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怨佛痴-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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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长孙说：“少侠虽然已经还俗，但毕竟作过佛门行者，勉强也可算是佛门一脉。咱们同干一杯如何？”
郭子岳淡淡一笑道：“无妨。”
三人同干一杯。宏道放下酒杯，突然全身一亮，然后才放出有形有质的真气，罩住三人。他说：“有一件事，要请少侠先理解后宽心。贫僧与少侠不同，自幼失去双亲，兄弟二人齐为白马寺收留。所以将白马寺的生存信誉看得比命还重。个人的生死荣辱，得失大小，都是毫不重要的。所以贫僧和至尊教主不计个人恩怨，达成了妥协，对付赵归真，将由至尊教主和少侠二人共攘，贫僧作为闲棋，主要防——”防谁，他就没有说出口。他用手指沾酒，在石台上写下了“罗浮”二字——那是指轩辕集。
郭子岳点点头，表示理解。
尉迟长孙说：“贫僧的至尊教，就是为了扭转大唐皇家的道儒释排序而组成的。所以，当赵归真以灵猿蹿绝壁的神功在华山绝壁上游走如平地，贫僧一时杀他不了时，便放下自尊，求到了白马寺。欲行大事，必举霸旗；老衲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是一个坏人。老衲所为，全为佛门利益着想。这一点，要请少侠理解。”
郭子岳道：“以拥有数万佛兵的教主之尊，竟屈驾在这平台上与小子共饮，仅这一点，便已令人感动。何况赵归真是在下的杀父仇人，教主不插手，在下也会独自拚命的。只是，这件事不能牵扯少林僧众，教主也要谅解。”
尉迟长孙呵呵一笑道：“少林僧众便倾寺而出，也还不如老衲的四大护法。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武林中更是如此，莽汉千千万万，地仙百年一两个。老衲也只须少侠一人作手足之援也。”
“教主说地仙百年一两个，本朝为何却有一群——轩辕集、宏道大师、赵归真、教主、醉楚候、刘玄靖？”
“这就是外丹之力了。”尉迟长孙说，“本朝盛行外丹。我们这些人累服外丹，又找到了克制丹毒之法，所以内力增长很快，绝流而王霸，王霸而地仙。而更多的人却是还未进入绝流，便已丹毒发作而亡。以老衲为例，数十年外丹不断，此时内力虽也进入仙流，可丹毒也实在在经脉中潜藏了不少。内力可能比少侠强一点，但绝没有少侠的内力那般纯正。说白了，少侠可能是修仙证佛的真命天子，我们不过是一群腰品罢了。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百年一两个。”
郭子岳干笑道：“小子何敢受如此抬举？说不定和赵归真这一战后，小子便已不在人世了。”
宏道说：“子岳不要如此悲观。有人来了，贫僧得躲避一下。
教主，咱们何不同去华山踩踩虚实？”说着，收了真气隔绝罩。
尉迟长孙双眼一翻，道：“快走快走！”
话音一落，两个和尚已经倏忽不见。
郭子岳初感奇怪已极，但他一运出天视神功，立时看见从长安道方向的官道上，道袍飘飘，走来一个女道士——不是别人，正是三十年前和宏道在白马寺生过一段孽缘的老文安公主！
郭子岳一声长叹，他想躲，又明白躲不掉。他自己坐在这里等赵归真的消息，路人皆知，老文安公主是专程找来的。他若躲了，老文安公主不闹个天翻地覆？
老文安公主走近了。她手提文帚，站在官道中间，望着郭子岳说：“你果然在这里！”
郭子岳起身作礼道：“前辈安好，子岳见过前辈。”
“他来过你这里了？”老文安公主问道。
郭子岳沉吟半晌道：“他走了。”
“他躲着不见我？”
“是。他实在不便见你。白马寺在佛门中的声誉刚恢复，何况前辈你又投入道门。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大家都老了。”
“那么——”道姑文安公主盯着郭子岳问，“年轻的呢？”
“年轻的？”“是呀，贫道指的是春霞，你装什么糊涂？”
“十年前，春霞和先师齐到昆仑山来，晚辈遵从宏道前辈的意旨，是准备成亲了的。可春霞自断青丝，令晚辈离去。晚辈无法可想，只好去了少林寺。此事已经过去了，前辈为何又要提起？”
“人心是肉长的啊！你这畜生！”道姑骂道：“叫你走你就走了？一走十年，问也不去问一声？看也不去看一眼？你若心中真有春霞，你会走得如此干净？如此彻底？你分明是心中没有春霞！”
郭子岳想了想道：“这中间有一个大大的为难。晚辈实在辩说不清。”
“什么为难？”
“春霞当年与晚辈照面时，因面戴人皮面具，看去相貌平常。
但春霞心地是善极美极，她便外貌再平常一点，再丑一点，晚辈也会与她成亲，厮守一世的。可是，她剪断青丝，令晚辈离去时，才取下人皮面具，原来是那么美，美中含着忧伤和悲戚，因而更美，美得令人心醉，令人难以忘怀。晚辈深恨自己福缘太浅，因种种阴差阳错，无缘与阳姑娘终生相守。到了她真容显现时，晚辈若再表现得依依不舍，常去相望相守，岂不会被人看作是登徒子？所以晚辈在少林寺罗汉堂中整日练功，足不出罗汉堂，才……才有今日之修为。这一层意思，请前辈见到春霞时，代为致意。”
“原来如此。”道姑说，“那么，你随我去长安吧。你讲的这一点，我可代为向妮儿解释。”
“晚辈随你去长安干什么？”
“去见春霞。”
“春霞她在长安？”
“是。文宗性情温和，处事较柔和，已下令星宿海神尼庵的尼众尽数回到长安静思庵。春霞她也回长安了。”
“可是，春霞已经落发为尼了呀！”
“回长安后，她已接受文宗旨意，承袭了公主袭位，重新留发了。”
郭子岳一听，顿时百感交加。昆仑公主每年到少林一次。
可每次两人都只在寺外见面，说说近况，收下送来的银两，问问孩子，两人毫无亲密行为。精绝国人在那山谷中也没什么大事，用不着郭子岳去料理。他这十年过得心如止水，如今却因听到春霞的消息而狂澜又起。
他说：“请前辈回长安转告春霞，晚辈生死未卜，实不能去长安求她宽恕。”
“你在这里等赵归真前来决战？”
“正是。”
“那好，你告诉我宏道在哪里？我们去找到他，三人同上华山，杀了赵归真，你好去长安与妮儿成亲。”
“宏道大师如神龙游空，见首不见尾，晚辈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怎么办？”
“晚辈要在这里等赵归真来决一死战。”
“你要报杀父之仇，我也不能强迫你随我走。这样吧，我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杀了赵归真，你就随我去长安。”
郭子岳苦笑道：“赵归真那样好杀么？佛帝偕四大护法还杀他不了，何况晚辈？前辈请先回长安去吧。”
道姑盯着郭子岳，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只听得长安那方的官道上，响起了一阵急如鼓点的马蹄声，道姑一听，立即说：“这是军马的蹄声，贫道可要避上一避。”言毕，身形一晃，倏忽不见。郭子岳从道姑离去时的身法和速度，看出她的功力和武技，已是渐入王霸之流。道姑是轩辕集的弟子，除内功功诀为上乘功法之外，服食金丹自然较多，难怪内力增长很快。她从星宿海逃出来时内力和天吴、赵归真差不多，三人都是进入绝流不久。
如今赵归真已是仙流，她已入王霸流，而天昊或许仍在绝流。这自然是因为各人的修为与业缘都不同。
郭子岳一边想着，一边身形晃动，已经藏了起来。藏起来之前，他传音令山庄内的至尊教和尚各人暂时离去，只留下一座空庄。
少时，数十骑神策军军官，其中有史七虎和赵八虎，还有其它几条京师虎，拥着神策军上任不两年的中尉仇士良，驰到了十字官道口。赵八虎大叫：“中尉请看！那座山庄大书着郭家庄三个字。如是传说属实，我那兄弟坐在郭家庄的庄门山台上喝酒，等赵归真从华山上下来决一死战，那就该是这里了！”
仇士良道：“上去叫门。语调恭谨些，不要得罪了我那郭小友。”
赵八虎和史七虎立即翻身下马，奔上山庄的山台，赵八虎在门外叉手揖拜喊道：“兄弟兄弟，仇大人亲自专程前来看望你，兄弟快快出来！”
史七虎叉手揖拜道：“神策军中尉仇大人专程从京师前来探视郭少侠，请郭少侠开门一见。”
二人连喊几遍，庄内无人答应，赵八虎便去推门——门应手而开，二人进庄一看，数十间房舍，竟无一人，是一座空庄。
二人从庄内出来，仇士良已经坐在郭子岳所坐的饮酒之处，正在观看那些冷菜冷酒。级别低的军官在下面，级别高的几个军官站在他身后。
“禀报大人，里面是一座空庄。”史七虎和赵八虎说。
“明白了。你二人去将对门大酒楼的老板请来。”仇士良说。
史七虎赵八虎过去，喊开了大酒楼的门，将老板带到仇士良的面前。
“不要怕。”仇士良说。“本官只问你一点小事。你具实说了后，立即就可以回去安睡。”他抓起桌上的花生，喂他肩上的五坊神鹞。
“是。”
“这几天是不是有一个二十多三十岁的青年人，整日坐在这个地方喝酒。”
“回大人，有。他白天也在这里喝酒，夜晚也在这里喝酒。
从来不睡觉。”
“从来不睡觉？”
“是的，大人。白天晚上都不睡觉。就只是不断地喝酒。大人你看，酒坛还摆在这里，都有七八个了。四五天下来，也喝了二百多斤酒了。每天要喝四五十斤，整整两坛。”
“他人呢？到哪里去了？”
“在呀！小店打烊的时候，他还在这里喝酒哩！”
仇士良沉默半晌，道：“你退下吧。”
店家走后，仇士良道：“将礼物抬上来。”
八个神策军官，抬着四个礼盒，放在庄门的山台上。
仇士良望空拱了拱手道：“郭少侠，我知道你在回避本官。
可你实在不该回避本官。你藏在哪里？本官说不上来。但本官却知道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