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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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河端着酒杯,不自在地笑笑,仰脸一口喝尽,大咳起来,对王凤林道:“你见过我父亲?”
王凤林欠着身:“至今无缘谋面。不过,往后我王二爷上京运送潜粮,或是采买些打槽船的上好木材,少不了要叨扰米大人的。”
米河:“这么说,你是有事要我父亲去办?”
“正是此意!”王凤林将大折扇轻轻一击桌面,“过些日子,我与许三金就要进京一趟,到时候……”
米河突然张开嘴,“哇”的一声,将酒吐了出来。小梳子大口吃着菜,狠狠瞪了王凤林一眼:“米少爷什么都不怕,就怕谁提起他父亲!王二爷连这也不知道么?”
王凤林与许三金面面相觑。
5.楼梯上。
一身破烂袈裟的明灯法师走了上来,一双芒鞋履不震尘。
法师在楼梯口站停,目光寻见了米河,静静地望着。
6·酒桌前。
王凤林给许三金使了个眼色,许三金的脸上堆起了涎笑,道:“如今米少爷是王二爷的朋友,我许三金,也算是米少爷的朋友了!往后,还靠米少爷多多提掖!”
王凤林乘机举盅:“三金兄弟说得好,从今往后,咱们都是米少爷的朋友!”
“朋友?”米河突然发起怔来。
王凤林:“对,是朋友!”
米河打量着王凤林:“不对吧?”
王凤林脸上的肉跳了跳,挤出笑来:“说来也是,我王凤林过去不过是个米镇的穷酸,要不是白献龙白爷看得起我,收我当了他的弟子,我如今没准在谁家的大院听使唤哩,哪敢与米少爷称朋道友呢?再说……”他突然发现米河根本没在听他说话,而是眼睛盯着对面的墙壁,不由一愣,笑问:“莫非米少爷还有朋友要来?”
米河目光迷离,问左右:“你们,谁见了我的……壁上同年?”
“壁上同年?”王凤林回问许三金,“什么叫壁上同年?”
许三金低声:“就是墙上的……影子!”
王凤林更糊涂了:“墙上的影子?这……这是什么意思?”
许三金做了个鬼脸:“米少爷的影子,就是米少爷的朋友!”
王凤林还是不懂,问小梳子:“米少爷真是在找……影子?”
小梳子没理会王凤林,扔下筷,摇了摇米河。米河的目光急切地逼视着墙壁。
墙壁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小梳子摇着米河的胳膊,喊:“米少爷!米少爷!”米河由她摇着。小梳子几乎要哭起来:“米少爷,你醒醒!你醒醒!”
王凤林暗暗踢了许三金一脚,沉声:“说,米少爷怎么了?”
许三金在王凤林耳边低语了一阵。王凤林脸上渐渐浮起冷笑:“这么说,我真的是在跟一个疯子喝酒?”
小梳子对着王凤林狠声:“你才是疯子哩!”转向米河,摇着他的肩,“米少爷,别听他的,你没疯!”
王凤林的脸霍地沉下了,站了起来,用折扇打了一把许三金,示意离席。许三金望着一桌酒菜,皱眉:“这……这,这不是还没开吃么?”
王凤林双手一背,径自下楼。许三金犹豫了一下,紧跟而去。米河回过脸来,眼里闪着求问的光亮:“小梳子,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米河突然发现,小梳子的脸上满是泪水。“你怎么哭了,小梳子?”米河问。
7·楼梯旁。
明灯法师默默地看着米河。他朝那墙边走了过去,将手中的念珠挂在了墙钉上,然后转身走下了楼。于是,在那面墙上,念珠长垂。
8.街上。
许三金紧步追上王凤林:“二爷,您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王凤林冷声:“你也太小瞧王二爷了!我王二爷吃遍天下三十六码头,什么时候跟个疯子一块吃喝过!”
许三金:“这是书呆子的样!在阁楼里关了三年,没人说话,找人影儿说,就落下这……这病了。再说,二爷不是还有事求着米少爷的爹么!”
王凤林:“你还指望这疯子在他爹跟前替我办事?别做梦了!没准哪一天,他往河里瞧着自己的影子,喊一声‘同年’,一头就栽进水里,再也浮不起来了!”
没等许三金再开口,王凤林将大折扇一背,快步朝一条花巷走去。许三金迟疑了一会,跟了上去。
9.酒楼上。
米河突然像着了魔,推开小梳子,站了起来,向墙边走去。
小梳子拉着米河的胳膊,淌着泪道:“米少爷!走吧,离开这儿,你的疯病就好了!”米河没有理会,朝着墙上的那挂念珠走去。他走到墙边,取下了念珠。念珠沉甸甸地堆了一手。米河抚着念珠,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小梳子大声问道:“小梳子!认得这串念珠么?”
小梳子接过念珠看了看:“认得,是明灯法师的念珠。”
“明灯法师?”米河惊声,一把夺过念珠,拔腿就往楼下跑去。
小梳子喊:“米少爷!米少爷!”
10.运河长堤。日。
米河在漫动着的枯草间奔跑。他喊:“和尚——!和尚——!”
11.田野。
米河在田埂上奔跑。他喊:“和尚——!和尚——!”
12.高高的石拱桥。
米河奔上石桥。桥心,手拄锡杖的明灯法师迎风站着。米河惊喜:“和尚!”
法师的袈裟在大风中哗哗作响,声若铁皮。米河双手托着念珠:“你的!”
法师接过念珠,挂上脖间,其声苍老:“你有三句话要问我。”
米河:“正是!”
法师:“其一,问我从何而来。”
米河点点头。
法师:“其二,问我为什么要说‘赤地千里’。”
米河点了点头。
法师:“其三,问我为什么要把念珠挂在墙上。”
米河又点点头。
法师说罢,念了声佛号,转身朝桥下走去。“法师!”米河喊。
明灯法师回过身,看着米河。米河:“你没有回答我的这三句问话!”
法师沉默片刻,抬手指了指河面上飞着的一只水鸟:“这只鸟之所以会飞来,是因为河里有鱼。”
米河露出笑容:“你回答了我的第一句问话:只要河里有鱼,就会有鸟飞来;鱼儿游到哪儿,那鸟也会飞往哪儿!”
法师用锡杖跺了跺桥石:“这条河上本没有桥,有人要过河,就有了这座桥。”
米河目光一闪:“你回答了我的第二句问话:若是无人想过河,这河上就不会有桥;若是无人相信今年会天下大旱,这大灾之年就不会有解救的办法!”
法师抬头看看头顶蓝汪汪的天空:“云彩在太阳底下飘过,地上才有了云影。”
米河惊声:“法师!你再说一遍!”
法师:“你已经听明白了!”
米河脸上绽露出大悟的神色:“你回答了我的第三句问话:地上的云影,其实就是云彩的影子!墙上的人影,其实就是自己的影子!——你用念珠把我领到这儿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道理!”
明灯法师慧目放光:“贫僧要是没有看错你,你会收下贫僧的一件东西!”他取出自己的瓦钵,又念了声佛号,捧到米河面前。
米河诧异地接下瓦钵:“莫非法师要将这只食钵送给我?”
法师:“钵中有何物?”
米河看看瓦钵,摇摇头:“钵中空无一物。”
法师:“不,有物!”
米河:“没有!钵中什么也没有!”
法师:“有五谷!”
米河:“有五谷?我怎么看不见?”
法师:“等你为它盛满五谷的时候,你就看见了!”
米河想着法师的话。袈裟一响,明灯法师急步走下桥去。
米河看着瓦钵,哺声自语:“‘等你为它盛满五谷的时候,你就看见了!’……
莫非……莫非法师要让我去……讨饭?“
他抬起脸,这才发现法师已远行在长长的运河大堤上。他大声喊:“法师——!
你是要让我去讨饭么——?“法师没有回头。米河又喊:”法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拿着你的空钵,讨饭去——!“
法师的身影像鸟,越飞越远……
13.衙门牢房过道内。夜。
两盏灯笼引着孙敬山急步走来。孙敬山的脸黑瘦,一只碧玉大板指套在手指上,微拱的上唇上长着三五根长须,令人想起鼠脸。这时,他满眼疑惑地问着县衙官员:“你们没听错?这人真是说他就是卢焯?”
县衙官员:“下官没听错,这人正是这么说的!”
孙敬山脸上露出冷笑:“你们这帮王八蛋,真要是瞎了眼,拿了个抚台大人往牢里扔,你们就死定了!”
县衙官员脸色吓白了。
14.牢内。
两只手掌被卡扣在石墙的铁环里,两片厚板子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打着掌心。掌心上渗着血。两个狱卒执着板子,边打边恶狠狠地审道:“说!你他妈的吃了哪座山上的豹子胆,敢冒充抚台大老爷的名讳!”
卢焯靠墙站着,额上淌着冷汗,脸上却挂着一丝笑,道:“凭什么我就不该是抚台大老爷呢?”
衙卒往卢焯尖尖的黑脸上打量着,哼声一笑:“还嘴硬哩!就凭你这老东西长得一张王八脸、一口耗子牙、一对乌鸦眼,就像个吃百家饭的爬墙贼!”
卢焯:“这么说,你们捕人断案,看的就是脸相?”
衙卒:“你这就说对了!老爷看你这张脸不怎么的,套你一索子,冤不了你!”
卢焯冷笑:“是么?听说,杭州知府孙敬山大人,长着老鼠胡子。这么一张鼠脸,你们怎么就不给他套上一索子呢?”
“大胆!”衙卒沉下脸,狠狠打出两板,怒声道,“死到临头了,还敢骂咱孙大人!你可要知道,咱孙大人放一个屁,这杭州的地面上就得响上三天雷!”
卢焯哈哈大笑起来:“好!我倒要见见这位放屁如雷的人!”
15.牢门外。
孙敬山站在栅外,就着昏暗的灯光往牢里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在变得惨白。突然,他对着身边的县衙官员左右开弓,响响地打了两个耳光,大声道:“王八蛋!
这人就是卢大人!“
县衙官员吓了一大跳,再也站不住,膝一弯,跪倒了。
16.牢内。
孙敬山撩着官袍,匆匆进来,对着身后的挎刀侍卫厉声命道:“把这两个狱卒给我拿了!”
侍卫应了声,一拥而上,将一脸惊愕的狱卒扭臂押了出去。
孙敬山颤着手打开了铁环镣锁,放下卢焯的双手,对着卢焯跪了下去:“下官孙敬山来晚了!跪请抚台大人治罪!”说罢,连连叩起头来。
卢焯的脸上丝毫没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