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残卷·禁恋之殇-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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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不语,肃顺继续叫骂:“躺在自己亲哥哥身下承欢的滋味可好?怪不得你不愿嫁景寿呢,原来是早已与鬼子六珠胎暗结!莫不是连娃儿都有了吧?”又是一阵哄笑,端华也道:“这关系隔得也忒近了,不会生个傻子吧?”
他们三人笑得前翻后仰,我实在忍受不住,大声唤道:“来人!”两名狱卒闻声前来,我一指他们三人,道:“去把他们三个嘴巴堵起来!”
狱卒颔首,从桌上胡乱抓起几块抹布就往三人嘴里塞,三人拼命反抗叫唤,却由于近几日折磨,体力不比年轻狱卒,便乖乖就范。
望着他们三人想痛快叫骂却无法开口的狼狈模样,我笑道:“肃顺、载垣、端华,你们三人嚣张不了多久了,太后和皇上不会留你们的命,你们还是省省力气为自己写遗言吧!”
解决完那三人后,我转首望向墙角一直安静的景寿,他发辫松散,身着罪衣,虽倍受折磨摧残,却仍是那般俊美不羁。我徐徐朝他走去,他亦不排斥,只轻轻挪动,像是要腾出位置让我容身。
我蹲下,轻轻撩起缠绕在他耳边的碎发,用最细微的声调说道:“太后有意救你一命。”
景寿悲凉一笑,像是早已知晓这结局,道:“我愿与他们同死。”
“你不要我了么?我们是有婚约的。”
“要?”他原本尚寸一丝光亮的眼眸突然暗淡:“我哪里要的起你,尊贵的公主。”
“你是觉得自己已成阶下之囚,配不起我了吧?”
他不答话,我便知道一定是讲到他心里去了,于是又道:“我失去记忆那段时间,我以为自己是孤女,不是连你这阶下之囚都不如吗?你再怎样不堪,你也是世袭的一等公,寿恩固伦公主的额驸,我未来的丈夫。”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他像是不信,又像是期待。
“我只愿意嫁给活着的景寿。”
他一笑,顺势揽我入怀,让我贴紧他的胸膛,聆听他心跳的优美旋律。他柔柔问我:“你猜,我会不会为了你苟且偷生?”
“不,这不是苟且偷生,你是有功之臣,不该受株连。”
“有功?”他像是听到这世上最绝的笑话:“我有何功?忤逆太后、皇上,这便是有功?”
“不,你曾救六哥于水火,救大清于水火。”
“若我当时救的那个人不是恭亲王,我还算有功吗?”
我心头一震,景寿的话语让我琢磨不透,见我不答,他又道:“恭亲王和太后决定杀了除我之外的七个人吗?”
“不,他们只杀肃顺、端华和载垣,至于其他人……“话还未讲完,就听着一阵急促脚步声渐渐逼近,有人高喝道:“肃亲王华丰、刑部尚书绵森到!”
过了一会儿,两名官员跨进囚室,一着亲王服色,一着正一品官服,身后是两名用托盘呈着白绫的小太监,我不解其意,只轻轻挣脱开景寿怀中。
肃亲王大约是见我与景寿如此模样,有些惊奇,但又不敢质问,于是道:“原来七公主也在此。”
按清代礼仪,固伦公主品级相当于亲王,而和硕公主品级相当于郡王,我是和硕公主,自然地位在肃亲王之下,于是便朝他微微一福,道:“繁妤是太后恩准来见诚嘉毅勇公的。”
“既然是太后恩准,公主也无须回避。”肃亲王语毕,随即向身后两名太监吩咐道:“你们可以动手了。”
“嗻”,两名小太监同时点头,一并走到端华与载垣跟前,粗鲁地抽出方才塞在他们口中的抹布,又将白绫小心缠绕在载垣脖子上,两人各持白绫一端,转目望肃亲王,等待着他最后的命令。
“载垣,你可有什么遗言?”肃亲王问道。
“哼,我真后悔当初没杀了那个贱婢!”载垣说道,却并不望我,莫非他口中的“贱婢”是慈禧太后?
“动手吧。”肃亲王果断道。两名太监立即动手,载垣年老松弛的脸庞立即凝结一团,狰狞可怕,就在他即将断气的那刻,景寿伸出手来捂住了我的双眼。
他一直死死不愿松开,我亦没有挣扎,待我重见光明时,脚边正安静躺着载垣和端华尸体,他们的双目迟迟未合,似有无尽的冤屈与不甘。
肃顺见同党已死,或许心底有些凄凉,但更多的绝对是怒火。抹布堵住了他的口,却未堵住他仇恨的双眼,他以最鄙夷的目光望着他眼前所有的人,竟将我看得有些心虚害怕。景寿搂紧了我,轻轻将我的脑袋按进他的怀中,避免我与肃顺直接相望。只听得沉默许久的邢部尚书绵森突然说道:“肃中堂,您别急,明个儿就轮到你了。”
肃亲王大笑一声,随后对着我说道:“公主与额驸还有什么体己话尽可以慢慢地说,我们先行告退了。”
我抽离景寿怀抱,对肃亲王又是一福:“王爷慢走。”
肃亲王命人将载垣、端华的尸体先行拖去,然后才与绵森一同离开,我与景寿目送着他们越走越远,方才悠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可不要看见你变成这样。”我凝目望他。
“我会活着,为了你活着。”他温柔执起我的手:“哪怕苟延残喘,我也要为你活着。”
我一轻笑,伸出三根手指对天盟誓道:“我发誓,太后和皇上绝不会让你沦落到苟延残喘的地步。”
“以后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好不好?”
“好,只要活着,人活着就会有希望。”
“只有你,才是我的希望。”景寿吻上我的眼,突然一颤,许是那些眼泪让他品尝到了苦涩辛酸的爱恨痴缠。可不出一瞬,他又镇定下来,继续吻着,由细入深,徐徐下滑至唇,全然不顾一旁肃顺的怒目圆瞪。
在你的眼里,我是你全部的希望。可在我的眼里,只有你活着才能创造希望。
曲终人散·谁无过错
第二日,肃顺被押解至宣武门外菜市口行刑,本来是要处以极刑,但小皇帝尚在冲龄,心慈手软,两太后则更是“宅心仁厚”,于是将凌迟改为砍头。听说肃顺在刑场上是条硬汉,视死如归。不但不肯下跪,倔强而立,而且肆口大骂不止。最后还是刽子手用大铁柄猛击其腿,将两腿腿骨打断,肃顺才不得不瘫跪于地。
肃顺被斩,意味辛酉政变彻底成功。成王败寇,八大臣命运不一。其中皇族四人三人被诛,景寿最被宽大,仅逐出军机,仍保留公爵及额驸品级。另外四人,杜翰、匡源、焦祐瀛均被革职,穆荫革职后,抄家,女眷没宫为奴,穆荫及家中男子发往军台效力赎罪。听说哲睿一路不堪折磨,死于发配途中,而百姓却是欢天喜地,直称太后皇上“为民除害”。
处理完八大臣之事,两宫太后遂取消八大臣所拟的“祺祥”年号,代之以“同治”,意为两宫皇太后与皇上一同治理天下。
“败寇”惨败收尾,“成王”自然也该加官进爵。十月初一、初二,朝廷连发四道上谕,政变中出力最大的恭亲王奕訢,著授为议政王,在军机处行走,补授宗人府宗令,补授总管内务府大臣,管理宗人府银库,亲王爵位世袭罔替,食双亲王俸,紫禁城内准乘四人骄……同时将奕訢长女晋封为“荣寿固伦公主”,封亲王之女为“固伦公主”,清代仅此一例。两宫又赏奕訢不足六岁的长子载澂三眼花翎,并加封贝勒,奕訢一家真可谓是八月里的山枣——红极紫透。
画栋雕栏,珠帘绣幕,琉璃吻兽,沥粉金漆,紫禁城的辉煌绚烂埋葬了几多春梦。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曾预料今日的位极人臣便是明日的阶下之囚?我站在这个紫禁城最孤僻的角落,以傲慢不屑的姿态审视人间冷暖,凉风突起,又是一年黄叶飘瑟,黯然坠落,却再也没有像任何一年的秋天,随风再起,依旧绚丽。正如同偷垂红泪,落地成冰,冰化为水,无法遏止其消失毁灭。
我以助纣为虐的方式,亲手打开了中国的屈辱之门。
借口是一个名为爱的东西。
我真的错了。
秋日困意极重,天色将沉,残阳如血之时,便欲小憩。于是顺手撩起珠帘,朝寝室走去。才刚就寝,就听得门外一声极其沉重的敲门声,唤了两声碧瑷,却发现她早已不在,心底无限悲凉,尽是物是人非之感。于是只得极不情愿地翻身下床。
随手拾得一件浅蓝色半旧衣裳披在身上,庸懒打开门,却是一惊,原来竟是醇郡王奕譞。心中顿觉希奇,赶紧招呼他坐下。
奕譞一向开门见山,不与我饶弯子,直白道:“七姐,你有何打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指景寿被赦一事,我无奈摆手一笑:“我能有何打算,乖乖地等着嫁给景寿。”
奕譞脸色突变,沉吟一会儿,道:“只怕不能如七姐所愿。”
我更是惊讶,我与景寿是先皇赐婚,还容有变?
“哦?为什么?”
奕譞面色犯难,紧抿薄唇,踌躇一阵,徐徐自袖中取出一个看上去并无异常的小瓶子,拿在手中紧紧攒着。
见他额头已满是细密汗珠,不禁疑惑道:“奕譞,这是什么东西?”
“七姐,”奕譞细声唤着,往常的如宏气势全然散尽,卑微而又可怜道:“喝了它吧。”
我顿感不妙,惊慌道:“我不喝。”
“喝了它。”奕譞渐渐端起威严的架势,带丝逼迫的口气道:“你一定要喝。”说罢,一把揽过我的身体,俊美脸颊布满阴云,似顷刻间便会大雨如注。
“我不要!”我疯狂摆动身躯,满以为可以将他甩开,却不曾想过曾经稚气未脱的弟弟,现在已是骨健筋强,身躯凛凛的男子了。
“我不想对你动粗,你不要逼我!”奕譞见我一直不配合,大概也有些急了。
“你想杀我,奕譞!”直觉告诉我,在那个精巧美丽的瓶中,装着的,是满满的毒药。
奕譞神色一紧,轻轻将我放开,冷静数秒后,道:“我怎么会杀你,是太后容不下你。”
我恍然大悟:“是太后要你来杀我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我猛地一惊,奕譞见我如此,便解释道:“你听我说,太后估计等会便会派安德海来杀你,我特地赶在了安德海前面,是因为想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