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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月流火-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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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丹丹一块儿把那头醉得不省人事的猪拖进屋里,康乐直忙着拍身上的灰,

“他这是怎么了?打地道战去了啊,那么多灰,”

“谁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正横躺在路边挺尸呢,叫都叫不醒,打车也没人愿意拉,我急了拽住一送家具的大叔才把他弄回來,”

许丹丹拍拍手,气喘吁吁,前几天刚烫的卷发此刻成了一蓬稻草,乱七八糟,再看她的珊瑚红水晶指甲,断了两个。

“可真难为你许大美人了,为了这小子沦落到坐三轮车――”康乐看着她的狼狈样直乐,一眼也不去看那头醉死在床上的猪。

其实他不敢看。

“你就乐吧,一会儿有你哭的!”许丹丹捋一捋头发,挎好她的鳄鱼皮小包,说着就要走,

“交给你了啊,我走了,”

“别啊!好人做到底!你走了他怎么办?!”康乐窜起来堵门口,瞟了一眼靳思危,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一处干净的,

“我都把他送回來了还怎么办,你是他兄弟,帮他换身衣服洗洗澡不会掉块肉吧,”许丹丹一弯腰,从康乐手底下钻过去,嘴里念叨,

“得趁天黑路上没人赶紧回去,要不我这副尊容还不把人吓死,”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康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想开灯,却定在空中,没能按下去。就着眼前乌黑一片,走到那人跟前,用膝盖顶了顶他,

“喂,”

“靳思危,”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无人回应。

最后,还是妥协了。

康乐拽起靳思危一只手,支自己肩上,用手环住他的腰,用力一拉,整个人便倾斜在身上,还好,还能撑住他。

踉踉跄跄的把他带进卫生间,刚一撒手,靳思危就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浑身散发的酒味顿时让狭小的卫生间空气浑浊,呼吸难受。

“你他妈――”后面的话生生憋了回去,看着他的样子,康乐骂不出口了。

往浴缸里放了热水,浸湿毛巾,拧干,脱掉他的衣服,身上沾满粘湿的汗液,康乐吸了口气,抬起手一点点帮他擦拭。

靳思危的头始终低着,不时发出几声粗重的呼吸,似乎酒劲上来,很难受的那种。额前几缕发丝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康乐仔细的把他上身擦干净,余光却不时瞄到他的下巴,白净的,只浅浅的长了几根胡渣,用手一摸,还有些扎人。

倏地收回手,康乐忙起身换毛巾,却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拉住,回过头,迎上的却是靳思危猩红的双眼,似有火要喷薄而出一般。

“你刚想骂什么?”

康乐心猛地抽紧,忘了手上传来一阵阵暴烈的疼痛,只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他妈想骂我什么?!骂出來啊!!!”

卫生间里酒味更浓了。

“放开,”康乐喉结滑动了一下,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放开?放开谁?你他妈配让我放开么?当初死命贴上来的人是谁?!你现在让我放开?你早干嘛去了?!我放你妈的――”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左脸已经被甩了一耳光,很重,很响,却不疼,麻木了,或许最疼的地方,其实不在脸上。

“要疯滚出去疯,”

康乐使劲抽回被他攥得生疼的手,把毛巾摔他身上,头也不回走出卫生间,才发现,不止是声音,全身都在发抖。

靳思危一言不发,坐在地上,眼里的红光渐渐退去,自嘲的笑了一声,吐掉口中的血腥,缓缓抬起头,闭上眼睛。

有些东西窸窸窣窣爬了上来,混和着胃里的酒精,越来越清晰。

还记得当时与康乐一同站在503门口,手里攥着各自的钥匙,摊开一看,一样的号数。

靳思危望着眼前这个戴着顶A&F鸭舌帽的男孩,挪不开眼睛,只盯着他,浑身上下看了一遍。

“开门啊,”男孩扯掉帽子,抬起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钥匙。

于是他就屁颠颠的给人开门了,还顺手给人提了箱子,惹得康妈妈在后面一个劲的说谢谢。

靳思危从小到大一直是少爷脾气,从来只有他使唤别人,没人使的动他,可那天却鬼使神差听了康乐的话。

他们分到的是间四人公寓,上面是床,下面是衣柜和书架。靳思危放下行李,指着床问,

“你要几号?”

“靠窗的吧,”康乐一笑,拖了条凳子让老妈坐下,转身忙着捣腾饮水机,插座藏在床背后,他伸着手够了半天才够到,起身时看到挨着自己的那张床上多了个箱子|Qī+shū+ωǎng|,是LV。

没过多久,另外两个人也陆续到了,同是J大经管院的。

夜里,四个初出家门的少年兴奋得睡不着,滔滔不绝的谈天说地,从足球到股票,从女星到探月。

靳思危蓦地问了一句,

“对面的,你叫什么?”

“我没叫啊!”

“我问你叫什么!!”

“我什么都没叫啊!!!”

“靠,你叫什么名字!!!”

“康乐!靠!”

于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班里的人都管他叫“康乐靠”,还都很默契的在前两个字后面顿了顿。

靳思危倚着墙,忽地就不怎么醉了,挣扎着爬起来,就着浴缸里的凉水洗了把脸,撑着身子走出去,看到沙发上黑乎乎的人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得眼睛发酸,鼻子冒着冷气,笑了一声。

“发什么愣,过来伺候我宽衣,”

许久没有动静。

“靳思危,你怎么不死外面呢,”沙发上的人抬起头,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睛却一闪一闪的,

“你还没死,我怎么敢先死,”

“我不是同性恋,”

“我他妈就是了?!”

“那最好,谁都别是,告诉你,谁是谁他妈前面就是死路一条!”

这个结果在我的预见范围内,可是我承受不起,靳思危,你也承受不起。

第四章

大学生活开始的第一天,并没有像康乐想象的那样,平静自由,可以躲在角落尽情做他喜欢的事,例如画画。

“靳思危,让我出去,”康乐弓着身子,尽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坐在讲台上发表重要演说的校长看到,无奈身旁的人稳如泰山,低着头一动不动,

“听到没?!你死了啊?!”狠命踹了他一脚,不能再等了,这领导讲起话来没完没了,指不定拖到什么时候。

靳思危正戴着康乐的帽子低头做梦,谁想忽地挨了一下,整个人窜了起来,

“我这不是打着呢嘛!你叫个屁!!!”

诺大的礼堂顿时鸦雀无声,目光簌簌的射回來,全停在靳思危身上。康乐咽了咽口水,赶紧趴桌上。靳思危被周围人的眼光瞅得浑身不自在,瞟了身旁捂嘴直乐的人,差不多明白了,咳嗽了两声,心平气和的说,

“我弟家出了点儿事,帮他打电话呢,大家继续啊,咱俩去外边儿打,”

帽子一脱扣康乐头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把拽住往外拖。校长也是一愣,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看着那个一身名牌的黄毛小子,半天没回过神。

“那人是谁啊?”参加迎新报告会的人里开始交头接耳,原本死气沉沉的礼堂顿时热闹非凡

“有点印象,昨天开大奔来报道那个吧!真够帅的!”

“帅什么,说白了就一纨绔子弟,”

“跟他一块儿出去那个又是谁啊?”

人头还在攒动,报告还在继续,靠门的地方却空了两个位置。

“康乐你干嘛踹我?!”刚出礼堂门靳思危就叫起来,身上宽大的T恤被风一吹,鼓了起来,忽扇忽扇的,

“眼看咱们队就要赢了,被你一闹,什么都没了……”靳思危泄了气,一屁股坐花台边,往裤兜里掏烟,叼嘴上歪着脑袋,半天没点,

“不是说好了我坐里面你得给我让道吗?!谁知道你在做梦!都叫你几声了,”康乐忙着看表,懒得跟他废话,

“我不是坐边上好沐浴阳光嘛――”

“我先走了,”康乐被他吵得头疼,转身要走,

“去哪啊?”靳思危低着头用手护住打火机,不清不楚的问,

“看个画展,”

“啊?”

“画展!”

“你小子还挺艺术,”靳思危站起来一把搂住康乐的肩,“哥跟你一块儿去,也好陶冶陶冶情操,”

“开你那大奔?”康乐回头看他,靳思危也扭头,一口烟吐出來,薰得他眼泪汪汪的,

“废话,正好护国路上溜一圈,让你也跟着沾沾光,诶康乐你怎么感动得流眼泪了,”

那个艳阳高照的下午,靳思危开着属于自己的第一辆车,载着副驾上的康乐,在护国路上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逐渐西沉,展览馆快关门,两人才站在一幅张牙舞爪的向日葵面前大汗淋漓。

靳思危记得,当时的康乐眼里散发出与平时不一样的光芒,是种不顾一切想要把自己点燃的热烈。他看了看康乐,又看了看画,突然觉得,这花跟康乐有点儿像,灼热得让人窒息。

他记得,康乐说,画这幅画的人叫梵高,一个疯了的天才。

疯了,还能成天才?靳思危不屑的冷哼。

回去的路上,康乐盯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街道,说,你是第一个陪我看画的人。

靳思危看了他一眼,放慢车速,没头没脑回了句,你是第一个敢坐我车的人。

很多年后,当靳思危的第N任女友吵着要坐他的车,这厮摆摆手,邪魅的一笑,我的车谁都不能坐,你们心脏不够坚强。

康乐不知道,那时候的靳思危还没驾照,那时候的靳思危曾开着他老爸的奥迪差点撞死过人,那时候的靳思危一路张扬而来,潇洒而去。

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包括从那以后,他是最后一个坐靳思危车的人。

可他说不出为什么,有时候明知道靳思危是个危险的人,总爱干些危险的事,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接近他。

直到那把火越烧越大,越烧越猛,几乎要把两个人烧成灰烬,才慌忙抽身而退。

“康乐,你知道的,没你,我靳思危不会是同性恋,”声音犹如他吐出的烟雾一般,轻飘飘,一字一句,飘进康乐耳里,心里,像颗钉子,钉在肉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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