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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舷梯上没有什么保卫措施。一个睡眼惺忪的纯种人把脚跷在桌子上,看着三维影像里克
隆人在上海圆形剧场互相屠杀。“你是?”
海柱把他的灵魂珠放在扫描眼上。“五等技术员甘植。”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掌上索尼,汇
报说我们被派来重新调节七号甲板损坏的恒温器。
“七号?”那个保安傻笑着,“希望你不是刚吃饭。”然后他看着我。我看着地板:“这
个语言大师是谁,甘技术员?”
“我的新助理。柳技术员助理。”
“是吗?今晚是你第一次来我们的游乐场?”
我点点头,是的。
保安说第一次的感觉会格外不同。他懒洋洋地晃了晃脚让我们进去。
上一艘公司的船这么容易?
宋记的金色方舟没什么吸引非法乘客的东西,档案员。上船的通道里,船员、助手以及
各类技术员熙熙攘攘,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我们。服务用的侧边楼梯井空着,因
此,下到方舟的腹部时,我们没有遇上人。我们的耐克在金属的楼梯上发出当当的声音。一
台巨大的马达隆隆地响着。我想我听到了歌声,但我告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海柱查看了
甲板图,打开一个舱门入口,我记得他停了一下,似乎要告诉我什么。但是他改变了主意,
爬进去,然后帮助我进去,关上了入口。
我意识到自己手脚着地趴在一个狭小的通道里,通道挂在一间大房间的天花板下。通道
的尽头消失在一个活动板后,但是透过网格状的地板,我能看到大约两百个十二星的宋记服
务员,排队站在一个有闸门的栅栏里,等着通过单向旋转的闸门。幼娜、花顺、马尤达、星
美,还有一些面孔是宗庙广场餐厅里没有用过的细胞株。在宋记的穹顶大厅外面看到我的姐
妹们,简直像做梦一样。他们唱着宋记的赞美诗,一遍又一遍;背景的液压机械给这恶心的
旋律伴奏着低音。但是她们听起来多么欢快!宋记终于还清了投资。前往夏威夷的航行已经
起程,她们在乐园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你听起来好像还是很羡慕他们?
从悬挂通道看着她们,我当然羡慕她们对未来的坚定信念。大约过了一分钟,一个队伍
前头的助理领着下一个服务员走进了金色的拱门,姐妹们鼓起了掌。那个幸运的十二星服务
员回头向她的朋友们挥着手,然后穿过拱门,她看到了我们都在三维影像里见过的豪华舱室。
闸门转动一格,克隆人们前进一格。看了几次这样的过程以后,海柱碰了碰我的脚,示意我
沿着通道往前爬。穿过盖板,进入下一个房间。
你们不怕被看见?
不会。明亮的吊灯挂在通道的下面,所以从闹哄哄的准备室里是看不见我们的。何况,
我们不是入侵者,而是进行维修的技术员。下一个房间实际上很小,跟这个牢房一样。歌声
和喧闹声没有了,安静得让人害怕。一行塑料椅子放在一个平台前面;椅子上方,从天花板
的一条单轨垂下一个体积庞大的头盔装置。三个穿着宋记的鲜红衣服的助理把那个服务员领
到椅子上。一个助理解释说头盔会去除她的项圈,就像多年来宋老爹在晨祷时保证的那样。
“谢谢您,助理。”兴奋的服务员唠叨着说,“噢,谢谢您!”
头盔被套到了星美的头和脖子上。那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了这个房间的门的数目很奇怪。
怎么“奇怪”?
只有一扇门:从准备室进来的那个入口。前面的那些服务员怎么离开的?头盔里传来刺
耳的啪嗒声,重新吸引了我对那个平台的注意力。那个服务员的头不自然地垂在那里。我看
到她的眼球往后转动,把头盔装置连到单轨的那根带电缆的绳子变直了。让我恐惧的是,那
个头盔往上升了,那个服务员坐直了,然后被吊得双脚悬在空中。她的躯体似乎跳了一会舞,
那僵住的充满期望的微笑由于脸部承受的一些重量被绷紧了。与此同时,在下面,一个工人
用真空吸尘器清理着塑料椅子上的失血,另一个把它擦干净。那个单轨下的头盔把货物传送
到跟我们平行的位置,穿过一个活动门,消失在下一个房间。一个新的头盔被放低到塑料板
凳的上方,那三个助理已经在安排下一个兴奋的服务员坐下。
海柱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那些人你无法拯救,星美。她们上船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死。”
实际上,我想,她们在培育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这样死了。
另一个头盔啪嗒锁住了。这个服务员是一个幼娜。
您可以理解,我无法描述我当时的感受。
最后,我尽力服从海柱,沿着通道爬过一块隔音板,来到下一个房间,这里,那些头盔
把尸体扔进一个巨大无比的亮着紫色灯光的洞穴;它至少占了宋记方舟体积的四分之一。我
们进到了内部,温度急剧降低,机器的轰鸣声差点震破我们的耳膜。一个屠宰场的生产线出
现在我们面前,工人们挥舞着剪刀、锯刀以及各种切割、剥皮、绞碎的工具。工人们被血浸
透了,从头到脚。我应该恰当地称这些工人为屠夫、他们剪断项圈、剥掉衣服、刮毛、剥皮、
割掉手脚、切肉、挖掉内脏……排水管排掉血……那噪音,你可以想象,档案员,震耳欲聋。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屠宰的目的是什么?
公司制的经济学。基因工业需要数量巨大的液态生物物质,用于培育箱,但是最重要的
是,为了生产速扑。还有什么比循环利用到了工作年限的克隆人更廉价的蛋白质供应呢?此
外,剩下的“再生蛋白质”用于生产宋记的食品,给内索国各地的消费者食用。这是一个完
美的食物循环。
你描述的东西难以想象,星美…451。屠杀克隆人,以便给餐馆供应食物和速扑……不。这样
的指控太荒谬了,不,这太过分了,不,这是亵渎!作为一个档案员我不能否认你看见了你
觉得震惊的,但是作为一个公司国的消费者,我不得不说,你看到的肯定,肯定是一个联盟
会的……阴谋,专门为你设置的阴谋。这样的屠杀不可能被允许存在!敬爱的主席绝对不会
允许!“主体”会把宋记的全体上等人在灯塔里蒸发掉!如果克隆人没有在退休社区享受他
们工作的回报,整个金字塔就是……最无耻的背信忘义。
生意归生意。
你所描述的不是“生意”而是……工业化的犯罪!
你低估了人类制造这些罪恶的能力。想一想。你看过那些三维影像,但是你亲自去过哪
个克隆人养老村吗?我把你的沉默理解为没有。你认识任何去过的人吗?还是没有。那克隆
人退休以后去哪里?不仅是服务员,还有每年数十万到达工作年限的克隆人。他们现在应该
能形成好几个城市了。但是这些城市在哪里?
这种规模的罪行不可能在内索国扎根。哪怕克隆人也有定义明确的权利,由主席保障的权利!
权利会遭到破坏,就像每块石头都会受到侵蚀一样。我的第五条宣言提出,即使在古老
的部落制度中,对他人的无知会导致恐惧;恐惧导致仇恨;仇恨导致暴力;暴力导致更多的
暴力,直到仅有的“权利”,仅有的秩序,成为最强者的任意决定。
在公司制中,一切“主体”就是……“主体”的决定是把克隆人阶层精确地消灭。
但是关于乐园的三维影像呢?你自己也在宗庙的宋记看过。这是证明。
乐园是一个在纽埃多用电脑制作的模拟世界。它不在真正的夏威夷或任何地方。实际上,
我在宋记的最后几个星期,似乎乐园的几个场景在重复。同一个花顺在同一条沙路上跑向同
一个石头池。我的没有升级的姐妹们没有注意到,我当时也怀疑自己,但是现在有了解释。
你的证词必须维持原话,但我表示抗议。我——我们得继续……这样的屠杀你看了多久?
我记不清楚了。也许十分钟,也许一个小时。我记得海柱领着我穿过就餐区,呆滞麻木。
纯种人在打牌、吃面、抽烟、用索尼、开玩笑,过着平常的日子。他们怎么可以知道船底发
生的事情还能……坐在那里,漠不关心?似乎被处置的不是活生生的克隆人而是腌制的沙丁
鱼?他们的良心为什么不会呐喊结束这种丑恶?那个留胡子的保安眨了眨眼睛,说:“早日
再来,宝贝。”
在回旅馆的地铁里,看着摇晃的乘客,我“看到”单轨下的尸体。走上楼梯的时候,我
“看到”他们在行刑室被吊起来。在房间里,海柱没有开灯,他只是把百叶窗拉起了几厘米,
让釜山的灯光冲淡黑暗,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烧酒。我们没有交谈。
在所有的姐妹中,只有我看到了真正的乐园并且活了下来。
我们做爱乏味而笨拙,也必须即兴发挥,但那是活着的感觉。海柱背上的一滴滴汗珠是
他给我的礼物,我用舌头收获着它们。之后,这个小伙子紧张地抽了根万宝路,没有说话,
好奇地研究着我的胎记。他在我的胳膊上睡着了,压得我很疼。我没有叫醒他。痛变成了麻
木,麻木变成了刺痛,我才慢慢抽出了胳膊。我在他身上盖了一条毯子,纯种人各种天气都
会感冒。城市快要宵禁了。随着广告和灯光熄灭,灰蒙蒙的灯光暗了下来。最后一队中的最
后一个服务员应该也已经死了。处理流水线应该已经清洁完毕,变安静了。那些屠夫,如果
他们是克隆人,会在宿舍里,如果是纯种人,会在家里,跟家人在一起。明天,金色方舟将
出发去一个新的港口,回收将重新开始。
大约零点我服用了速扑,跟海柱一起盖着毯子,他的身体很暖和。
联盟会让你看金色方舟上的事情,却没有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你难道不觉得愤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