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兰珠-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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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忙碌的宫妇反复穿梭关雎宫内外,一盆盆鲜红的血水自我面前端送出来。心好痛!因为她在受煎熬。
那微弱的光线伴随着她苦痛的呻吟声拉扯着我的心。
为何我要失去理智地迁怒她?为何要责备她无视孩子?为何没能及时抓住她坠落的身体?为何不能代替她受罪?为何除了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已经大约四个时辰了,这折磨却始终没有完结!
难道是因为孩子并未到预产期?而先前那一摔却迫使孩子必须提前出母体,如此是不是很危险?
万一,只是万一……
我极力甩开混乱的思绪。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能有事!
“皇上,夜里凉,雨水已经浸湿了您的靴子。还是移驾正宫吧?”颉德禄担忧地问出口。
我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的我只想待在最接近她的地方,陪伴着她。
“什么时辰了?”我开口问道。
“回皇上,快近寅时了,天就快要亮了。”颉德禄回答。
一个嬷嬷低垂着头慌张地走到我面前,全身颤抖地站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说!”我努力压下心中腾升出的恐惧,严肃命令道。
她“扑通”跪倒在泥泞的雨水中,“皇上,宸妃娘娘难产,大量出血。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我的情绪瞬间完全失控。
那宫妇惊吓中面色煞白瘫坐地上,答:“怕是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了。”
晴天霹雳!全身的力气刹那间被抽吸一空。
颉德禄扔掉伞,及时扶住了我偏失重心的身体;急着道:“皇上,您千万保重啊!还是急宣御医入宫吧。”
我推开颉德禄,任雨水倾盆打落身上,眼中看到的只是产房里穿梭的人影。
“海兰珠,你是在惩罚我吗?”心完全纠结在一起,发皱发疼。
哲哲忽然自关雎宫内疾走而来,震惊地望着我。
“皇上您如何能淋雨呢?颉德禄你是怎么侍候的?”哲哲掏出手帕紧张地为我擦拭满面的雨水。
我推开她的手,问“她很不好,是不是?”我只关心这个。
哲哲面露难堪之色,勉强地道:“皇上,不如——”
“不可能!朕不相信她保不住自己和孩子的命。”我知道哲哲想劝说什么,但是那绝不可能!宣御医破腹产子,那母亲便是死路一条。
“皇上,三思而后行啊!也许这孩子——”
“够了!”哲哲的话刺激着我可以承受的极限。也许这孩子是个阿哥,是吧?那又如何?如果海兰珠出什么意外,要孩子又有何用?
哲哲还想说的话不得不在我严厉的面色下全部收回。
“只答应朕一件事,无论如何保住她的命。”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奢求了,只希望老天不要残忍地把她带走。
“皇上——”哲哲的双眼蒙上了水雾,强忍之中点了点头,返回了产房。
“啊—啊——”她尖锐凄惨地叫声伴随着狂风暴雨刺穿我最后一层防备。不顾一切,我向产室冲去。
单足刚刚迈入关雎宫门槛,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骤然惊醒着沉寂的黑夜,我震惊之中完全凝固。
“是位小阿哥!是八阿哥!皇后娘娘。”
“是八阿哥!去,快去禀告皇上,八阿哥降世了!快,快去高悬起弧弓于门左。”
……
兴奋嘈杂的声音由产房内传出。
紧接着一个接生嬷嬷咧着嘴巴,奔到我面前跪下,报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宸妃娘娘为宫里新添了八阿哥!”
“恭喜皇上!”满院子的奴才们跪了一地。
“宸妃如何?”我毫不怠慢地追问。
“娘娘受累了,睡了过去。”嬷嬷恭敬地回道。
我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嘴角开始不自觉地上扬。她没事就好!
八阿哥!很好!同样的排行老八,上天也许早就注定了他将是大清的下任帝王。
“颉德禄,宣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速速入宫,朕要起草诏书昭告天下——”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素玛大叫的声音掩盖了婴孩的啼哭声自产房内清晰传来,打断了我的话,也瞬间打碎了我的欢愉。
“海兰珠!”我推开众人闯入产房,谷草榻上一整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冲击而来,而她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就像是个逝去的精灵,依旧美丽却毫无生气。
奔至床边,我握住她手的瞬间,那种寒冷由手掌传入心间。“颉德禄,快去传御医。把他们统统叫进宫来,一个也不能少!”我失控地大声命令道。
“辄!”颉德禄应声消失。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我简直不愿相信躺在自己面前的是她。
“奴婢们该死!”一屋子的人跪地认罪。
我凝视着她,整个房间除了婴儿响亮的哭声,已是再无任何声响。
御医们仓卒的脚步声打破了空间的死寂,可是却打不碎我心中侵入的黑暗。
御医开始紧张忙碌地为她把脉,止血,研究处方;每个人凝重的表情越来越表露无遗。看着他们无奈到不由自主得摇头,我心头的苦涩肆无忌惮地蔓延扩大着。
“皇上。”御医院首座跪倒我面前,谨慎斟酌后道:“宸妃娘娘产前不慎跌倒致使胎膜碎裂,产后又因失血过多而虚脱,如今的情形并不乐观。”
我的指甲嵌入掌心,冷硬的说:“不要告诉朕你们束手无策!”
“微—微臣等会先用内服之药物为娘娘止血保气,再用针灸等法刺激娘娘几个大穴,意图恢复丧失的身体机能。”老御医再也不敢抬起头,战战兢兢地回道。“不过,是否能吉人自有天相还——还是要看娘娘本身的求生意志了。”
我默然点头示意他们下去处方,也遣退了满屋子的宫妇。
清冷的关雎宫内霎那间只剩一种声音对抗着沉闷。
我转头顺着唯一的声源望去,哲哲手中正抱着被裹在冥黄襁褓之中的婴儿。小家伙此刻正挥舞着两只小手臂,恣意地哭着宣告自己的降世。
我走到哲哲面前接过那五官皱成一团的婴孩——我的儿子,我和海兰珠的儿子。
“你哭吧,去把你额娘叫醒,问她为何都不看你一眼?”我抱着儿子欺身她的床榻之上。“海兰珠,你怎么下得了狠心丢下我们?”
我轻轻抓过她的手覆盖在孩子空中挥动的小拳头之上,说:“我知道你能听得见,八阿哥还这么小,你如何忍心让他没有额娘?记得吗,你曾经为了淑哲据理抗争,你说过不管大人怎么错,孩子没有错;不管我们在不在乎这个生命,他却是因我们而降世的。你如果就这么撒手离开,对他又何其不公平?对我又何其不公平?”
一颗清盈的泪珠顺着她惨白的面颊缓缓流下,我激动地骤然心跳加速,我知道她走不掉了,因为她放不下这个孩子。
顷刻间太阳的光芒吐露东方,哲哲满眼泪光地走过来抱走了孩子;因为孩子需要沐浴净身,还要‘开奶’。
颉德禄双手捧着朝服走到我面前,恭敬地说:“皇上,早朝的时辰到了。”
我看了看朝服,又低首注视着此刻虚弱的她。
“皇上昨夜一宿未合过眼,而且宸妃娘娘始终昏迷不醒,要不——”颉德禄小心地开着口。
“为朕更衣吧,早朝时辰误不得。”我终是放开了与她紧握住的手。
素玛不敢怠慢地与颉德禄一起侍候穿衣,我想要嘱咐什么,却似乎无从说起。
素玛见我欲言又止,瞬间了悟了我的意思,跪地道:“皇上请放心,素玛一定尽力守护着主子。”
轻轻点了一下头,我不敢再回首地走向关雎宫外。
朝堂之上,法司参劾着代善自征伐朝鲜之初便屡犯的军纪。违令加收侍卫,擅自在朝鲜王京泛养战马,私遣家丁往造船局,诬告吏部车尔格;劣迹斑斑之中足见代善日益飞扬跋扈的气焰。
代善当着诸臣歇斯底里地咒骂法司无中生有,急于撇清所有的罪责。户部参政恩克带着几个双红旗的督卫随声附和,出声反诬法司欲加之罪。这些人平日里便以代善马首是瞻,为所欲为。
我冷眼注视着一班人的嘴脸,心中塌陷了一角。
代善是何人?朝堂上之人早已心照不宣,法司的指证甚至都不需要反复核实。我这个自视甚高,年轻时战功卓越的兄长曾经是如何接近皇位,如此的他何时将别人放入眼中过?掌控着双红旗兵权,即使屡犯军规,他都根本不相信我敢动他分毫。
“代善。”我沉声制止着他继续的无理行径。
“臣在。”他有恃无恐地应声。
“质疑证据不够确凿?需要朕派人将你在朝鲜私养的战马拉入朝堂吗?看看战马钉入的铁掌究竟是不是你正红旗的徽志?”我平静地注视着他问。
代善自知铁证如山,根本无从狡辩了,只得跪地请罪,却依旧企图推卸责任。
“传朕旨意,礼亲王代善违反军纪,证据确凿,不容诡辩。但念其为大清鞠躬尽瘁,多年征战沙场,便法外开恩,从轻发落。罚银一千两,马匹人丁没收入宫。”我必须打削代善的气势,但是却不得不顾及尺度,牵一发而动全身,过或不及都必然造成八旗动荡。
代善面色极其难看,还未应声,却不料恩克鲁莽地站身向前,跪地谏言:“皇上,请容微臣直言。亲王大贝勒如此德高望重,即使多招侍卫,私养战马也是人之常情。试问哪个旗主没有几个侍从,几匹战马啊?更何况此事还并非亲王大贝勒本意,皇上如此处罚,难免令臣等心有不服。”
我禁不住冷哼出声,随即严厉盯住恩克反问:“德高望重?哪个旗主没有几个侍从,几匹战马?看来——八旗不仅仅是代善这一个亲王贝勒触犯军规了?”
“臣等决无违反军纪。”朝堂之上瞬间成人人自危状,跪倒一片。
恩克仍然没领会到自己先前的话不仅作实了代善的罪证,更连带指控了所有的八旗贝勒逾规越矩。而他却还莫名其妙地注视着众臣恐惧的反应不知何谓。
代善狠绝地瞪了恩克一眼,再也不敢出声。其他人也是一样。
“来人啊!将恩克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我斩钉截铁地向正殿内侍卫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