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空念远(四八,四爷重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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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说得仔细,佟贵妃更是听得开心。于是饭毕两人移坐小榻,闲话起不知错过了经年几许的家常来……
然雍正爷到底是眼尖心细,说着说着,便瞅出了她妆容背后的面色寡淡,思及方才佟贵妃也食得颇少,一年以后更是大限,心头立时揪起:“额娘,您可是身体有恙?!”
佟贵妃自五年前爱女夭折后一直身心受损,加上后宫少有专宠,儿子也与她有了隔阂,哪儿能有什么慰藉?心情淤塞自然五脏不调,她底子薄弱,脸色还能好看么?但见胤禛问起,却也只是笑笑:“不妨事的。”
身边的桂嬷嬷却不乐意了,平日里娘娘不注意,她这个老嬷嬷还是放在心尖儿上的,进言道:“娘娘,您何苦隐瞒。您这胸闷头痛也有小半月了,夜夜梦魇咳嗽不得转圜,怎生自己也不上心呢?”
胤禛一听心下大骇,直叹那醒梦史官有心,让他来的正是时候。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所以返生一次他是怎也不想再受那孤家寡人的苦楚,当即撩袍跪倒:“额娘,儿子请您定要注意身体!”
他原一直以为,佟贵妃是因为没有子嗣,强行带自己脱离了母亲,才致后来自己与德妃的失和。而她却又在拥有了自己以后,还企图怀孕,将置自己于何地?加之日后连鄂伦岱都偏心眼地帮助老八,所以他上朝以后对佟佳氏一族也未留什么余地。可是晚年不经又懊悔,究竟是德妃个性使然,还是佟贵妃当初埋下祸根,恐是二一添作五,人人有份。更遑论德妃哪怕只有一点儿顾惜母子血缘,又何至于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尽孝,也换不来一点真心?
所以即便尊重、感激大于孺慕,重活一世,他也是怎都不想让这位佟额娘早早儿地就去了的。
佟贵妃怎料到胤禛如此大的反应?她初时顾念康熙帝克妻心结,前些时日更是太皇太后仙去,举朝皆哀。所以身体小恙也不好大肆宣扬,权衡利弊就打算遮掩作罢。这会儿她见胤禛行此大礼,惊骇之余心下感动,连忙摆出一副大人模样,温言安抚。
但是她哪里知道十一岁的躯壳里头早已是五十七岁的心魂。雍正帝经历了丧考之痛、伶仃之苦,更有后来的亲母失和。眼下见她敷衍,心里也真心难过起来,倔劲儿泛上,直往前膝行了两步:“额娘,眼下事小,焉知日后何如?皇宫内虽然处优养尊,可无福妃嫔远不在少数。儿子断无不敬之意,您更是人品贵重福寿双全。只是额娘体质单薄,儿子年幼更无法报答母上恩养。企望额娘兀自尊重,您要是真有了什么不爽利……可不是、可不是剜儿子的心么?”
他本是晓之以理,没料想说到后来居然也动了真情,想到几十年遭遇,喉头梗塞早已不能赘言。缓了缓,终于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佟贵妃本以为已失了儿子的亲近,孰料听到这一番情感恳挚的肺腑之言?即便并非亲子,这时候也早是一腔慈母柔肠——不经想到了宫中随着年岁增长,开始办差就已露出隐隐相争之意的大皇子与太子,以及他们背后的母族亲族;又联想起日前看到德妃时候,对方眼底藏不住的离心芥蒂。人非草木,就算是一块石头抱一抱还能捂热,何况是养了十一年的儿子呢?顿时心里一痛,只想着若是她不自重,近年就去了,让尚且年幼的胤禛将如何自处?
到底是为人母,衷肠激动。连忙心疼无比地扶起了儿子,承诺定然好好保重。而看到母亲双颊薄红,一片恳切,老鬼的心头也释然不少。
终于打千告乏,约定不日再来。
TBC
☆、相遇不如听墙根
没想到返生刚刚回来便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憾,雍正爷步出景仁宫宫门之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甚至皇城上的天空都比前一辈子来的敞亮!
而随行的小太监很快跟了上来,随他一路往外走去。只是待到四爷径直穿过景和门又向南走了数十米开外,才惊觉出自己一晃神,竟然险些习惯性地返回了养心殿,不由回头怒视了身后那胆子小个子大的张起麟一眼:这囚攮!
张起麟素日里就是个拙嘴笨腮的,今见小主子似乎相较平日更有威压,腿肚子都快要打颤了。好在雍正爷忆起了此人嘴严的好处,加之想到了可以重生再来一次的畅快,深吸了一口气,也不与他计较了,但喝一声“跟上”,就自往阿哥所方向回行。
他这一世返生,自当是想要好好故地重游一番。既不着急,便则了个寻常并不多人的小路叉了过去,心了还想着这几条路径如果朕都不能时常临幸,岂不兀自寥落了?殊不料红色宫墙的夹道一应深幽,他们行至了不多远,就在一平素鲜少有人光顾的转角处,竟然听到一个苦苦压抑,却依旧不小的童音,这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他们凭什么克扣额娘的用度……唔……”
“我的八阿哥嗳,您可别乱说话!”
雍正爷慕地停下了脚步,后头的张起麟坑头尾随,险些一股脑儿攮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拦住了,噤了声。才闻得几米开外的转角墙根下,有对话隐隐透出。
“郝进,你方才分明也看见了。”这次听清楚了,确实是记忆中的那个声音,还带着稚童的软糯,只是尚不能似几十年后斡旋朝堂那般隐藏心绪。
他身边的奴才却是个胆小不经事的,仅仅声音低微意味不明地规劝了两句。
“我不过是说了两句,你扭手扭脚的是什么道理!”那孩子显然是有些生气了的,只是声音中更多了委屈,那头衣服扑簌之声闪烁,想来是可怜的奴才跪下哀求主子。
而空气一时静谧,莫约过了分分钟,才听闻那孩童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回终究是压下了满腔的愤懑,言语间的小大人语调却平白叫人心口发酸。
“呵呵,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墙角的对话戛然而止。
末了,那孩子终于淡淡叹道:“起来吧,我不过发散发散,别跪着了。回吧……”于是不多时,道路上便复又响起了远去的脚步声。
直至胤禩走远了,雍正爷才负着双手,悠悠然从墙角踱出,宫中的长条石板路上已然看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望着这条悠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却又挤窄的不行的道路,他不禁有些唏嘘:当真没有料到,除却佟额娘,他返生的第一天遇到的第一位旧事,居然是这个少时有缘无分,长大后虽然毗邻,却日益恨不能一刀捅死对方的宿敌。
他不由地回头望了望身后妃嫔寝殿的方向,然而层层宫墙阻隔,便只能看到金黄的琉璃瓦与宫殿顶角上码作一排的狻猊、獬豸。雍正爷不经细想,原来……老八这股子身来不甘,却又善于隐藏的性格,竟是从彼时就已种下了诱因么?
想着方才那孩童的语调,他的心头不觉掠过一抹了复杂。
时年,胤禩仅七岁。
◆ ◆ ◆ ◆
光阴荏苒,时间总是走得飞快,待到雍正帝完全适应了返生后的新生活时,榴花已开又一年。
一日夜,星子漫天。他并没有出去,亦没去请安,只是用过晚膳便屏退了下人,兀自一人盘腿坐在了阿哥所的炕床上,探手在床头柜阁中摸索出了一只古朴的黑檀木盒,移至烛火之下,便借着那一晕光辉将木盒打了开来。
木盒之中,正静静地躺着一串籽粒饱满的沉香手串,拢共一十八颗,却独独最中间的三通是枚似血色珊瑚般的浑圆珠子——正是那串他从幽冥一直带来人间,又被醒梦仙人点化过的手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阖上了眼睛,似乎让气息盘旋肺腔绕了一圈儿,才放松了面上的表情,重新盖上盒盖,将木盒纳入了柜阁最深处。
他已经不再年轻,仿佛闭眼之际还能看到昔日上的朝堂变化,睁眼须臾,上书房、骑射场交叠的日子就已又重新霸占了他的生活。稳重了一辈子的灵魂总需要看看盒子里的物什才能够相信确实发生过怪力乱神,好让他来感恩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是真心感恩。
只因这一年,佟额娘身体康健。
胤禛是从未想过要放弃皇位的,甚至在知晓后事之后,更是动了提早登位的念头,连那枚“遂心丸”都筹谋着要在康熙四十七年献给皇父。所以在索额图、明珠尚且装乖,太子也刚领了差使意气风发,自己更是十一岁黄口小儿的当口;反不若励精图治地孝顺孝顺佟贵妃,疼宠疼宠十三弟来的实惠。
而且上辈子虽然是被“噎死”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自夺嫡伊始便慢慢亏空,后来虽然勉力发胖,但底子到底损坏了。索性此番乘着年轻,分去一分精力兼顾功课,其余剩下的光阴,便连同自己的份儿一起,将那些重要之人皆照顾妥帖,才是正道理!
对他雍正有恩的人不多,朕定要他们都好端端地遗祸万年!!
“额娘,且将这个也用了。”雍正爷盯着刚请过平安脉的佟贵妃手中的一盅芙蓉银耳羹,几乎是强硬到不容置疑的口吻。
惹得佟贵妃颇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面前一年多前骤然转性儿的儿子,拗不住他的“央求”,又多进了这一盏补品。而雍正帝并没有这样便放过她,执意日光正好、日头不毒,饭后百步走,怎也要伺候着她去园子里头荡一荡。
“好歹也去你德妃母的宫殿看看。”佟佳氏温言规劝。
而胤禛果然一脸的嫌恶。
这心眼儿真真是偏到爪哇国去了,佟佳氏当真忧喜参半——担心他们亲母子不睦;却又十足欢欣没白养这个儿子。结果到底没有多费唇舌,她眼见着是不能再有身孕了,所以只要场面上过得去,儿子既然亲近自己,何乐而不为?只是听着耳畔的胤禛第无数次地又将养生之道叨登了一遍以后,饶是佟贵妃好性儿,也忍不住扶额,想把先前那个半棍子敲不出个屁的傻儿子给找回来了!
儿子太霸气了,也很愁人啊……
这么一想来,月前七月上旬时,胤禛简直和魔怔了一样,下了学就往她这里跑,好在年纪尚小,他又有心抱了十三一同来,只是那虎视眈眈到如同弃犬的目光,令深宫多年几近水火不侵的佟贵妃都要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