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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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具有极深的功力,这就决非单凭孝烈所能做到的了。
俞秀莲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当罗燕姑娘的哥哥罗虎寻来认妹时,俞秀莲曾问他如何知道燕姑在此,罗虎只告诉她说是从一个姓玉的女子那里打听到的。俞秀莲当时不便深问,现在想起来了,罗虎曾在西疆混迹多年,玉娇龙也在西疆长大。而略知燕姑的来历的却只有玉府的玉少奶奶和赵妈,罗虎所说姓玉的女子会不会竟是玉娇龙?
俞秀莲心如古井已有多年,今天遇到的这桩事情却使她煞费思索,她心里翻腾着,一种无端的激奋之情在她心里猛然升起,她不禁抬头望了望挂在壁上的那两柄双刀,耳边又似乎响起了骏马的嘶叫,心里一阵怦怦跳动,眼前又展现了她已经久别的江湖,她再也按捺不住,又想跃马挥刀了。
俞秀莲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那白衣人会不会就是玉娇龙?”
她越想越觉可疑,便决定要亲自会她一会,设法试探她一下,若是玉娇龙真的隐怀绝技,不管她怎样韬晦,也将瞒不过自己的眼睛,终会在自己面前显露出来。
一时间,俞秀莲已经显得精神焕发,她意气风发地对蔡幺妹说道:“蔡妹子,碧眼狐的事,你就交我好了。我不单是为你报仇,也为我一位兄长向她讨笔债。”
蔡幺妹感激涕零,扑上前去,正要倒身跪下,却被俞秀莲一把拉住了。蔡幺妹心有余悸地说:“姐姐,你可要当心那白衣人!”
俞秀莲微微一晒说:“我正想会会她,即使她是个妖,我也要揪住她,逼她露出原形来。”
第十八回 前愆力赎射臂阻恶 一怒难犯折柳惩顽
这些天来,玉府里笼罩着一种神秘和不祥的气氛,上下人等,只隐隐地感到似乎出什么事,但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府门前突然增加了一队带刀的兵卫,都是从提督衙署选调来的军校;府内亦加派了夜巡家丁。一向威严凛肃的玉大人,近来变得更严峻了,每日上衙回府,总是眼合冷光,面隐怒气,不仅府内各房管事差丁见到他时都是屏气肃立,不敢仰视,就连他平时最宠爱的黑犬,也知趣地只远远向他摇摇尾便各自走开了。平时大事管不了小事又不屑管的管事肖二爷,现在却突然忙了起来,府内各房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在安排,家丁营兵都由他提调,他一下变成了府里的红人,简直是以大总管自居了。特别是自从玉大人两次破例于晚上在书房单独召见他以后,他好像立即成了玉大人的心腹,奉了玉大人的什么密令,手里握有除玉大人外就无可比拟的权力了。
每当他碰到府里的下人们三三两两在闲谈时,他总要上前盘问一阵,喝斥一番,然后又声色俱厉地告诫说:“听着!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准往府里传;府里的任何事情也不准往外去说,不然,当心你们的狗命!”这一来,就更加弄得府里人心惶惶,也越更加浓了那种神秘莫测的气氛。
正在玉府罩着一片阴云的时候,沈班头回府来了,这个平常并不引人注意的瘸子,不知为什么,府里一些下人这时看到他,好像心里才感到踏实一些似的。平日里和他较为亲近的马夫更夫,偷偷地把蔡九在状元坟比武身亡,以及街上一些闲汉到墙外来吆喝闹事的情况告诉了他。沈班头听了既不惊怪,也不愤慨,只冷冷地说:“井水不通湖水,何必自己去搞浑。常言说得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由它去吧!“沈班头仍和往常一样,悠闲自在,瘸着腿在府内上房下房、花园后院走来走去,好像在巡查,又好像在散步。偌大一座玉府,他每个角落几乎都要走到,可就是后花园他自从上次被玉小姐怒斥过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他这次回府后,虽然肖二爷也曾专门给他打过招呼,要他特别留意巡查后花园的动静,他却只默默地听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天下午快黑时,沈班头刚穿过花园,正碰上玉大人回府来了。他忙上前给玉大人情了个安,然后肃立一旁让道。玉大人仍和往常一样,只点了点头,径直走过去了。可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叫住他,说:”你随我来!“沈班头跟在玉大人身后,一直来到书房门口,他不敢贸然地跟了进去,只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候着。玉大人坐定以后,待仆婢们奉茶送中毕,才挥手把仆婢们打发开去,并把沈班头叫了进来。玉大人用手抚弄着茶怀,沉吟片刻,才说道:”你走后,府里发生的事情你可都知道了?“
沈班头说:“都知道了。”
“你有何看法?”
沈班头没答话。
“蔡九之死,是否真与那个耿六娘有关?”
“小人认为确与耿六娘有关。”
玉大人又沉吟了会,问道:“你认为高师娘有无可疑之处?”
沈班头默然片刻,说:“小人不敢这样想,也从不这样看。”
“高先生在西疆和我相处多时,我深知他的为人,决不会娶贼作妻。但享有这般凑巧,实实令人不安。”
“依小人看来,此事确也蹊跷。‘无风不起浪’,大人不得不防!”
又是一阵沉默。
玉大人起身离座,在房内踱了几转,说道:“你说得极是,肖冲也顾虑及此。他说了两个办法,一是给些银两将她遣出府去了事。肖冲此说,实无远虑。高师娘若是无辜,她又无依无靠,我就有负高先生之托,则将陷于不义;若她实属是贼,一出我府,终必被擒,则有如授人以柄,这决非万全之计。”玉大人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沈班头问道:“肖二爷的第二个办法呢?”
玉大人带愠说道:“肖冲的另一办法不提也罢!这岂是君子所为之事!”
沈班头:“大人虽未说出,小人却已猜到几分。肖冲所提,无非是‘灭口’之计。
我也知道大人是断断不会这般作为的。不过,肖二爷还有所不知,就是把疑人除了,也未必就能灭口,因亲手杀死蔡九的却并非耿六娘,而是隐在耿六娘背后的另一个高手。“玉大人实出意外,大吃一惊。忙问道:”你这一说可是真的?“
“确是真的。”
“杀究蔡九的人是谁??”
“只知是耿六娘的帮手,不知是谁。”
“是怎样一个人物?”
“全身衣白,黑纱罩面,来如闪电,去似飞魂,剑术精绝,连蔡九的女儿蔡幺妹都未看清那人的面目。”
一向以沉毅自负的玉帅,听了沈班头这番话后,脸色都微微发白了。一时间,他闪过许多疑念,有如困进了诸葛孔明的八阵图一般,眼前出现的是一团团迷雾,他真不知该从何门而入,又从何门而出了。高师娘是真是假?蔡九之死与高师娘是否有关?
那隐匿在耿六娘背后的又是何人?一想起那来去飘忽身怀绝技的白衣人,真比他当年听到半天云时还要惊心,半天云虽然勇悍,而且出没无常,但他感到毕竟还是个血肉之躯,可以和他交锋接战,而这个白衣人,给他的感觉则有如幽魂一般,也许就隐在他府内,潜在他身旁,使他如入幽谷,如临深渊,不由感到一阵阵心悸。
等玉大人回过神来,见沈班头仍垂手恭立一旁,脸上毫无虑俱之色,近似呆了一般的平静。玉大人向他挥挥手,自语般地说。
“你去吧,我看这简直是在庸人自扰!”
沈班头退出房门,瘸着腿走下台阶,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玉大人转身进入内室,玉夫人刚念完经,正在收拾佛珠。她一眼就看出了玉大人的神色有些异样,又不敢动问,只在心里忐志不安。玉大人在室里踱了一会,突然问道:“夫人,你看高师娘为人如何?
行迹有无什么可疑乏处?“
玉夫人很感惊异地答道:“一个孤零零的妇道人家,怪可怜的,有什么可疑之处?!
至于她的为人,倒也和顺能干,就是稍缺礼规。“玉大人:”近来外面颇有流言,说有个碧眼狐躲藏在我府里……“
玉夫人被惊呆了,不等玉大人说完,忙以手台掌,连念了声“阿弥陀佛”后,说道:“天啦,难道我们府里出了狐妖不成?!”
玉大人苦笑了笑,说:“夫人,我说的不是真狐,而是一个人的绰号。就是陕西行文缉捕的那个耿六娘。”
玉夫人这才明白过来,也不禁失笑道:“府里哪来耿六娘!我早说过,高师娘哪能会是耿六娘。”
玉大人:“人言可畏!战阵之上,难防暗箭,官场之中,最忌流言,还是多多留神为好。夫人可向娇龙仔细查问一下,也找鸾英商量商量,如能给高师娘找个妥善去处,送她远离京城就好了。”
玉大人和夫人又商谈一阵,直至深夜方才安寝。
再说玉娇龙自从那晚在状元坟坟台失手误伤蔡九致死以来,她真是悔恨交集,整个心魂都有如被打入阴山一般。蔡九献技时那满身风尘和忍苦含辛的面容,以及他受伤时大张着那双惊诧的眼睛;蔡幺妹那纯朴而又略带腼腆的模样,那对天真而又好奇的眼神,总是不时闪现在她眼前,常常使她通夜不能合眼。
她知道,自己已经铸成的这一过错,是再也无法弥补的了,但她还是希图尽量去予以弥补。她也曾带着深深痛悔的心情,流着真诚愧疚的眼泪,咬破中指,写下忏悔的血书,带上身边所能拿出的金银,甘冒不测亲自乘夜送至蔡幺妹的房里。她这样作,心想纵不能取得蔡幺妹的宽恕,也略可减轻一些良心上的负担。结果是蔡幺妹被惊醒了,她自己也受了一场虚惊。
玉娇龙所承担的还不只是良心上对蔡幺妹父女的负疚,还要承受着对高师娘的憎恨和厌恶。而这种心情还只能隐藏在心里,决不能轻易地显露出来。她知道,高师娘是只狼,是只豹,甚至比狼豹还要阴狠。高师娘又是那种喜人过失的魑魅,她这一过失,又等于让高师娘在自己的颈项上架了把利刀,套了圈绳索,她又多坠入一层孽障了。
玉娇龙尽管在内心里装满了无从诉说的痛苦,可在表面上她仍似平时一般雍容娴静,每天总有好几番来到房外走廊上,伏靠栏杆,以手托腮,望着远处出神。谁又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呢?
还在西疆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也是这样的身姿,也是一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