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满天下-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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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多尔衮想的应该不是这样的吧?他一定是很有受骗上当的感觉的。在盛怒之下他控制住自己不喜怒形于色,那是他的本事,不过怎么会一下就和任意打到一片了呢?难道他是在制造那么个另有所爱的假象来刺激庄太后?看庄太后的表现是真被刺激到了,那么任意呢?她说她这几天一直接触不到多尔衮的心,难道就是因为多尔衮压根就没真心待她?这对任意就太不公平了。说什么都不可以。安想到这儿,恨不得跳下去抓起多尔衮责问。
但清凉的晨风让她清醒过来。多尔衮自己正恨着吃庄太后闷亏的时候,问他去讨任意的公道,可能效果适得其反。不如慢慢看时机而定。但安想,我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我和任意是生死之交,是断断不可以看着她吃亏的。王爷虽然对我好,但我还是要有自己的原则的。想到这儿,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
所以当全宅人从迷药中清醒,开始新的一天生活时,安以一种全新的角度来看多尔衮了:原来睿智的王爷也有着人道儿的时候。这形象似乎要比原来刀剑不入的时候更可亲一点。所以在听大喇嘛给多尔衮汇报这三天事情的时候,她一直笑咪咪地看看师傅,看看多尔衮,觉得人心其实是多么值得探究啊,不知道师傅有什么软肋。
好在两个大男人都是沉得住气的,要换了别人一定会毛骨悚然地问上一句:妹妹因何发笑?多尔衮直到听完所有汇报才皱着眉头对安道:“你笑什么?闯祸了知不知道?”
安笑嘻嘻地道:“闯祸倒是不觉得,但现在想来觉得多此一举。”依然偏着头,两手手指斜压着嘴唇,一副神秘样。
多尔衮不以为然的道:“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
安立刻摇头:“当我在济南客栈外看着我住的地方被炸飞上天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放过主使的人了。不管她是谁,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庄太后我已经看在王爷面上对她客气了的,否则她哪里还能那么逍遥。”
大喇嘛不插嘴,因这是实情,他也很愤慨于庄太后指使人欺负他的宝贝徒弟,而他也知道多尔衮对庄太后的暧昧心思。所以不予置评最好。
多尔衮只得骂多铎:“多铎呢?他也不阻止你?亏他是个大人。”
安笑着一哂道:“豫亲王与庄太后并无交情,出来对我大竖大拇指,看来还开心得很。大家都在奇怪王爷怎么那样护着他们母子,前儿还对大臣们训话,说他们目中没有皇帝,叫他们以后要尊重皇帝。唉,但他们知道什么呀,瞎闹。”
多尔衮顿时明白她今天一直笑嘻嘻的原因了,原来是她自己猜到了什么。老脸难得地一热,岔开话题,问道:“知道任意去哪里了吗?她与你说什么了?”
见他状似不在意地问起任意,安不由替任意委屈,撇开脸道:“她已经让我去皇宫背一遍《长恨歌》了,还不功成身退,在这儿碍什么事呢?”大喇嘛一听知道她心里不平,但也就只有她敢说出来。
多尔衮只得尴尬地道:“胡说。”隔了会儿又说句“胡说”,却也想不出更确切反驳的,大家那么熟知,抵赖也没用。
安本还指望他说点解释的话,但听他只有两个“胡说”,替任意心凉,于是那把日锁也不取出来,只管梗着脖子不理多尔衮,多尔衮见此哭笑不得地对大喇嘛道:“大法师,看看你的宝贝徒弟,骑到我们头上来了,越来越无法无天。”
安冷笑道:“你欺负我朋友,这事做得很没道义,本来我还不想提的,免得伤了我们的和气,但你自己要先说出来,那我也忍不住啦。我虽不致与你翻脸,但也要与你冷战两天,否则我就太不够义气。”
这一说,多尔衮与大喇嘛反而笑了出来。多尔衮笑道:“我与任意的事与你也说不清,你还小,很多这类事情以后才会明白。不过你爱惜朋友,顾及义气,那是好事情。也是你做人的道义。”
安没想到多尔衮会这么说,那难道他不提任意的事是因为与她说无疑对牛弹琴?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借口,但人家既然那么好脾气地说了,总也不好老是不理他,只得道:“好吧,就算是我不懂。但你刚才还怪我冲撞庄太后和她儿子的,你也得收回。”
连大喇嘛都要:“有那么与王爷谈条件的,这是真的胡闹了。”
多尔衮却笑道:“大法师放心,这孩子其实懂道理得很,自有自己行事的一套分寸,不会胡来。我就喜欢她这一点,处在我们这些权贵中间不卑不亢的,对下面人也不欺不压,为人坦然得很,有真性情。而且还有三分小狡猾,越发可爱。我有时候拿她当自己孩子看待,有时侯当她是诤友益友,她不会真的胡闹。”
这一席话听得安又感动又不好意思,但又不肯承认,道:“王爷你这是拐着弯叫我不许胡闹,我是知道的,哼。”
大喇嘛笑道:“王爷这就把她宠坏了吧。看看,效果那么好。”
安为免尴尬,只得扯开话题:“你们说庄太后这几天会怎么咬牙切齿地恨我呢?我那天在背《长恨歌》的时候发觉她还是对王爷有新欢感到不开心的,不过她心里有王爷,估计火气也不会出到王爷头上去,一定又把我恨个彻骨了。她手头还有类似勇和的人吗?”
大喇嘛见又轮到多尔衮一脸尴尬,笑道:“我这儿倒有个花二和尚的消息,有人说在武汉一带看见过他往南走。最难预测的是他的动向,而他的动向也是最危险的。”
多尔衮却没回应大喇嘛的话,拉过安到自己身边,很认真地道:“小安,我们是亲人,自己人,我是不会把庄太后放在你前面考虑的。而且你也已经猜到庄太后这么做所为何来,你说我还会对她有幻想吗?但她毕竟是当今皇上的母亲,既然皇上还坐着那个位置,我们就得给他们三分薄面,这不是为任何人,这是国体。我如果打破这个国体,搞得上上下下对皇上没规没矩的,即使我以后做了皇帝,人家也扭不过来对皇帝的心态,到时候我在,还压得住,我不在时,他们也一样对我的继承人,那我不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汉人历史看得多,一定可以找出前车之鉴的,你说是不是?目前虽然已经迁都,但局面未定,我们还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有什么委屈先忍一忍,有的是机会。”
安听得连连点头,很感惭愧,嚅嚅地道:“是我错怪王爷了。”
多尔衮笑道:“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快把奏章给我拿来,我们也该干点活啦。”
大喇嘛也笑着松了口气。他考虑得与多尔衮差不多,但皇位的事他不好说,所以知道劝安忍让也很勉强。现在既然多尔衮说了出来,那是最好,否则安一直想着要庄太后好看,那也是个大麻烦,因她现在已经越来越强,说得到,也做得到,谁知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乱子来。
第三十六章
范文程虽为帝师,却还是第一次走进后宫。他很清楚,这一程即使他只是被小石子绊一下都会被传到多耳衮耳朵里。但是他不能不来,因为庄太后给他的手书上有三滴血。
在他进入庄太后宫门,听见后面一声关门声时,更是心惊肉跳,知道今晚面对庄太后已难以善了,不知出宫回家路上还会面对谁。他被苏茉尔一径引到屋里,然后苏茉尔悄悄退出,他左右一看,屋里只剩他一人。
正费解间,只听另一道门轻轻一响,又是轻轻关上的声音。只见庄太后从后面转出来,远远见了他,就哭叫了声:“范先生救我们母子。”边说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范文程大惊,连马蹄袖都忘了甩,赶紧也跟着跪倒磕头,惊声道:“太后请起,折杀奴才。”一边连连磕头。
庄太后也不起来,哭道:“范先生不知,前几天我传多铎问话,不想他带来的多尔衮身边的安肆意侮辱皇帝和我,她一小小孩子知道什么,这几天我左思右想,是不是我们离开故都,更方便多尔衮行事了呢?多尔衮是不是已有打算,所以这小姑娘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呢?历朝下野的皇帝全无好下场,所以求范先生看在你是帝师的份上,千万救我们母子性命。”说完,早嚎啕大哭。一边哀言:“可怜大行皇帝过世得早,否则哪会有今天。”
范文程来时已估计到是这话题,因此心中大致有了腹稿。他也很清楚多尔衮目前的势力,即使大行皇帝还在,也未必克制得了他。但这话又不好实说,他只得缓缓道:“请庄太后升座,否则奴才不敢答话。”
庄太后抽泣着斜坐到椅子上,道:“范先生请起来回话。”
范文程应声起来,道:“太后不必太过看重安的言行,大家都把这当作两个有权势的小孩子的斗嘴,没什么要紧的。朝中大臣都知道皇上虽然年轻,但胸有主见,性格刚直,言行举止颇有大行皇帝的风范。但现在还不是他亲政的时候,这样张扬恐无好处。臣屡次规劝,但总无效果,还请太后以后合作。”因范文程知道,这个太后性格刚烈,不让须眉,皇帝这样性格一定是她教出来,以前她不提,他也不好说,既然她提起,正好与她说明,至于太后肯不肯听,那也要看她造化了,反正他作为帝师,总是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最终有什么差池。
庄太后低首道:“范先生说得是,竟是我太心急了。”
范文程道:“恕臣斗胆直言,太后确实操之过急了。现在离皇上亲政的年龄还早着呢。”
他不用多说,庄太后是聪明人也早已明白,如果太后行动太频,落入别人手里的口实也越多,无疑这是在授人以柄。凡事都要有理有节,何况是废帝那样的大事?他多尔衮篡位后若要坐稳位置,必得事先握有相当证据方可行事,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即使在皇帝宝座上寿终正寝,还是会落得身后骂名。庄太后知道,多尔衮是个很谨慎的人,这样的事他不会蛮干的。
庄太后起身谢道:“范先生一言,我茅塞顿开。多谢先生不吝指教。”
范文程躬身低首不言,庄太后见此,心中洞亮,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