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乱续-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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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毫!!”
太后神色一动,却并不答话,只是冷眼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她还未从苏汐的那番话里回过神来。清澈如泉的眼眸里突地划过一丝不忍的光芒,但一想到当日初贵人用计差点害她大冬天的去洗个冷水澡时,她终于硬起心肠,朝跪在一旁的晴溪使了个眼色。
晴溪会意,也恭敬地磕头道,“期禀太后,奴婢晴溪还有话要说。”沉默中的太后瞟了一眼苏汐,随后一扬手,示意晴溪继续。晴溪再次磕头道,“前几日奴婢奉圣上的旨意随念汐姑娘一同出宫,走到神武门时,因突然想起皇上交代的事,正准备绕过凤凰树所在的小径跑回御书房时,却听到初贵人对云贵人说什么,‘还是云妹妹明白姐姐的心意’。奴婢当时听得心惊胆颤,惟恐再听下去,会惹出什么事端,便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姑娘身边。”
晴溪没再说下去,但是此刻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晴溪!!”初贵人血红的眼瞪着一袭湖蓝宫装的宫女,她怎样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安插的心腹,怎么到最后会反咬自己一口。而晴溪听得这样的暴呵,只是身子轻轻颤了颤,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看着初归人那张惨白至极的脸,苏汐只是小小地叹息一声,她似乎忘了告诉她,自从上次她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差点落水后,珞就曾私下地审问过所有负责御前侍侯的宫人。而她知道晴溪是自己这一边时,却是在去了浣衣局之后的两天,晴溪悄悄地过来探望她才告诉她的。
诶,命运的齿轮似乎总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在运转……
“求太后为宛裳的孩儿做主!!”楚宛裳悲凉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初贵人浑身一颤,眼泪突地哗啦啦直往下掉,她不住地磕着头,嘴里喃喃,“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而这期间,师落离一句话也没辩解,不知是看透了,还是心已死,她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洁白的雪花,唇边依旧是那抹清淡的笑容。
她,是不是又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隆冬?想起了那个眉眼间含着浓烈忧伤的少年?
“落离,哀家以前赞你是个知进退的温婉之人,到没料到你竟也真这般喜好勾心斗角!哀家早就提醒过你,哀家宠你是一回事,但若你借此弄出什么事端,哀家也定不会护短!可是,你竟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居然胆敢算计到皇室血脉上!你,你可知罪?!”
“落离知罪,落离辜负了太后的信任,甘愿领受一切责罚。”着月白衣衫的女子终究跪了下去,清秀的面上泛着丝丝凄绝之意。
“好!很好!”太后气得险些站立不稳,一旁的许蔚慌忙扶着她重新坐回软塌上,她揉着额角,待心情平复一些,才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哀家已无精神再来解决。终究是皇帝的家事,待皇帝空一些,再行决定你们日后的去向……”太后烦累地正欲挥手让众人都退下时,殿外却突地传来小太监尖利的喊声道——
“皇上驾到!”
后妃乱续(67)
苏汐僵硬的脊背颤了颤,她背对着大门,此刻根本没有丁点勇气转过身去。慈宁宫大殿内的众人也是肃然一惊,慌忙转过身去,磕头请安。苏汐只觉得耳朵嗡嗡做响,手脚一阵冰凉,只有藏身在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像发了疯似的,剧烈的跳动着。
大殿外,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大粒大粒的雪霰子盖满整个天空。不过才接近正午的时光,天色却是越发阴沉起来,整个皇宫就像是被笼罩在了一个灰暗的梦魇中,使人难受得仿佛要窒息之般。空气也是阴冷的,呼吸入肺,是一阵寒裂裂的冷,疼痛入骨。
“真是越发放肆了!皇帝跟前,竟还兀自发起呆来!”太后冷冷的声音像是穿越了茫茫时空,震开在苏汐心上,她这才稍微清醒了些,低垂着头,僵硬地转过身,却只管盯着脚尖,缓缓地跪了下去。
许是刚才费了太多的精力,苏汐只觉得浑身疲累至极,声音有些嘶哑道,“奴婢念汐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她一直垂着头,耳畔边还缠绕着初贵人和宛常在低低的抽泣声,有些烦闷,脑子却是空白一片,她能感觉有道冷漠的目光紧紧地粘在她的身上,久久散不去。抓着符纸的左手禁不住一阵颤抖,然后苏汐看到绣着繁复花纹的靴子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近。心下越发觉得惶恐,然而那双靴子却在离她只有三步距离之时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听得龙珞冷冰冰道,“皇弟不是早要来给母后请安么?还在外头站着做甚?”
“陌儿来拉?”是太后喜出望外的声音。
苏汐微愣了一下,随后慌忙地抬起头。
龙陌披一身极淡的雪光站在殿门外,朵朵雪花盛开在他墨黑的发丝里,温温柔柔的像只只在沉睡的小白兔。干净而柔和的眉心间,散落着淡淡的忧伤。仍旧一袭紫袍,只是此刻的他却是用紫金冠束发,而不是像以前只用简单的木簪。
紫金冠,代表着‘亲王’尊贵的身份。
苏汐忽然觉得雪光很是晃眼,那顶紫金冠像是光线极强的太阳光,硬要灼痛她的眼。龙陌也看着她,眼里盛满了浓浓的疼惜和故作的淡然。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轻轻的笑道,“陌,你来接我回家了么?”
一句话,却是叫他心都要碎了。龙陌怔在原地,眼里再看不进其他人,连太后叫他也没听见。他微微抬起手,温柔而暖烈的指端剧烈地颤抖着,泉水般温润的眸子里,那些伤痛仿佛是蔓延在草原上的熊熊烈火,要一点一滴地将他燃为灰烬!
干裂的唇畔微微翕动,被他揉进生命里的名字恍惚就要冲口而出!可是,他无法忘记,无法忘记龙珞那日告诉他的话!他不能靠近她,否则,唯有一死!是死亡啊,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所以,他不可以再这么自私,他已经自私了四年,让她疼痛了四年,已经够了,已经足够了……
眼眸突然酸胀难受,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愤懑,忧伤,似乎正狂吼着要冲破他的身体,心似被狠狠地撕裂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忧伤噬骨。
汐儿,汐儿……
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紧紧握拢的指端,股股青筋似要爆裂出来。最终,最终,他仰起头,冰冷的雪花顷刻就铺满他俊秀的面庞,温热的气息散掉那点点凌乱的寒冷,眼角便顺势滑出一条蜿蜒的痕迹。
潮湿,冰凉。
唇边的微笑渐渐淡去,澄澈的双眸里若有似无地游荡着绝望的气息,抓着符纸的手一紧,苏汐腾地趁起身来,也顾不得双脚发软,慌忙就要朝龙陌跑去。然而腰间却猛然一紧,龙珞目不斜视,环着她的手臂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苏汐恨极,一边用力地掰着环在她腰间的手,一边哭闹着叫他松手。
“浣衣局的这几天,还没让你学得规矩些么?”耳畔边龙珞的微低的嗓音里透着危险的气息,苏汐一愣,然后就听得龙珞侧首对跪在左侧的嫔妃道,“师落离,左微初!伤害皇室血脉,自是罪不可恕!小灵子!”
“奴才在!”小灵子哆嗦着身子站了出来。
龙珞面色阴暗,“着,撤去二人‘贵人’封号,即刻送往冷宫!”他的话一落地,初贵人顿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只有满脸淡泊之色的落离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如画的眉目间堆叠着一层层繁复的,细密的,绝望的,凄伤。
“楚宛裳。”提到她名字的时候,龙珞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他看着那张布满点点泪痕的脸,脑子里恍惚又飘来那倾国倾城的容,‘她’说,来世‘她’也定要与他相遇,那时‘她’再也不要倾国倾城,只愿与他平凡到老。
平凡到老……
玉瑶,这一世,我注定是要负你了……
微微盍眼,龙珞闷声道,“念你有了身孕,麝香百合之事,朕也不再过多追究。禁足,琬月殿。”
楚宛裳泣泪磕头,由琉璃搀扶退下。随后,与这事有些许关联的唯潭和身份卑下的太监宫女均被赐死。麝香百合引发之祸,暂时告一段落。一袭月白衣衫的师落离在即将跨出殿门的那刻,忽地转过头来,对还在发愣的苏汐粲然一笑,她说,“姐姐,想要寻回那段记忆,确是非要那两样东西不可。”
后妃乱续(68)
“麝香百合!”几乎是同一时间,苏汐忽地醒过神来,她大叫一声,仰起脸来,左边脸颊上那三条血痕便生生地映入了龙珞漆黑的眸子里。胸中一股怒气蓬勃盛开,他一把攫住她的下颚,怒意满满地瞪着她,“是谁伤的?!”
“不要你管!”苏汐吼了一声,心里惦念着落离最后的那句话,她慌忙抬起手来,想要掰开禁锢着她下颚的手指。然而当她如萝卜粗的手指挨上他凉凉的指尖时,龙珞眼里的怒火越冒越盛,他转头朝小灵子怒吼道,“将唯潭那贱婢给朕杖毙!杖毙!!”
“麝香百合!!”不曾听清耳畔的人在说些什么,苏汐执着地一面掰着龙珞的手,一面发疯似的喊叫着。龙珞剑眉狠狠地皱起,费力地制住她不断乱动的身体,然后蓦地朝殿外吼道,“兰笙,还不将东西拿进来!”
殿外随之响起应答声,身着一袭烟蓝宫装的兰笙小跑着进得殿来,她的手里托着一个瓷白的花瓶,一株纯白的百合在花瓶里,摇曳生姿。
苏汐眼睛一亮,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生生挣脱开龙珞的钳制。当冻得乌紫的手指实实在在地触及到麝香百合的花茎时,一抹暖烈的笑像是盛开在冬日的嫣红腊梅,带着傲然的气息粘上她的唇角。苏汐小心翼翼地从花瓶里取出那株百合,又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走到龙陌的身旁,她把花举到龙陌胸前,大大的笑容比阳春三月的阳光还要明媚,她说,“陌,我来帮你寻回‘她’。”
龙陌的唇角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好想将她冻得青紫的小手包裹在他温暖的大手里,他好想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他好想,好想……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满眼忧伤地望着她,任由万千虫蚁嘶咬啃噬自己的心,仿佛只要心脏股股地流出血来,哀伤噬骨,他才会感到自己仍是活着的。
寒风夹杂着大粒大粒的雪霰子扑进殿来,吹得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