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上的火-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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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飞跃界的飞升,在三个星系建立了殖民地,后来,人类将这三个星系总称为斯坚德拉凯星系。这是一个内向的、喜欢梦想的种族,他们利用古老的智能系统、与友好的年轻种族一起并肩保卫自己的星系。再过五十万年,这个种族很可能从飞跃界中消逝:或是灭绝,或是进化为另一种形态。这是最常见的模式,类似个体生命的衰老和死亡,只不过来得更缓慢,更平和。
时常有一种误解,认为衰老种族的个体成员也个个老气横秋。其实任何较大的人群中总会存在各种各样的人,总会有些成员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外面的世界中嬉戏。人类和格利姆弗雷勒、台罗勒这样的迪洛基人相处得非常融洽。
看样子,伯格森多完全理解他。“你们中有谁听说过天人裂体吗?”
基耶特说:“不知道。”话刚出口便发现两个迪洛基人吃了一惊。两人互相啸叫了几秒钟,“我们听说过。”台罗勒最后用萨姆诺什克语回答道。基耶特从来没听过他用这么敬畏的语气说话,“你们也知道,我们迪洛基人在飞跃界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有一些殖民点实现了进入超限界的飞升,其中有些人成了天人……有一次,有一种东西回来了。当然,它不是天人,更像脑子出了毛病的普通迪洛基人,但它……知道许多事,做了许多事,大大改变了我们迪洛基人的生活。”
“你说的是芬特罗勒?”基耶特惊呼出声,一下子记起了那个故事。那已经是十万年前的事了,当时人类还没有移居斯坚德拉凯,但它却是迪洛基人争论不休的一件大事。
“是的。”台罗勒道,“直到现在,大家还在争论芬特罗勒到底是迪洛基人的福气还是诅咒。但是,我们喜欢梦想的性格和我们的古老宗教都是他带来的。”
拉芙娜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们斯坚德拉凯人都很熟悉。考虑到种种后果,可能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接着,她对他们讲述了中转系统毁灭之前发生在老头子身上的一切,以及范·纽文的来历。迪洛基人开始还边听边小声嘀咕,但随着她的讲述,他们变得寂然无声,连身体都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
基耶特终于道:“这么说,鲁……纽……”此人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连他的名字也不例外,他结巴了一会儿才发出这个音,“纽文知道他在底层搜寻的是什么,对吗?拿到那个东西以后,他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舰长。范·纽文自己也不清楚。他时不时地爆发出奇特的念头,一次只有一点。我相信他,因为当时我在场,看到了那些事——的一部分。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也相信他。”她颤抖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突然间,基耶特猜到了纵横二号是一个多么难以忍受的地方。不知怎么回事,明白了这一点,他反而更相信拉芙娜的说法了。如果存在什么能够真正摧毁瘟疫的东西,那种东西本身必定也是极度可怖、怪异非常。基耶特心想,如果他本人和这样一种东西关在一艘飞船里,不知自己会怎么办。
“尊敬的拉芙娜女士,”他开口了,使用的字句非常正式、拘谨。我谈的毕竟是叛逆大罪呀,“我,唔,我在舰队里有些朋友,我将向他们查询你所引发的疑虑,还有……”说!“我认为,置舰队司令部的命令于不顾、向你们提供帮助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谢谢你,舰长先生。谢谢。”
格利姆弗雷勒打破沉寂:“与纵横二号的通讯质量恶化了。”
基耶特双眼扫过各个显示窗。所有超波轨迹图都出现了随机干扰。现在还不清楚这场界区风暴的具体情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来得很猛。
“看来我们无法长时间维持通话渠道了,拉芙娜·伯格森多。”
“是这样,我们这一方的信号也在衰减……万一无法成功,万一你们不能以战斗支援我们……斯坚德拉凯人只有你们这些了,我想说,能看到你和迪洛基人,真是太好了……我很久没看到熟悉的脸了,看到我真正了解的人,我——”她正说着,图像骤然成了一片模糊,化为低频信号。
“糟糕!”格利姆弗雷勒大叫一声,“带宽剧降。”他们与纵横二号之间的通讯链接处理起来十分简单:只要出现通讯故障,舰载处理器便从音像传输切换为低频编码,同时降低码率,以减少信息传输总量。
“喂,喂,纵横二号。我们的通讯频道出现故障。建议切换对话协议。”
显示窗转为灰色,跳出一行萨姆诺什克文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同意,可能不止是技术故障。”
格利姆弗雷勒疯狂地敲打着自己的通讯面板,“零,完蛋了。”他说,“检测不到信号。”
台罗勒从导航工作站抬起头,“我这里的情况比通讯方面严重得多。舰载计算机已经有二十秒钟无法实施跃迁计算了。”他们前不久还能保持每秒五次跃迁的速度,每小时越过一光年里程,但现在……
格利姆弗雷勒在自己的控制台前向后一靠:“嘿,欢迎进入爬行界。”
爬行界。拉芙娜·伯格森多的目光越过纵横二号的舰桥。在她的意识深处,她总以为爬行界是一团漆黑,全靠火把照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领地,连一台稍微好点的计算机都没有,大家只能用机械式计算器。事实上,现在的情况跟刚才没什么区别。天花板和墙上仍旧一片通明,显示窗上依然有星光闪烁。只是现在,要隔很久很久才能发现任何一点星光移动的迹象。
最明显的变化发生在飞船的其他显示窗上。超波轨迹图一闪一闪,毫无变化,一个红色标识不断显示出上一次图像更新的时间。导航窗里满是驱动处理器的运算结果。飞船反复播放一段有声警告信息。“警告,发现飞船进入爬行界,立即实施反方向跃迁!警告,发现飞船进入爬行界,立即实施……”
“关掉那个鬼东西!”拉芙娜抓住一把座椅,将自己固定好。进入爬行界后她觉得有点头晕,但这只可能出于她的恐慌(非常自然)。“还算什么狗屁深潜船。竟然直直地闯进了爬行界,只能事后发点混蛋马后炮的混蛋警告!”
绿茎飘近了些,从天花板上“踞着脚尖”,怯怯地出溜下来。“像这种事,就算深潜船也无法避免,拉芙娜女士。”
范对飞船发了条命令,大多数显示窗立即清屏。
蓝荚道:“就算大型界区涌动,浪头通常也只能涨到分界线几光年以上。我们的位置在界区分界线之上两百光年。打过来的肯定是万年不遇的巨浪。这种事本来只能在巨库里读到,咱们却赶上了。”
这可算不上什么安慰。“我们早就知道可能发生这种情况。”范说,“最近几周界区风暴一直在恶化。”跟其他人不同,他倒不显得特别紧张不安。
“不对。”她说,“我们预计会出现速度放慢,根本没想到会一头落进爬行界。”我们被陷死在这儿了,“最近的文明星系在哪儿?十光年?五十?”过去所想像的爬行界的一片漆黑现在有了新阐释,飞船船壁之外的星空不再是一个友好、稳定的事物。他们被包围在无穷无尽的虚无之中,飞行速度已经不能用光年来计量了……合上棺材盖子,被埋葬了。斯文森多和他的舰队是多么英勇无畏,但他们的一切英勇全都虚掷自费了。还有杰弗里·奥尔森多,永远无法向他施以援手了。
范的手碰了碰她的肩头。多久了,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身体接触。多少天了?“我们还是能赶到爪族的世界。这是一艘深潜船呀,你忘了?我们没有被死死陷住。妈的,这家伙的冲压发动机比我在青河舰队见识过的任何推进器都强得多。那时候,就凭青河的那些破烂玩意儿,我还当自个儿是宇宙中来去最自由的人哩。”
飞行时间长达数十年,绝大多数时间处于冷冻冬眠状态。这就是青河的世界,存在于范记忆中的世界。拉芙娜哆嗦着,长长吐了口气,虚弱地笑起来。对范来说倒是件好事,少了一副重担,至少暂时不用考虑瘟疫的事了。负担一去,他的人性又显露出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范问。
她摇摇头。“我们全都好笑。别管了。”她慢慢作了几次深呼吸,“好了,我想我可以进行有理智的对话了。现在出现了界区偏移,按理说,就算有风暴,一千年时间界区才会偏移一光年,现在却一下子移动了两百光年。嘿,从现在起一百万年里都会有人在巨库里不断研究这次大偏移。这份荣耀我实在不想担当……我们早就知道有风暴,可我从来没过咱们竟然会被淹死。”被埋葬在大海深处,深度以光年计。
“对海洋风暴的分析从来没有达到非常精确的地步。”蓝荚说。这位车行树在船舱另一头,自从对斯坚德拉凯舰长提问以后,他一直缩在那个角落里。情绪还不能说很稳定,却已经恢复了几分平时那种过分精细、过分讲究的语言风格。这会儿蓝荚正研究着一个显示窗里的导航图,显然是巨浪涌来之前那一瞬的航行记录。他把这幅图下载到一个平板显示器上,从天花板缓缓滚向他们,经过绿茎身边时,她伸出枝条,轻轻抚摸着他。
他将平板显示器递到拉芙娜手中,继续用作学术报告的调子道:“而且,海洋风暴从来达不到大型界区涌动的剧烈程度。从新闻组最近的消息中,我们可以看出,目前的涌动是不连贯的、区域性的,仅限于表面的波动,类似海水中的泡沫和水花。”即使如此,大家还是一样陷进去了。飞船透明的品体船壳外天幕沉沉,笼罩万物。飞船内部一片死寂,只有通风系统低低的嗡鸣。无论蓝荚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们被浪头吞没了。蓝荚的一根枝条朝拉芙娜手里的平板显示器一挥,“几个小时之内,我们就能重返飞跃界。”
“什么?”
“请看显示器上的导航图,这幅图所显示的层面是根据三艘飞船的位置绘出的:斯坚德拉凯舰队的旗舰、跟我们直接联系的那艘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