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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怀念老舍-第2章

小说: 怀念老舍 字数: 每页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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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这一次的风声,已经有为资产阶级树碑立传了。不但秦五爷,连王利发王掌柜的也是资本家了。“文化大革命”的“先声”已经“夺人”了。

  有的研究家研究到这个戏的排练与演出中间,导演与表演艺术家群策群力作出贡献。比如语言——话剧的话上,更加北京化,口语化,生动化。这方面的研究有了些文章。另一方面,演着演着自己都嘀咕起来,艺术家们想方设法小修小补,希望避免沉船的大难。这些个还没有看见文字记述。比如早就觉出来结尾阴暗,是挨揪的辫子。就贴膏药;撒完了纸钱,王掌柜自寻了结去了,让“硬汉子”常四爷往外跑,到了街上,遇见学生“反内战”“反饥饿”游行,受了感动,返回“茶馆”,贴起革命的标语来。……演了演,不搭调,救不了什么,又放弃了。

  随着“文化大革命”到来,这个戏当然是毒草。为资本家树碑立传也不够了,是为封资修唱挽歌,向新社会反攻倒算。既是挽歌,结尾中撒纸钱又唱又跳的一场,就成了“要害”,蝎子尾巴,黄蜂尾上针。主演王掌柜的于是之心中不安,“交待”问题道:《茶馆》原来没有这场戏,有回老舍向演员们征求意见,是于是之他提出来结尾秃了点儿,演到这里没事儿不好演了。老舍这才想出了撒纸钱来的,不能全赖在人家身上不久,老舍走进太平湖水中。传说打捞的人说,在湖底立着。

  《茶馆》也没有了“票房价值”,也立在太平湖中了。全民族做了十年恶梦,梦醒,走进开放改革的新时期。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不会忘记老舍的戏,不过也先演演《女店员》什么的,探探路子,而后重整旗鼓,原班演员演出《茶馆》,得到观众的呼应。可惜剧作家和总导演都死于非命了。

  也还有人不知是左视还是右视,总之不能正视舞台。随着开放就会有外国的文化交流,欧洲国家选择剧目竟挑上了《茶馆》。向来出国演出以杂技魔术居多,从来没有过话剧,尤其是《茶馆》这样的戏。后来得到高层领导的批准,办理出国手续的官员办是给办了,还说了句“长官意志”,表示他的无奈。

  在欧洲的演出无疑是成功的,评价得到高品位。在国内又屡演不衰,产生了屡演屡看的观众。人艺的代表作,人艺的风格,这高峰那高峰的说法也逐渐成为公论了。

  这是八十年代。这是个五十年代的戏。

  五十年代是哪几位艺术家,跟老舍说,他的草稿中有一场戏很好,示意照这一场写一个戏。现在说不清这几位是谁?谈话时都有谁谁在场?老舍怎样思考又怎样回答?几十年过去了,作家和导演作古了。

  可是,当年就传出来一句话,这句话不胫而走,到了有心人耳朵里,牢记不忘。确实有过这么句话,老舍听了意见,说:

  “那就配合不上了。”

  老舍老在配合,配合婚姻法,配合选举代表,他是要宣传从“莫谈国事”到“参政议政”的。若照艺术家们说的写下去,配合什么呢?

  现在看来,他那不少“配合上”的戏,都不能上演了,上演也没有观众了。偏偏这个“配合不上”的,还在舞台上放光采。这句“配合不上”的话当年为什么流传开来,为什么入耳还入脑,恐怕不单单是有些人敏感一些,对配合“具体的直接的临时的”政治任务,觉着有碍文艺的创造。那样的配合,其实是图解,图解会产生公式化概念化。说到图解,却又不简单。到了新时期;我们不去图解政策了,为什么还会去图解别的思潮、新来的观念,那也是一种配合。当前市场经济的浪潮起来了,文艺上努力配合的表现还少吗?“那就配合不上了。”这句话提出来的问题,是这篇文章前后提到的这个那个之中,最有琢磨头的事。稍稍深入几步,就会碰着形象与观念,感性与理性,老舍自己当青年教授时候斥责过、当老年作家时候奉行过的文以载道,这些麻烦的原理能躲闪也好,只怕有躲闪不开的时候。

  八十年代也匆匆过去了。九十年代之初,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五十年代上演《茶馆》的一代一台演员,在几十年磨炼中,都得到应得的表演艺术家的盛名。但也正如一句戏词上唱的:“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他们大都退了休,有的已经不上舞台不上镜头多年。但是《茶馆》呢,他们抖擞精神,为《茶馆》来了个告别演出。多棒!

  有没有新的一代一台《茶馆》演员?还没有亮相。当我们由本世纪走进新世纪的时候,《茶馆》会不会还是保留节目?会不会还照着老世纪的规范演出?老规范会不会还受新世纪欢迎?《茶馆》当年,只有北京人艺独家上演,会不会永远只有这一代的一台了?目前,我们只好“念天地之悠悠”吧!

  ——我们吃下午茶去!

  百年老舍

  文/柴福善

  老舍,顾名思义,应是老屋。京城丰富胡同19号,很传统的一座三合小院儿。虽然才修葺一新,但修旧如旧,依然是老屋。主人于49年前,经周恩来总理批准,以100匹布买下的。再前是准呢?早不得而知。这座老屋,风风雨雨,经历了百年沧桑,事有千般巧合,这座百年老舍,其主人名字,恰恰就叫老舍,而且诞辰百年。值此之际,将百年老舍辟为纪念馆,来纪念文学家老舍先生。

  纪念馆没有特殊标志特殊建筑,不显山不露水地悄然隐于一片普通民居中。我来时天又下着雨,虽不暴,也让我好一阵踅摸,才踏进纪念馆门槛。展厅里展示着老舍的生平,也展示着他各种版本的著作,《骆驼祥子》、《四世同堂》、《茶馆》,享誉海内外。其中那本《出口成章》,为老舍生前最后编的一本书,是文学语言的论文集,有些观点、见解甚至是他一生写作经验的总结。我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再版时买到的,当时,才走出农家小院,正在文学小路上蹒跚学步,有满腔热情,而不知如何下笔,渴望读书,又盲目的不知所读。在这茫然之时,我读了《出口成章》,简直如获至宝,一读再读,使我基本明白了怎样运用语言。说到底,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学创作应该有自己的语言,用自己的语言表现要写的东西,用自己的嘴去说自己的话,文学毕竟是生命的叙写与心灵的抒发。老舍主张,“句子短,用字活,”“写东西,写一句是一句”,“这一句到底说明什么,表现什么,我希望每句都站得住。”到现在我写文章,依然习惯于短句子,不能不说师于老舍。还有,要亲切,少用虚词,使文章更加精炼,气韵生动等等。书中,老舍多方面谈了文学修养问题。这本薄薄的小书,也许算不得作家的代表作,却值得初学写作者潜心一读的好书。作为语言大师,没有端着学问家的架子,而是献身说法,深入浅出,娓娓道来。现在,动辄就“高深理论”“时髦词语”的境况,这样普及读物似乎少有人作了。我深知,一个作家,艺术上的成功,恐怕最终要体现在语言上。而老舍书中的言,够我慢慢领悟一生了。

  老舍非常喜爱花,也爱养花。他把养花当作生活中的一种乐趣。因此,花开得大小好坏,都不再意,只要开花,对花他很有感情,看到一棵好花死了,会难过的流泪。所以,注定他无奇花异草,多是易活而不用精心管护的花。当然,不等于不管。不付出劳动,一棵花也不能养活。尤其他写作累了,把花鼓捣一番,便是极好的休息。每当秋天,他养上好多菊花,次第开放了,就热情邀请请朋友来,一同观赏,分享开放的喜悦。喜悦中,会把心爱的花拱手送人,毫不吝惜。其实,这一切都是老舍热爱生活的具体体现。在院内,他亲手栽下两棵柿树,一方水土下,一抹阳光里,已然枝繁叶茂,一嘟噜一嘟噜柿子,坠弯枝头。老画家于非闇曾为老舍绘“丹柿图”,并题语:“老舍家有菊花,见丹柿满树,亟图之。”清秋时节,地上菊花盛开,枝头柿子彤红,上下交相辉映,确是壮观,难怪触动了画家情怀。后来,老舍夫人胡青女士称这小院为“丹柿小院”,是否缘于此呢,仅是我揣测而已。

  记得几年前我在平谷城街头,购得一本《奥斯特洛夫斯基传》,由青年出版社印行,当是今日中国青年出版社前身吧,标价人民币16,000元,1951年版。当时觉得版本有收藏价值,便随手买下了。回后发现盖有印章“舒”,刀工功力深厚,应是篆刻大家所刻,非是街头刻字者所为。下有签名“舒济”。仿佛老舍文章中写到过:在山东济南住了四载,有了第一个孩子,便起名为“济”。经联系,我终于见到舒济,原是老舍长女,现任老舍纪念馆馆长。她接过书,端祥半晌,说:“是我的,是我的。”当年风华正茂,而今已儿女成行,年过花甲,鬓角飞霜了。使我不解的,即是老舍家中之物,怎会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流落京郊街头呢?或许“文革”浩劫中散失,这多年来,不知又转了几人之手,最终总算物归原主,且保存完好,也算一桩奇迹了。细想那“舒”字,何尝不是老舍的名字?他曾在给别人的信中写到:“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姓。以姓作名,舒字拆开来,是舍予,意思是‘无我’。我很为自己的姓名骄傲,从姓到名,从头到脚,我把自个儿全贡献出去。关键是一个舒字,舍什么,舍的是‘予’。我写书用的笔名老舍,也是保留一个‘舍’字,不是老‘予’。以姓为名,以名构成姓,都是围绕这个意思,这是我一辈子的信念。”其实,老舍的一生,就是舍掉自我的一生。无论抗日战争中,他舍掉自己的小家,参加抗战工作,主持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还是新中国成立,舍掉国外的优裕生活,参加新中国建设;直至最后,面对造反派的污辱,为维护人格尊严,毅然投身太平湖,舍掉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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