大拇指,得意一笑。
皮鞋踏在柔软的草坪上,草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捧一束含着水珠的路易十四玫瑰,深紫色的玫瑰高贵艳丽。在月光下,男人英俊白皙的面容和这束盛放的玫瑰一样闪闪发光。修长挺拔的身影掠过一块又一块墓碑,男人目不斜视,不做任何停留,他很熟悉这里。
“好像中世纪的吸血鬼啊,”白薇浅浅一笑,调侃他,“昼伏夜出,专事美色勾引少女,吸其血为生。”
罗杰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如果不是明天一早就要赶火车,我也不会大晚上来这里拜访她。倒是你,非要跟来干什么?”
白薇淡笑:“我就不能看看传说中的克里斯汀吗?”听到他居然要去莱克伍德,有些好奇的她多问了一句,罗杰斯告诉她是去看一个因为心脏病去世的朋友,白薇现在的精神状态正好,回去也睡不着,决定跟他一起来公墓拜访。
买花的时候,看着罗杰斯填礼物卡,这时她才知道,他看望的那个朋友,居然就是克里斯汀。
布莱洛克曾经和她说过的那个克里斯汀。
布莱洛克说,“她已经不在这儿”,原来“不在这儿”竟然是这个意思。
罗杰斯叹气:“真不知道布莱洛克那个大嘴巴都和你说了什么,我其实并不希望你知道她的存在,薇。”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湖畔的公墓,这里的风景视野最好,克里斯汀就在此长眠。
“她和约瑟芬皇后一样,最喜欢的花是路易十四。”罗杰斯将玫瑰花束轻轻摆放在她的墓碑前,席地而坐,凝视着墓碑上少女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克里斯汀笑容清浅,仿佛含着淡淡的忧郁,但眼神又有种坚定的豁达,她的笑容定格在这矛盾而迷人的瞬间,回味悠长。
“薇,你来看她的照片,”罗杰斯用手帕擦拭墓碑,他用手指抚过克里斯汀的笑靥,“看她的笑容,是不是和你很像?当然,我不是说长相,你们的长相是不可能相似的。相似的是……气质、眼神,那种难以表达的感觉了,你明白吗?”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联想到了克里斯汀,那真是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但我并不希望你知道她,你看,我很明白,没有人愿意别人觉得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相似,尤其是当她已经死了。”
湖畔的月光最好,白薇站在墓碑前,默默凝视少女永远定格在十五岁的别样美丽,看着这笑容,她的确感到了一种奇异的熟悉。
她轻轻地问:“克里斯汀死于什么事故?”
“法洛四联症,”罗杰斯耸耸肩,苦笑,“又是法洛四联症。畸形情况多么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不打开心脏根本救不了。她死的时候是春天,能够缓解症状的b…t分流术正好在那年秋天被创造出来,很可惜,她没能等到。”
白薇默然片刻:“她很坚强,很多法洛四联症的患者根本活不过童年。”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认为克里斯汀与自己很像了。
因为她们同样在痛苦而漫长的等待中期待一丝生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决不放弃。就算每一天清晨睁开眼都有可能再也看不到落日,但这种每一天都或许是最后一天的体验,没有经历过病魔折磨和生死攸关的人不会懂得。
不知道克里斯汀是否有她这样的幸运,能够有机会在另一个世界再活一次。
白薇以两指按了按唇,再轻贴克里斯汀微笑的照片,对她轻轻说:“天堂好梦。”
“我并不介意你说我们的笑容相似,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夸奖。”白薇对罗杰斯这样说,倒搞得罗杰斯一头雾水,她刚刚间接亲吻照片的举动也很古怪,弄得他满心疑问,匆匆和克里斯汀说了几句自己最近的手术大突破后,他转过头来立即询问白薇:“你们以前认识吗?”
“我?和谁?”
“克里斯汀啊。”罗杰斯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很蠢,白薇说过她以前一直待在中国,直到离婚后才被家里准许出国留学,她怎么可能认识远在美国的克里斯汀?
但她刚刚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