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兵-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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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却期盼着儿女都能好好地上学,回头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妈妈坐在木板床上,满头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了,眼泡肿肿的,声音沙哑:“客人来了,屋子小,来这坐吧。”妈妈拍着身边的木板床,又向里侧坐了坐,让出一块地方来。
妈妈今年才只有50几岁,可是现在的她,看上去却像是有六七十岁的样子。李斌默默得向母亲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泪水答答地滴落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客人来了”,在妈妈的眼中,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客人而已。李斌的心如同被扔进了绞肉机,每一次的转动都会带来更加强烈的绞痛,直到把自己绞成了一团肉泥。泪水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妈妈,妈妈,我是您的儿子小斌呀。可是,这句话只能在自己的心里默默的呼喊。
屋里还有一个意外的客人,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木沙发上。大老李,李斌的队长、教练。大老李也是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李洁默默地把一杯热水放到李斌身旁的饭桌上。饭桌上还放着一张银行卡,一本红色的士官证、一本烈士证、一枚个人三等功勋章和一个大大的信封。李斌知道那张银行卡就是自己的抚恤金了。20万元,他们这支部队的抚恤金是非常高的,这可能也是国家出于为他们减少后顾之忧的一些考虑吧。那个大信封里是一些现金,李斌知道那是战友们凑的。在部队的时候,李斌和战友们每次凑这些钱的时候,心都会抽搐般的痛,这就意味着又有一位好战友、好兄弟永久的离开了他们。李斌默默地伸手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士官证。李斌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士官证,他们这支部队,只有在你死亡或者退役的时候,才能够拿到自己的士官证。李斌看着士官证上那张自己熟悉的、有些陌生的稚嫩面孔,默默地流着眼泪。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只有不时传来的低声的饮泣声。
好长时间。
大老李站了起来,向妈妈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妈,我要回部队了,您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战友们一定会帮您解决的。”
妈妈轻轻地摇了摇头,额前刚拢上去的几缕灰白的头发又散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庞。
李斌从自己的士官证上收回了视线,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平静的对大老李说道:“李斌的首长是吧,我是李斌的兄弟,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吧,我们想听听李彬的事。”李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原本还打算找机会重返部队的,可是再见到了妈妈和小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之后,李斌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人,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大老李闻言又默默地坐了下来,这个家庭带给了他同样的震撼,在心里,他又何尝不想多坐一会。这个家里唯一的一个男人又为国捐躯,而且,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大老李心里有着深深的愧疚。
李斌默默地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李洁:“小妹,去楼下的小店里买点熟食来,再买两瓶酒。”
“哦”,李洁应了一声,默默地接过钱。不由得愣怔了一下,自己怎么这么自然地接过他的钱,就好像理所应当的一样。这种感觉,好熟悉。李洁慌忙擦了一把又奔涌出的眼泪,匆匆离去。
饭桌被抬到了床边,家里来了客人,凳子是不够的不知道什么,李斌已经拉起了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干枯而粗糙,手掌上满是厚厚的老茧。但是,母亲的手是温暖的,就是这双手,撑起了这个家,这个瘦弱的家,如果,家能够用瘦弱来形容的话。
母亲的神情有些恍惚,直到李斌把筷子塞到他的手里她才反应过来。
母亲轻轻地把筷子放到饭桌上,站起身,身子轻微的晃了一下:“你们坐,我去炒两个菜。”
“大妈,不用,您坐,您快坐。”大老李慌忙地站起身,扶住了母亲的胳膊。
李斌拿起桌上的二锅头,给母亲的茶杯里浅浅的倒了一些:“您喝点酒吧。”李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母亲,只能用泛泛的一个您自来代替了。难道,告诉母亲自己就是李斌?自己并没有死?不说别人接受不了,恐怕连李斌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
小妹从厨房里端出几盘菜来,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李斌冲着大老李端起了酒:“:谢谢你。”
大老李端着盛满酒的杯子,深深地喝了一大口。
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为什么要谢自己,可是,他又好像觉得自己知道他为什么谢自己。
“我哥在部队上到底是干什么的?不是说在后勤部队吗?怎么看仓库还会有生命危险?”李洁终于对大老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大老李轻轻地咳了一声。他们这支部队能摆在明处的身份就是XXX后勤部队XXX仓库。
“你哥是个好兵,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兵。”大老李顾左而言他:“你哥是在跟歹徒的搏斗中牺牲的。”这个解释适用于这支部队每一位牺牲的战友。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去领回我哥的遗体?难道连我哥的骨灰都不能给我们吗?”李洁本不是这么尖刻的人,可是,兄妹情深,哥哥每月的津贴,一半寄给妈妈,一半寄给了自己,自己这四年大学,是哥哥一手撑起的。可是,眼看自己大学就要毕业了,就要和哥哥一起绘画一个美好的未来了,可是那根支撑着自己心中那座大厦的柱子却轰然坍塌。
“这,部队里有规定,李斌同志已经被掩埋在军区的烈士陵园里。”大老李艰难的说。是呀,烈士陵园,一个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石碑,一条生命,在那里只能换到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只能变成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李斌2001年7月入伍2008年5月7日牺牲)或许,那也是自己最后的归宿。牺牲了那么多的战友,有能够找到尸体的,有永远埋骨异国他乡的,能够留给后人一点记忆的,就只有烈士纪念碑上的那几个字。
李斌知道,那个光秃秃的烈士纪念碑,是整个大队战士心中的圣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国家军委副主席在每年的建军节这一天,都会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风雨无阻的献上花篮。那位老将军深深的一躬在李斌的记忆中留下了太多的震撼。
“我要去看我哥。”李洁倔强的说道。
“可以,我来安排。”大老李应道。
第5章 我可以叫您妈妈吗
开着史俊的银灰色的宝马载着妈妈和李洁返回了青岛。
军区的首长高规格的接待了他们,他们在军区首长的陪同下拜祭了那座革命烈士纪念碑。在大老李的带领下他们参观了所谓的李斌生前战斗过的XXX后勤保障部队的XXX仓库营区。
临行的时候,他们再一次的拜祭了革命烈士纪念碑。李斌那深深地一躬也许就是在想自己7年的军旅生涯告别,也许,就是向曾经的李斌告别。
别了,我的战友;别了,我的部队;别了,我的过去;……
返回了家里,李洁轻轻地对李斌说:“谢谢你了,史俊。其实真正的你,跟你原先在学校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你干吗要那样隐藏自己呀。”
短短三天的行程,已经无形中拉近了李斌和李洁之间的距离。
听到李洁对自己的称呼,李斌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呀,我是史俊,再也不会是李斌了。李斌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在路上的时候,简单的买了两个菜。此时,李斌正在厨房里帮李洁操持晚饭。听到李洁的问话,李斌有些无奈,史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些什么事,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自己怎么会知道呀。李斌苦笑着问李洁:“那我原先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反正不是好人。”李洁脱口而出,随即醒悟过来,又慌忙的补救:“不过,也不算是坏人,不好不坏,不好不坏。”李洁讪讪的笑着。
终于,小妹能够笑了。
李斌慈爱的伸手揉了揉李洁的头。
“傻丫头。”
李洁脸羞得通红,不满的侧头拍开了李斌的禄山之爪:“怎么跟我哥一样呀,老拿我当小孩子。”
提起了哥哥,李洁的心情又黯淡了下来。
李斌尴尬的缩回了手,是呀,以后这个关系该怎么处理?还真是一个难题。
一盘炒辣白菜,一盘家常豆腐,还有一盘炒鸡蛋,想来,这是因为李斌在家里吃饭,特意给他加的。
李洁递给李斌满满一碗米饭,坐到了李斌的对面。短短的相处了三天时间,李洁觉得甚至比俩人在一起同窗四年更了解史俊了。
“哎,我问你,你是怎么和我哥成了朋友的?”李洁好奇地问道。好像,这两个人的生活轨道没有一点的交集呀,一个军人、一个学生;一个天津人,一个青岛人,怎么也想不通,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会和一个花花太岁成为朋友,而且还是生死之交的好朋友。这个年头,还会有生死之交的朋友吗?欲望早就把人的善知摧残的无影无踪了。可是,看到李斌对母亲,对自己所流落出来的感情,绝不是虚伪的,表情可以骗得了人,可是,眼睛却骗不了人。
李斌抬头瞪了李洁一眼:
“食莫言。”
李洁吐了吐好看的小舌头,端起了碗。这人怎么连吃饭的规矩都和哥哥一样呀。
李家食莫言的家风还是李父在世的时候立下的,那时,李斌和李洁都还小,现在李斌脑子里父亲的形象都已经很模糊了,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想抓都抓不住。
这时,李斌的妈妈端了一碗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李斌急忙把母亲的碗筷摆好。
李斌的妈妈叫张蕙兰,原先在一家国企上班,那几年企业不景气,号召人们自愿买断下岗。张蕙兰慌里慌张的找到厂里的书记、厂长,在最后的关头办理了退休。关于张惠兰在这种时候办退休,就是那些下岗买断的人都不好意思拿她的事儿说什么。张蕙兰的丈夫过世的时候张蕙兰还不到30岁,就这样拉扯着一对儿女风风雨雨的过了差不多二十年,拿她说事儿,想想自己都张不开嘴。曾经有不少的人劝张蕙兰再走一步,可是,张蕙兰怕后父会对李斌李洁兄妹不好,所以都一一的婉拒了。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