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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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明白,但是我抵挡不了那种不安,不安把我变成一个傻瓜,出乖现丑,做尽蠢事。即使在幸福中我也是不安的,因为幸福终将改变。保持不变不是宇宙的规律,如果你已经感到幸福,那么它后面跟来的多半就是不幸。
保持不变不是宇宙的规律。
我知道我的渴望和我的恐惧一般强烈,我害怕的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在暗自盼望,盼望他是独断专行、蛮横霸道的,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让我的恐惧在渴望里窒息而死。我在这儿,就是说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他,我愿意服从他,我愿意是个傻瓜,不做任何实为明智的选择。他的克制,在最初的日子里曾令我着迷,而在那个夏夜却不再是美德,而是一种轻视。
我能够怎么办?——一个现代女子的悲哀。我不会绣荷包,不会纳鞋底,不会吟诗作赋,不会描画丹青,甚至不能对他海誓山盟托以终身,如果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上床。和他上床当然是不对的,我知道。
我从来不屑于做对的事情。——在我年轻的时候,有勇气的时候。从此以后你每天每日每小时每分钟的生活都变成了两个字——等待。等待他,等待他的电话,等待他那辆白色的标致车,等待他的召唤,等待他的爱抚,等待他的怜惜,等待他的空闲,等待他的好心情,等待他结束和别人的约会,等待他的爱情来让你安宁……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告诉他我爱他,这会让他轻松一点。
命运只是给了你这个机会,要不要它,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一个人能不能满足你,要看他引起了你多大的欲望。
深刻的感情从来与满足无关,满足只能贬低情感,使情感堕入舒适,惬意和自我庆幸的泥潭。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一个登徒子,一个同性恋,那些无力满足你的人,这样你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爱情的重创,没有虚荣心的愉悦,安全感的满足,甚至没有身体的舒适,只有爱情,令人身心疼痛的爱情。——窒息你的自尊,抛弃爱情的通用准则,忘掉幸福的标准模式,剥掉这一层层使感官迟钝的老茧,赤裸裸的,脆弱柔软的,只剩下爱情了,要多疼有多疼,美丽得不可方物,改变天空的颜色,物体的形状,让每一次呼吸都带有质感,生命从此变得不同……
那些冲动、颤抖、尖叫、撕咬,都不过是表征,我渴望、追逐的是另一种东西,它有个名字叫做“激情”。它是一切情感中最无影无形,难以把持,无从寻觅的,肉体的欲望与它相比平庸无聊。我无法描述我在他怀抱中感受到的激情,那哪怕最轻微的触摸带来的战栗,让我哭泣,我感动到哭泣。它来了,又走了,是同样的手臂,同样的身体,同样的嘴唇,激情藏在哪一处隐秘的角落,又被什么样的声音、抚摸、听觉或触觉所开启?永远无从知晓。
女人有两种,一种是月白风清的,一种是月黑风高的。
爱情真是一个最有权势的暴君。
我得死撑着,我得向他作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我不愿意爱他爱得太过分,我没想过这桀骜不驯会在以后给我带来痛苦,我顾不得去想,我只想把自己从傻瓜的状态里解救出来。
问题是:为什么我总是爱上这种“假情圣”?答案是:他们是让你沐浴在爱中的男人,他们有爱的天赋。
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知道和谈论卓越人物的卑鄙无耻,但这不是我的爱好。
我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一些概念——“人生而平等”,“公平竞争”,“天赋人权”等等。所以要接受“一些人必将受到另一些人的粗暴对待”是很难的事。每个人都要争得自己的权利,为自己受到的伤害和不公待遇而呐喊,揭露一些人的真面目,把他们拉下圣人和卓越者的宝座,在爱情关系上同样如此。萨特和波娃共同的情人比安卡·朗布兰写了《被勾引姑娘的回忆》,塞林格的情人乔伊斯·梅纳德写了《At Home In The World》,讲述她们被天才勾引和被天才残酷伤害的经历。比安卡和乔伊斯的指责是基于这样一点,有着卓越才能的人应该是道德的完善者,这真是天真之极的幻想。她们是天才道路上必然的牺牲品,她们肯定要受到伤害,这是因为她们没有相同的精神力量、头脑智力与之匹配,而不是因为天才没有更完善的道德。我知道很多人不会同意这个观点,要承认这一点就必须承认这样一个前提——人和人生来是不平等,一些人的价值远远大于另一些人。避免被伤害的唯一办法,就是这另外一些人坚持不被那些更有价值的人吸引,而满足于过着他们平凡的生活。
我们在生物学上都知道物竞天择,而对于人类自己却想出一些“公平竞争”之类的花招迷惑弱者,以便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淘汰出局。
不公,肯定不是一种好秩序,不公的世界肯定不是一个好世界。我要说:我们只有一个坏的世界。
本来一切都很圆满,但是有了爱,只要有了爱,一切就不同了,不再是圆满,而是巨大的缺憾。
许多时候女人比男人要勇敢决断得多。
爱情是一场病。
爱情是天赋的能力。
我拒绝成为他的风流韵事,拒绝为他的情人名单再添新页,拒绝被人猜疑议论指指点点,可是如果我不能拒绝爱他,拒绝终归是一句瞎扯。
爱情是一种病,一种容易在初夏传染上的病,我得医治它,因为它不值一提,它转瞬即逝,它不可捉摸,它让人出乖现丑,诱人哭泣!
黄昏时分,我大敞着窗户,风吹进来,带着一种痒痒的,让人麻酥酥的气息,身体在缩紧,胃在疼。这就是血液里流动着爱情的感觉。
想你会想到落泪,是我始料不及的。
人对他人的需求越少,就会活得越自如越安详。没有人,哪怕他愿意,也不可能完全满足另一个人的需要,唯一的办法就是令自己的需要适可而止。所以我感到对你的需要太过强烈的时候,我便会责骂自己,会抑制自己,会想到贬低它,令它平凡一些,不致构成伤害。
你要真敢强奸我,我还真懒得反抗。
在我散步的时候想你,禁不住轻轻微笑的时候,爱情就是喜剧和音乐。但另一些时候,是折磨。但是折磨也很好,为什么是古希腊的悲剧而不是喜剧更能体现人类精神呢?因为令人类自己敬重自己的品质都不是轻松愉快的,都是些对不可抗拒的命运的倔强态度呀,保持尊严的神圣企图呀什么的。我以前一闻见点儿悲剧的气息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上冲,倒霉的浪漫情结,现在是怕了,想把爱情当喜剧和音乐了。
等着瞧吧,上帝的花样可多着呢,那件事情总会来的,它会来打垮你,你躲不过的。
如果追根溯源,我的信念是在哪一天崩溃的,就是你离开我的那一天。在那以前,我根本不相信你会真的离开我,对我来说那只是闹闹,过后你总会回到我身边。但是你真的走了,很长时间我都不能相信——那就是说这个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我的意志对它不能发生任何作用,它与我头脑中的世界毫不相干。对你我也感到惊奇,我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你是另一个人,也要吃东西,要呼吸,有着独立的胳膊,腿,独立的意志,我们之间不是我想象的密不可分。是,我对你也要呼吸这件事都感到惊奇。总之,那一天我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我从小以为的那个世界。
如果第一个誓言不必遵守,以后的誓言也就不必遵守了。
抱歉我充当了这个不光彩的角色,就假装我是无辜的吧,我只是被生活利用了。
我们有个本质的差别,你是个乐观的理想主义者,而我从小就是个悲观主义者。你对世界充满了幻想,憧憬,过多的奢望,但我则充满了不安和警惕,认为每一点欢乐都是我从生活手里非法获得的,侥幸夺取的……所以看到生活的真相你就会崩溃,而我幸免于难。
早晚有一天,你会疯狂地眷恋某样东西,除非你一直适可而止,不过我不信,你肯定会疯狂地眷恋上什么,哼哼,到时候等着瞧吧。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抓你抓不住的东西,只要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你这种感情,你的堡垒就不攻自破了!
对空虚的恐惧是对空虚本身的恐惧,多亏有了死的保证,人才不致陷入疯狂,想想如果给没有意思的生命再贴上永不过期的标签,我该怎么打发这日子?
我一直努力在世界和我之间建构起一道屏障。
对于一个艺术工作者来说,这种以实用代替美感的说法不可原谅!上帝保佑柏拉图,让他的爱见鬼去吧,我要这真实可触新鲜欲滴完全物质的爱情。我们做爱吧,我需要你的重量压迫我,你的热气吹到我脸上,我需要感到被充满,被摇撼,被烘烤。我们上床吧,我们乱搞吧,我们偷情吧,既然我们是这样的狗男女,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偷情吧,在这烛光里,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就算我们打出写满爱的大旗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就算你坚持不和别的女人做爱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们来偷情吧,或者我们天生就喜欢偷情,任何正常的爱情都不能满足我们,我们需要眼泪,需要暧昧,需要分离,需要越过藩篱,需要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难道我们没有心怀傲慢?难道我们没有恬不知耻地高唱颂歌?我们来偷情吧!
为爱而生,很多人这样标榜自己,为爱而生?不,我不为爱而生,爱是我躲之不及的怪物,是人生对我抛出的媚眼,顾盼有情中生出的一点眷恋,是这世界将你抽空,打倒,使你放弃尊严的唯一利器。别大言不惭地谈论为爱而生吧。
你以为会清淡,实际却浓烈,如同我的爱情。
太相似就缺乏趣味,没有好奇也就没有吸引力。而且,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缺点,是人最不能忍受的事。
瘦弱是现代城市女性的标志。
这是一个女性蜕变的时代,有欲仙的兴奋,也就难免欲死的折腾。
我很自私,我害怕如果我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