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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从普通农民到英雄老兵的铁血沧桑:无家-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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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人流里行进着各式交通工具,汽车,马车,自行车,手推车,还有人力车。车上大多拉着一家老小,有的后面还牵着狗。一群群带枪的兵痞见到闲置的车辆或是骡马,枪口一指就抢了过去。老屌的车因为挂着军队的牌子,倒也没有人敢乱来,只是路上的人太多了,任刘海群把喇叭按得山响,两个时辰过去也没走出多远。前面一辆装着军火的卡车上有几个兵,冲锋枪对着四周的人群,看着有人想靠近就拉枪栓,老屌忙让刘海群紧紧跟在后面。

小甄和小兰还在哭哭啼啼,可声音总算小了。麻子妹倒噤了声,还一个劲地抱怨车走得慢。瘦个子战士梁文强被麻子妹挤得挺胸凹肚,还总是遭她的抢白。

“缩什么缩?我能把你挤扁了呀?挺大个后生咋长得像根麻杆,屁股上削不下二两肉,还一个劲地放屁,肚子里料还不少啊?”

山西老兵梁文强和老屌一样,长了一张笨嘴,被麻子妹一阵抢白,也没还嘴,脸憋成了鸡冠子颜色。麻子妹说梁文强一个劲地放屁倒也没有冤枉他,他的肚子在那水上飞机上被子弹钻了个左右贯通,养伤期间估计留下了根子,稍微着急或是受凉就挤出一串来,被杨青山起了个外号:屁龙。陈玉茗早从老屌的嘴里听说过这位超级无敌滚刀肉护士的事情,更知道他是麻子团长的妹妹,忙用笑脸截了过去。

“小云,你可别拿我们屁龙兄弟开涮,他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哪,你省着点力气欺负老哥去,我们可吃不消你呦!”

麻子妹对陈玉茗颇有点怵,这人不言不语,高兴生气行动做事都是一张脸,也从不拿正眼看自己,见他开了腔,给了个白眼也就闭了嘴。赵海涛和朱铜头看在眼里,在那里蔫蔫地坏笑。赵海涛是东北人,凡事喜欢拍胸脯,有时豪气冲天,有时胆小如鼠,正如他忽深忽浅的酒量,也不知他是怎么辗转到大后方的,东北老家的事绝口不提,一次喝多了,他说家里人因为偷吃大米,都被鬼子抓去杀了。坐在车尾的大薛对外边的混乱充耳不闻,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偷袭斗方山机场时,大薛被子弹打穿了喉咙,从此不能再说话,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的烟呛得旁边漂亮的小甄护士一个劲地咳嗽,他也不管不顾,继续吞云吐雾。

杨青山在山里歼灭那股鬼子时,手榴弹片蹦进了眼睛,治愈后视力严重下降,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瓶子底一般厚的眼镜带上,即便如此,他稍微不仔细就会把大树看成老屌,把拖把看成步枪。

那个朱铜头是个怪物,肥头大耳,贼眼溜圆,兵不像兵匪不像匪,原本不过是混进医院想找份好差使的地痞,从洗衣房偷了身军装,冒充了一年士兵,竟也无人过问。他经常把医院当成大卖场,里面的药物和被褥,甚至美国造的手纸,都被这小子倒卖出去不少。前些日子他还瞄上了老屌旁边的药房,于是经常过来打探情况,和闲得无聊的老屌混了个厮熟。大薛是个硬脾气,不让这流氓上车,急得朱铜头赶紧去给弟兄们买了一箱子烟和酒,才被允许上来。上车只不到一个时辰,就和坐在对面的小甄护士眉来眼去了。

小甄护士算是个美人胚子,瓜子脸柳叶眉,就是路数不太正。生就一张妖狐脸,天生半盏废油灯。听说她原只是普通病房的护理,因常在特护病房里扭屁股晃来晃去,很快就被安排到麻子妹身边了。于是她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向养伤的军官们卖弄风骚,据说半层楼的军官都和这妖精有一腿,大家都可以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捞个便宜。要不是这些主儿不是全身绷得像个茧子,就是缺胳膊少腿儿,有人就恨不得自己睡地上让她睡床上了,轻薄些的要是再放出些动听的承诺来,她高兴了兴许真能来点“特别护理”。丑陋的麻子妹不久就成了她的天敌,麻子妹直恨不得剥了她的衣服拧烂她的肉。可这妖精的军官相好太多,还真不好得罪。因此麻子妹一上车就和小甄离得远远的,只拿水桶腰身去挤可怜的屁龙兄弟。小兰是个规矩妹子,除了头发长点,几乎没有女性特征,一脸苦相,胸脯像锅盖一般扁平,一看就是没吃过娘奶的苦孩子。她自小无依无靠,原本跟着一个江湖郎中混饭吃,仗打起来了,医生短缺,就被招进了医院。陈玉茗念她心好,就把她带上了,如今一路上只和麻子妹抱在一处哭,两眼肿成一对儿桃子样。

老屌静静地坐着,心里暗道怎么又他妈的开始逃难了?不同的就是这次有一辆汽车。也不知道麻子团长什么时候撤退?鬼子打了五个月才把国军打退,莫不会又像在南京一样烧杀奸淫无恶不作?难怪全城的女人都在逃难。

总算驶到了城外,汇入了更为壮观的逃难大军中。这只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人头数以万计,挤在这条长长的路上,艰难地移动着。天上不时飞来鬼子的飞机,虽然没有扫射轰炸,却也把地上的人吓得人仰马翻相互践踏,前面的军车看到鬼子飞机着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踩下油门就往前冲,压倒了不少腿脚慢的路人。老屌十分震惊,却也发现这是个机会,心里叹气,却也只能皱着眉头让刘海群沿着这条路赶紧跟上去。

车上的几个女人被鬼子飞机吓得惊声尖叫。早见惯了的男人们赶紧替他们压惊,只大薛笑嘻嘻地看着天上鬼子的飞机,回过头来叽里咕噜了几声,又朝陈玉茗比划了几下,陈玉茗点了点头。朱铜头不解地问道:“薛哥是啥意思?”

“他说上次我们在斗方山炸的就是这种飞机。”

“他们为啥不扔炸弹?”

“当然了,看见我们在这儿还敢扔?着急我一泡尿把它呲下来!”赵海涛吐出一个烟圈,斜着眼看着朱铜头说。

“你这箱子里还有啥好货,趁早拿出来给弟兄姐妹们分了,否则到了后方被宪兵搜出来可就毙了,你到时也没处买烟去孝敬老哥了。”

“哎呀,兄弟!你当这是杜十娘的箱子——样样是宝啊?真的没什么的,就有一点子烟酒,你知道在武汉买这点东西多难么?这都是从以前运的物资里买出来的,地道的美国货,我铜头就差把裤子也押上去了人家才肯给我!”

“陈玉茗快下来!”

老屌突然喊了起来,陈玉茗忙跳下了车,跑到车头一看,一个女人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像鬼一样,正幽幽地望着他们。她看上去病得很重,仿佛行将死去。她用身体挡住了汽车轮子,身边一个10岁上下的小姑娘跪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磕头。

“这是咋回事?你这是干甚呢?”老屌问道。

“我娘不行了,叔叔,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求求你们了!”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搭在汽车前杠上,破衣烂衫里露出嫩红的肉,一条粗辨子垂在腰上,已经脏得打了绺。

“你爹呢?”

陈玉茗觉得有点蹊跷,看到地上的女人几乎只剩一口气了,知道不是敲诈的。她露在裤管外边的两条腿溃烂成两根脏兮兮的排骨,上面沾满了灰土;胳膊上静脉一根根都凸了出来,皱巴巴的皮肉在腋下晃荡着;手掌上到处是绽开的口子,血块结成厚厚的痂。

“爹去打仗了,走了两年了都没消息,他……再也没有回家了,前天我和妈妈去部队找他,可听说部队早就逃跑了。妈妈生病半年了,我们没钱去医院……妈妈说我爹不会回来了……呜……呜……”

“可是我们也帮不了你们啊,我们还要赶路,车上也没有地方了。”陈玉茗似乎不为所动。

“求求你们了,把我妈带走就行了,我能走路,你们能救活她的,我给你们磕头了……各位大叔求你们了!”

“各位大哥……你们把这丫头带走……我不行了……你们行行好……带这丫头走,让她给你们做牛做马也行,我不走!”

地上的女人突然说了话,声音像是从阴曹地府里传来的一样,把站在旁边的老屌吓了一跳。女孩子回头扑到她妈身上大哭起来,又跪爬过来抱住陈玉茗的腿,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裤腿子。

老屌和陈玉茗心里都乱糟糟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难民,人们吊着嘴巴伸长脖子看热闹,大多看完就摇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便回去继续走路。类似这对母女的悲惨境遇,随时随地都可能看到,人们已经司空见惯以至于麻木不仁了。竟有不少看客倒是直勾勾地望着老屌和陈玉茗,猜测着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还有些人探头探脑地往车里看,流露出羡慕和憎恨的神情来,看得车上一众人心里发毛,大薛和赵海涛不由得紧张地拿起了枪。

突然,老屌看到地上的女人摸摸嗦嗦地,竟拿出了一把生锈的剪刀。老屌觉得有点不对劲,刚要说话,这女人大喊一声:“大兄弟们!带她走!求你们了!”

女人抬起身来用尽力气,拿剪刀照着自己的心窝狠狠地扎了下去。

“等下!”

老屌猛扑过去抢那剪刀,可哪里还来得及!锈迹斑斑的剪刀已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脏,女人的手仍然紧紧攥着那剪刀把!只一会儿就眼皮紧闭已是气绝,伤口处粘稠绛红的鲜血缓缓地渗出来……女人的自杀之举让大伙深为震撼,万万想不到,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弱女子为了女儿竟甘心以死相求!望着伏尸痛哭的小姑娘,两个大老爷们慌得束手无策,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之中。

人群发出一声声哀叹,呆呆地看着这女人的鲜血淌满一地。几个好心人叹着气,丢了几个钱在小女孩旁边。人们表情复杂,一时竟没有人说话,良久,又纷纷启程了。

“陈玉茗,叫海涛和铜头下来,把女人拉到边上埋了。让小云下来,带上这女娃子走。”

遇了此事,泼辣的麻子妹霎时变成了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样儿,她把痛哭的孩子使劲跟她母亲分开来,抱到一旁轻轻拍着劝着。铜头和海涛担心时间长了会出事,抬起女人就往路边挤去。两人很快就在一个大坑里找到一个堆死人的地方,估计这堆死人大多是饿死的病稃。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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