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兰珠-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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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晕眩中,我勉强睁开眼,那只老虎已经站近身侧了。我以为它会迫不及待地直接享用美食,可是它却只是昂首地立在一旁,圆睁着双眼也在看着我。好熟悉的眼睛,一样的姜色花纹,同样的眉心一撮特异的白毛掩盖着“王”的标记——戈砾?我伸出手想摸它,它却不开心地退后避开了。这么别扭的性格,难道除了戈砾还有他虎?
我瞬间安下心来,不得不再度闭上眼,对抗着晕眩。戈砾安静地守在身边,不动也不叫。我的意识越来越轻飘,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是梦,是生是死。
我似乎听到除了风声,雨声之外的声音。
“邡步把她放到我背上,你快去找叶布舒把马车驾过来,他在林尾破口处。”
十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声音,我辨不清是否已经活在自己的幻觉世界里。
“海兰珠——”有人在唤我?
似乎还有意识,否则怎会开始觉得全身都冰冷麻木。
“为何每次都让我见到这样的你?早知如此宁可当初在殷若寺一刀结束了你。”
这是在指责我吗?我究竟还活着吗?
“咳,咳”——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自己熟悉的榻上了。
素玛焦急地唤着我,我却听不真切。脑袋上的冷毛巾换了又换却带不走我身体持续的火烧感觉。御医反复进宫诊治数次,我除了感觉到手腕伸进伸出被褥之外其他什么好转也没有。
夜幕再一次降临了,我心神都在恐惧地颤抖着。那个黑夜深深刻在了脑海里,再也抹不去了。若不是戈砾,我早就只剩一堆血骨。没想到最后还是皇太极间接救了我一命,可是我却注定要就此背叛他。
“哇哇哇”八子在哭,我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滑。
“八子——”我嘴唇微微抖着却没有音,明白自己最终的选择只能是一个。
本以为孩子至少可以留到皇太极出征回朝前,但是现在怕是就必须‘速战速决’,斩断他一切的根了。危机四伏,内危外险;当断必断,不断则乱!
两日后,也就是正月初八,是八子刚好满半岁的日子。
豪格的近身随士神不知鬼不觉送进宫门一个礼盒,邡步取了礼盒藏匿于宫中一口干涸封闭的井内。
夜里刚敲过三更,素玛颤巍巍地抱着礼盒子迈了进来。我明白此时此刻就要刻下真正的骨肉分离了。
八子沉沉地睡着,因为事先服了微量的安眠药,他一双大眼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睁开看我一眼。
因为不想最后还把伤寒传给孩子,我用厚厚的手帕遮住口鼻才自悠悠车中抱出八子。我唯一的孩子,此生最后一次将他拥在怀中了。临别最后一眼便是再也不见,永生不见!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做了太多错事,就像是泼出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想为你做的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会听到你开口第一句话,看不到你迈出的第一步,不能为你庆祝第一个生日,陪不了你玩耍,教不了你读书识字,更加看不到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妈妈已经没有明天了,但是你必须要有,你必须要活!只是可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谁才是你亲生的父母,明明该是你的人生却必须由我亲手断送。从此一去,便再也没有八阿哥,再也没有所谓的皇太子。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的人生,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你皇阿玛也再也见不到你。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我的泪水打湿了脸上的绢帕,千万呼唤却换不回即成的事实。
我将最后一个吻轻轻印在他的额头,亲手将他放在存放军饷的木箱之内。我双手在拼命地颤抖,拿起盒盖却迟迟不能盖下。多么希望时间就停驻在这最后一眼。
“主子,请您再三思啊!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素玛扑跪在脚边,仰首望着我苦苦哀求着。
我眼前浮现的全是皇太极抱着八子时心满意足的笑脸,这一刻居然如此艰难,怎么也下不去手。
可是多尔衮的声音却清晰回响而起:“我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至少我唯一一次下毒的对象是八阿哥而并非你。”
“你去吧,不用牵挂,八阿哥随后就会追上你。”
我咬得牙“咔咔”作响,重重地掩上盒盖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像被彻底掏空了。
“素玛,走!”我转过身去,咽下泪水,下着决绝的命令。
素玛哭泣中起身,小心抱起箱子掩面跑走了。
忽然这么安静的世界,我仿佛还能听见八子“哇哇”啼哭的声音。转回头去,却只有空空的悠悠车。到处都散落着碎成千万片的记忆,却是再也寻不到记忆中的人。
正文 素玛番外
自打出生起便注定了是支飘浮的无根藤,除了知道自己姓章佳氏,其他一无所知,也从来没体会过什么叫亲人。
从小就在镶白旗一个普通的牛录额真帐中为婢,没见过猎林之外的世界,不知每天除了不停地剥着血淋淋的皮毛之外还能作些什么。
也许真该庆幸自己长相平庸至极,否则怎会到十八岁依旧干净地活着,不受玷污。身边些许比我小的女孩子都被牛录内的男人强迫糟蹋过了。圈猎的生活就是如此,遍地赤裸的血腥。
天命十一年的九月初一,也就是天聪元年的九月初一,大金的第二任国汗荣承大统,普天同庆。整个牛录的帐营都沸腾着,从此之后镶白旗变成了镶黄旗,直属于大金国汗。
我从未意识到那一天对我而言有多么不同,依旧清理着成堆动物的死尸。额真酒醉摇晃着朝我走来,我惊吓得起身行礼。他已经辨不清眼前的究竟是谁,叫着别人的名字,却将我压在了身下。
就是那一夜,我遭受了对女人而言最残酷的暴刑。我全身是血,周身都是各种死尸。我拾起身侧剥皮用的弯刀,对准那个赤身裸体昏睡的男人高高举起,双手却越来越颤抖,完全下不去手。
背后一声惊呼,我被发现了。除了拼命逃跑我已经没有了别的生路。
初冬的密林中,到处都是雪。而我早已经气力全无,深埋在千层积雪之中。
忽然觉得这么死了也好,反正也不会有人为我流一滴眼泪;如此‘天葬’也好,至少让自己感觉干净一点儿。
突然地面开始振动,此起彼伏的马蹄踩着白雪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的雪花很高,就像是生命的礼花。那一刻,马蹄踏过我的身体,却使我却成为了世界上最幸运之人。
高高的马上立着一身纯白狐裘的男人,他的尊贵令我第一次睁不开眼。
“把她带上。”他简单出口的四个字却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
他就是大金的国汗——曾经的建州女真四贝勒爷皇太极。
自此跟在国汗身边整整九年,我知道了自己叫素玛,也明白了原来人可以如此过活。
虽然国汗身边侍候的奴才很多,但我明白自己是不同的,别人是用克尽职守来侍奉他,而我是用灵魂去侍奉他。只要他需要我,不管什么我都能付出。
九年的时间里我看到的国汗只是这片天下的执掌者,可是天聪八年一个被所有人看轻的女人却瞬间给他平静的脸上添上了惊世动情的颜色。
自打出生起,我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用情之人,也不知道怎样算是动了真情。可是国汗的变化却让我渐渐明白了一切。国汗居然会为了她对着奏折轻牵嘴角,为了她独立窗棱旁伤神失落,为了她心神不宁,眉头深锁。
真得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海兰珠发誓,如若他日因此陷害侧妃与索浑大人的话,不论将来生男生女,必在半年内早殇。”
……
那一刻我感觉什么东西在震撼着心灵,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只有这个女人收藏了国汗的真心,只有她才是配得上他的。
后宫的女人千姿百态,九年里看得多了,有容貌有智慧的并非只是她一个,但是不弄事故,心智独特,天下为公的仅仅只有她。
是她第一次让我感觉到自己不轻贱,不生来便低人一等。也是她第一次让我体会到被尊重,被需要的感觉。
日升月异,晨昏相对,原本只有国汗一人的心里渐渐地增添了另一份笃定——她也是素玛的主子。
匆匆五年转瞬即逝,日日伴着她走来,见证了她每一分的挣扎苦痛,了解到不能更了解的事实——她根本就不该容于这个浑浊的世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原本映着阳光而生的人,变成了如今毫无生气躺在床榻上弥留之人。
难道皇上为了爱护她倾付的还不够吗?难道是她不懂得爱惜守护这份感情吗?
但是现实的命运却终是搅散了原本属于两个人的幸福,逼得他们一个在爱与恨中挣扎,一个在生与死间徘徊。
“皇上,臣等——臣等无——无能为力。”眼前跪着宫中全部的御医,没人再敢看皇上一眼,怕直视他此刻的神情便会灼伤双目。
“朕不听废话,只要她活!”出口仅几字已透满死寂的可怕。
每个人都在禁不住地发抖,根本无人再敢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冰封了,因为里面毫无生息。
皇上迈开沉重双腿一步一步地拖到床沿,注视着她整个人绷在失控的边缘。
“你犯下如此欺君大罪,却想一走了之!你绝对不会得逞!一样儿也不会得逞!”狠话旋绕而出又如何,眼中翻卷的却是泪光。
从来未感觉过皇上是脆弱的,他深深吸起一口气,像是在空气中汲取力量。而后开口高喊一声:“颉德禄!”
“奴才在。”
“传朕旨意,去赫图阿拉城请萨满上神入京,朕给你们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朕要看到萨满上神站在面前。”
“辄!”这就是禄公公,跟在皇上身边三十年,回答始终如此。
听到“萨满上神”四个字,看着眼前似要玉石俱焚的皇上,我的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素玛!”像利剑一般射出的两个字。
我应声跪地,等着早就该来的一切。
“八阿哥呢?”皇上怒火炙热的目光投向外间停放的棺木。
“回皇上,素玛——不知。”我沉沉低下头,回话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朕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