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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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僧交谈,于是过来传译。
杨过凝神半晌,疼痛渐消,将中毒的情由对天竺僧说了。
天竺僧细细问了情花的形状,大感惊异,说道:“这情花是上
古异卉,早已绝种。佛典中言道:当日情花害人无数,文殊
师利菩萨以大智慧力化去,世间再无流传。岂知中土尚有留
存。老衲从未见过此花,实不知其毒性如何化解。”说着脸上
深有怜悯之色。武三通待朱子柳译完天竺僧的话,连叫:“师
叔慈悲!师叔慈悲!”天竺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闭目垂眉,低头沉思。室中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开口。过了
良久,天竺僧睁开眼来,说道:“杨居士为我两个师侄孙吮毒,
依那冰魄银针上的毒性,只要吮得数口,立时毙命,但杨居
士至今健在,而情花之毒到期发作,亦未致命。莫非以毒攻
毒,两般剧毒相侵相克,杨居士反得善果么?”朱子柳连连点
头,译了这番话,杨过也觉甚有道理。
天竺僧又道:“常言道善有善报,杨居士舍身为人,真乃
莫大慈悲,此毒必当有解。”武三通听了朱子柳传译,大喜跃
起,叫道:“便请师叔赶快施救。”天竺僧道:“老衲须得往绝
情谷走一遭。”杨过等三人均是一呆,心想此去绝情谷路程不
近,一去一回,耽搁时刻不少。天竺僧道:“老衲须当亲眼见
到情花,验其毒性,方能设法配制解药。老衲回返之前,杨
居士务须不动丝毫情思绮念,否则疼痛一次比一次厉害。若
是伤了真元,可就不能相救了。”
杨过尚未答应,武三通大声道:“师弟,咱们齐去绝情谷,
逼那老乞婆交出解药。”朱子柳当日为霍都所伤,蒙杨过用计
取得解药,心中早存相报之念,说道:“正是,咱们护送师叔
同去,是咱哥儿俩强取也好,是师叔配制也好,总得把解药
取来。”
师兄弟俩说得兴高采烈,天竺僧却呆呆望着杨过,眉间
深有忧色。
第二十四回意乱情迷
杨过见天竺僧淡碧色的眸子中发出异光,嘴角边颇有凄
苦悲悯之意,料想自身剧毒难愈,以致这位疗毒圣手也竟为
之束手,便淡淡一笑,说道:“大师有何言语,请说不妨。”天
竺僧道:“这情花的祸害与一般毒物全不相同。毒与情结,害
与心通。我瞧居士情根深种,与那毒物牵缠纠结,极难解脱,
纵使得了绝情谷的半枚丹药,也未必便能清除。但若居士挥
慧剑,斩情丝,这毒不药自解。我们上绝情谷去,不过是各
尽本力,十之八九,却须居士自为。”杨过心想:“要我绝了
对姑姑情意,又何必活在世上?还不如让我毒发而死的干净。”
口中只得称谢:“多谢大师指点。”他本想请武三通等不必到
绝情谷去徒劳跋涉,但想这干人义气深重,决不肯听,说了
也是枉然。
武三通笑道:“杨兄弟,你安心静养,决没错儿。咱们明
日一早动身,尽快回来,待驱除了你的病根子,得痛痛快快
喝你和郭姑娘的一杯喜酒。”杨过一怔,但想此事一时三刻也
说不清楚,只得随口答应了,见三人辞出,掩上了门,便又
闭目而卧。
这一睡又是几个时辰,醒转时但听得啼鸟鸣喧,已是黎
明。杨过数日不食,腹中饥饿,见床头放着四碟美点,伸手
便取过几块糕饼来吃,吃得两块,忽听门上有剥喙之声,接
着呀的一声,房门轻轻推开。
这时床头红烛尚剩着一寸来长,兀自未灭,杨过见进来
那人身穿淡红衫子,俏脸含怒,竟是郭芙。杨过一呆,说道:
“郭姑娘,你好早。”郭芙哼了一声,却不答话,在床前的椅
上一坐,秀眉微竖,睁着一双大眼怒视着他,隔了良久,仍
是一句话不说。
杨过给她瞧得心中不安,微笑道:“郭伯伯要你来吩咐我
甚么话么?”郭芙说道:“不是!”杨过连碰了两个钉子,若在
往日,早已翻身向着里床,不再理睬,但此刻见她神色有异,
猜不透她大清早到自己房中来为了何事,又问:“郭伯母产后
平安,已大好了罢?”郭芙脸上更似罩了一层寒霜,冷冷的道:
“我妈妈好不好,也用不着你关心。”
这世上除了小龙女外,杨过从不肯对人有丝毫退让,今
日竟给她如此奚落,不由得傲气渐生,心道:“你父亲是郭大
侠,母亲是黄帮主,便了不起么?”当下也哼了一声。郭芙道:
“你哼甚么?”杨过不理,又哼了一声。郭芙大声道:“我问你
哼甚么?”杨过心中好笑:“毕竟女孩儿家沉不住气,我这么
哼得两声,便自急了。”说道:“我身子不舒服,哼两声便好
过些。”郭芙怒道:“口是心非,胡说八道,成天生安白造,当
真是卑鄙小人。”
杨过给她夹头夹脑一顿臭骂,心念一动:“莫非我哄骗武
氏兄弟的言语给她知道了?”见她虽然生气,但容颜娇美,不
由得见之生怜。他性儿中生来带着三分风流,忍不住笑道:
“郭姑娘,你是怪我跟武家兄弟说的这番话么?”郭芙低沉着
声音道:“你跟他们说些甚么了?亲口招认给我听听。”杨过
笑道:“我是为了他们好,免得他们亲兄弟拚个你死我活,伤
了老父之心。这些话是武老伯跟你说的,是不是?”
郭芙道:“武老伯一见我就跟我道喜,把你夸到了天上去
啦。我……我……女孩儿家清清白白的名声,能任你乱说得
的么?”说到这里,语声哽咽,两道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杨过低头不语,心中好生后悔,那晚逞一时口舌之快,对
武氏兄弟越说越得意,却没想到已糟蹋了郭芙的名声,总是
自己言语轻薄,闯出这场祸来,倒是不易收拾。
郭芙见他低头不语,更是恼恨,哭道:“武老伯说道,大
武哥哥、小武哥哥两人打你不过,给你逼得从此不敢再来见
我,这话可是真的么?”杨过暗暗叹气:“武三通这人也真不
知轻重,这些话又何必说给她听?”当下无可隐瞒,只得点了
点头,说道:“我胡说八道,确是不该,但我实无歹意,请你
见谅。”郭芙擦了擦眼泪,怒道:“昨晚的话,那又为了甚么?”
杨过一怔,道:“昨晚甚么话?”郭芙道:“武老伯说,待治好
你病后,要喝你……你和我的喜酒,你干么仍不知羞的答应?”
杨过暗叫:“糟糕,糟糕!原来昨晚这几句话也给她听去了。”
只得辩道:“那时我昏昏沉沉的,没听清楚武老伯说些甚么。”
郭芙瞧出他是撒谎,大声道:“你说我妈妈暗中教你武功,
看中了你,要招你作女婿,有这等事么?”杨过给她问得满脸
通红,大是狼狈,心想:“与郭姑娘说笑,不过给人说一声轻
薄无赖,反正我本就不是正人君子,那也罢了。但我谎言郭
伯母暗中授艺,此事却可大可小,万万不能让郭伯母知晓。”
忙道:“郭姑娘,这都怪我出言不慎,请你遮掩则个,别让你
爹爹妈妈知道。”郭芙冷笑道:“你既还怕爹爹,怎敢捏造谎
言,辱我母亲?”杨过忙道:“我对伯母决无不敬之意,当时
我一意要武家兄弟绝念死心,以致说话不知轻重……”
郭芙自幼与武氏兄弟青梅竹马一齐长大,对两兄弟均有
情意,得知杨过骗得二人对自己死了心,永远不再见面,这
份怒气如何再能抑制?又大声问道:“这些事慢慢再跟你算帐。
我妹妹呢?你把她抱到哪里去啦?”
杨过道:“是啊,快请郭伯伯过来,我正要跟他说。”郭
芙道:“我爹爹出城找妹妹去啦。你……你这无耻小人,竟想
拿我妹妹去换解药。好啊,你的性命值钱,我妹妹的性命便
不值钱。”杨过一直暗自惭愧,但听她说到婴儿之事,心中却
是无愧天地,朗声道:“我一心一意要夺回令妹,交于你爹娘
之手,若说以她去换解药,杨过绝无此心。”郭芙道:“那么
我妹妹呢?她到哪儿去啦?”杨过道:“是给李莫愁抢了去,我
夺不回来,好生有愧。只要我气力回复,一时不死,立时便
去找寻。”
郭芙冷笑道:“这李莫愁是你师伯,是不是?你们本来一
齐躲在山洞之中,是不是?”杨过道:“不错,她虽是我师伯,
可是素来和我师父不睦。”郭芙道:“哼,不和不睦?她怎地
又会听你的话,抱了我妹妹去给你换解药?”杨过一跳坐起,
怒道:“郭姑娘你可别瞎说,我杨过为人虽不足道,焉有此意?”
郭芙道:“好个‘焉有此意’!是你师父亲口说的,难道会假?”
杨过道:“我师父说甚么了?”
郭芙站直身子,伸手指着他鼻子,怒容满面的道:“你师
父亲口跟朱伯伯说,你与李莫愁同在那荒谷之中,请朱伯伯
将我爹爹的汗血宝马送去借给你,好让你抱我妹妹赶到绝情
谷去……”杨过惊疑不定,插口道:“不错,我师父确有此意,
要我将你妹妹先行送去,得到那半枚绝情丹服了再说,但这
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也不致害了你妹妹……”郭芙抢着
道:“我妹妹生下来不到一天,你就去交给了一个杀人不眨眼
的恶魔,还说不致害了我妹妹。你这狼心狗肺的恶贼!你幼
时孤苦伶仃,我爹妈如何待你?若非收养你在桃花岛上,养
你成人,你焉有今日?哪知道你恩将仇报,勾引外敌,乘着
我爹爹妈妈身子不好,竟将我妹妹抢了去……”她越骂越凶,
杨过一时之间哪能辩白?中毒后身子尚弱,又气又急之下,咕
咚一声,倒在床上,竟自晕了过去。
过了好一阵子,他方自悠悠醒转。郭芙冷冷的凝目而视,
说道:“想不到你竟还有一丝羞耻之心,自己也知如此居心,
难容于天地之间了罢?”当真是颜若冰寒,辞如刀利。杨过长
叹一声,说道:“我倘真有此心,何不抱了你妹妹,便上绝情
谷去?”郭芙道:“你身上毒发,行走不得,这才请你师伯去
啊。嘿嘿,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听你师父跟朱伯伯一说,便
将汗血宝马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