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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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耳提面命,杨再兴立刻凛然称是,不敢回驳。
其实岳飞自己以小校起家,多次披坚执锐冲入敌阵冒险,这么开导杨再兴,说服力并不很强。只是岳飞自从长安回后,冒险在前敌的事确实也少了许多,对麾下将领纯逞匹夫之勇也不再欣赏,所以军中风气也渐渐转变,将领们也不纯粹以武力来见雄长了。
见杨再兴听教,岳飞心中甚是满意,对杨再兴的武勇他自然是放心之至,唯有血气太旺,害怕他轻陷敌阵而已,当下便吩咐道:“岳云不在,我今欲知开封守备情形,此事当然是背嵬去做最为合适,你带三百背嵬,前去开封附近,哨探敌情。”
自打败李成后,军中十余日没有战事,杨再兴憋的骨头都痒了,此时听闻命他出战,立刻满脸兴奋之色,当即抱拳答道:“末将遵令。”
岳飞却怕他兴奋过头,不免又加一句道:“只需惊扰敌人,不需打硬仗,势头不对,撤回便是。”
杨再兴连声答允,心中却是知道,拨给他的背嵬士兵,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平时在军营里横着走路的,自己一个新任将军,不拿点真本事出来,未必震摄的住,只怕这一次巡哨探视敌情,非得打几个狠仗不可。
当下却并不回嘴,只是站的笔直,等岳飞训斥完了,知道此行任务是打草惊蛇,心中更是打定主意,既然是打草惊蛇,那自然是惊的越厉害越好。
当即拜辞岳飞,回到自己营中,将平素交好的几个副将指挥一起叫上,再精心挑选了三百强兵,命人将装备粮草准备妥帖,下午便回帐中歇息,到得晚间再动身上路。
只是各人都与他一般心思,在战场上的军人上得战阵并不害怕,反而是在敌情不明时偏生没仗可打,最是焦灼,此时受命出征,都是满脸兴奋,那没有被他选到的,更是拥在他帐前吵嚷,劝走不开,闹到晚间束甲出帐时,却见旁人也都是满脸精悍之色,显然并没有休息,杨再兴摇头苦笑,翻身上马,喝令道:“各人听了,上路后不得喧哗吵闹!”
见各人凛然称是,杨再兴心中微觉得意,将手一挥,令道:“走罢。”说罢自己一骑当先,趁着月色轻骑出得营门,向着开封方向奔驰而去。
第170章 朱仙镇
颖昌属于中原重镇,南临唐、邓诸州,与襄、樊等江南重镇交界,而正北则是开封方向,一路都属平原地带,快马奔驰只需两昼夜,就可到达开封城下,杨再兴半夜子时带着三百背嵬将士离开军营,一路上严禁喧哗吵闹,几百骑兵一路向前,只有战马的蹄声单调而轻快的响着。
虽然已经是四月底,不过由于前一阵子连续降雨,夜里的气温很低,而且露水很多,待东方的天际启明星散发着最后的光亮时,杨再兴在队伍的最前列举手示意,身后间隔极长的队伍立刻停了一下,杨再兴传下令去,命各人下马休息,擦干身上的露水,吃些干粮补充体力,稍做停顿后,再看敌情而决定行踪。
这里已经是朱仙镇地界,距离开封还有一天多的路程,背嵬军士轻装骑兵,一夜多的时间赶了过半的程路。
宋军驻扎在颖昌,经常有游骑斥候到朱仙镇附近侦查,而伪齐因为长水一战主力全损,只得收缩残兵败将,在几个大城重镇里龟缩防守,所以在两军交界的很多地方,除了少数当地的乡兵维持治安,缉拿盗匪外,几乎完全不介入战事,也使得宋军游骑可以长驱直入,根本没有人敢于阻拦。
此时靠近敌界,朱仙镇是开封门户,虽然云镇,其实比很多州县还要来的大些,太平时节,不少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脚人在朱仙镇打尖落脚,是一个南北通衢的要地,到了战时,则又是扼制南北,保护开封的门户,可以说,不管是南下金兵,还是宋军北上,都需得在此站稳脚跟,杨再兴在镇外落脚,先派游骑去侦察,看清镇内情形,再做打算。
在他的命令之下,几个灵醒的背嵬骑兵先去侦察,其余各人下马,动作整齐划一,绝少人发出声响,杨再兴带头先舒缓筋骨,活动着僵坐了一晚上的身体,等到浑身感觉舒泰之后,才坐定喝水,吃食干粮,恢复着奔驰一夜后疲惫的身体与精神,其余背嵬诸将士,亦都有样学样,跟着他一道行事。
这些到不是杨再兴威望足以震慑这些士兵,而是多年训练与戎马生涯带来的自觉行为,哪怕无有将官下令,这些将士在这样的情形下,并不需要人吩咐,便自己会照样行事。
到得东方破晓,官道远方已经出现了零星的行人,农田边缘,也有起早下田的农夫,三百多将士躲在农田深入,借着灌木隐藏着身形,有人无聊躺在地上闭目休息,也有人窃窃私语,还有的拔出地上的野草含在嘴里乱嚼,感受那带着腥味的泥土味道,再加上远方的狗吠鸡鸣,看着道上行人,竟然是恍若太平时节,令人不知身在何方。
只是敌人防备如此稀松,也证明了伪齐上下根本不曾再有与宋军野战的心思,主力与精力全在守城上,所以在两军交界的地方,居然是如此的没有防备。
只是时间久了,各人等的焦灼,已经有不少人站立起来,向着远方眺望,杨再兴屡次低声喝斥,还是喝退一批,又有三三两两的士兵站起身来,并不很将他这个主将放在眼里。杨再兴心中大怒,好在这段时间他也有几个心腹将官辅佐,将领不比士兵,几下较量就知道杨再兴的根底,对他都很是服气,此时相帮着喝斥士兵,才勉强将军纪维持了下来。
又等得片刻,前去侦察的几个骑兵才赶将回来,几人也顾不得满头大汗,急忙先将各自看到的情形交流汇总,然后又用木炭汇制成简易的地图,呈交给杨再兴。
这种侦察汇图,后世觉得简单,这几个专业的斥候兵却是在长安学了几个月时间,又经过长时间的实践训练,这才运用纯熟,不再出错。
杨再兴粗略一看,知道朱仙镇敌人并没有布置重兵,与之前的情况仍然一般相同,只有几个统制与都指挥,带着五六千兵马驻扎在镇上,分成梯次,互相支援预警,一有敌情,先派人往开封禀报讯息,完全是一个大规模的侦骑队的态式,并不指望能死守住宋军的攻击。
若是换了旁人,知道朱仙镇上的情形不足以构成危胁,而且情报早就在主帅案头,便会选择绕道而过,直奔开封,试探一下开封城内的反应,以及看看金兵是否已经到来便可,唯有杨再兴虽然被岳飞提醒,心中却仍然是战意浓烈,难以遏制。
听完侦骑禀报,杨再兴目视自己身边诸多将官,压低嗓音问道:“如何?是打一场,还是饶道过去?”
他身边的将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心腹,王兰、高林、李德等人,或是副将,或是都指挥,在别部军队都能统领千人以上,每人都是军中头等的悍将,一见杨再兴神色,哪有不知道他想法的道理,当即各人对视一眼,俱道:“朱仙镇才这么点人,咱们有啥好怕的?这么久不打,敌人越发嚣张,莫不成以为咱们怕了他们?”
王兰在诸将中心思最为缜密细腻,看杨再兴的脸色,知道必定是岳飞有过吩咐,不使他太过行险,他眼珠略传,便向杨再兴笑道:“咱们奉命前来,不过是哨探敌情,打草惊蛇,三百人又不能攻城掠地,又不能烧杀抢掠,不打打这些驻军,又怎么惊?好在朱仙镇驻军不多,咱们打他一个出奇不意,占足了便宜再走,这样一来,开封城得到军报,有什么应对举措也会出来,不比咱们乱跑瞎撞要强?”
岳飞派出杨再兴,其实原本就有这样的用意,杨再兴被他训斥不得逞匹夫之勇,反而一时局住了思维,此时被王兰一语点醒,立刻恍然大悟。
当即重重点头,向着各人笑道:“这话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就干他娘的。传令下去,各人上马出发!”
主将一声令下,三百多正等的不耐烦的背嵬将士立刻全数翻身上马,各人此时也不必再隐藏形象,而且天色大亮,虽然躲在灌木深处,其实有心人也能看的到他们。各人疾冲而出,索性就在官道上向着镇内狂奔而去,一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撞上这一队骑兵,先是大惊失色,然而却都是面露喜色。
杨再兴在疾驰的马上看的分明,知道人心向背,心中更觉笃定。
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朱仙镇只有数里之遥,几百骑兵以最快的马力前冲,不过盏茶功夫已经到处镇外近郊,镇内最靠外的驻军已经发现这股宋军,镇外军营中嘈杂之声大起,千多兵伪齐士兵稀稀拉拉的整队而出,不少人还面露倦色,手中的武器拿的歪歪斜斜,不少将官吆喝斥骂,却总是不能整队成功。
杨再兴面露鄙夷之色,心道:“这样的军队,也敢来挡我的兵锋。”
他将手一挥,三百多骑疾冲而上,敌人大部是步兵,几有少量的军官骑有战马,见背嵬军来的凶狠,立刻慌张退后,将领退后,士兵们更是慌乱,等背嵬将士冲到阵前时,步兵阵势尚未排成,三百多背嵬将士齐声呐喊,手中各式武器狂舞,枪刺刀砍,斧削棒砸,一个照面下来,对面已经躺下了几十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敌兵发现这一支宋骑不比寻常,有稍微眼尖的,却是发现在骑兵的胸甲右侧,有一个黑色的铁葫芦的形象,立刻吓的面无人气,挥舞双手叫道:“是背嵬军来了!”
一语既出,当真是吓的所有伪齐士兵面无人色,纷纷后退,便是刚刚还有心抵抗的将领们,也是大惊失色,决意逃跑。
背嵬军原本就是为主帅背酒壶之意,也是将帅身边的亲兵,所以战斗力极强。在宋军中,原本不少将帅都有背嵬军的建制,而只有岳飞的背嵬军,最为出名。赵桓为了使每一支军队在改制后保有自己的个性与战斗力,特别允许各部禁军在正式的军队编制外,保有特别的军号,而岳飞麾下的背嵬军因为战斗力最为强悍,也是数十万禁军中唯一有此军号的骑兵部队。这样的精锐之师,便是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