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记-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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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各级政工部门和后勤部门行动起来了 各主力军团也不时派人到总供给处领取物资 轻伤员都被动员提前归队 而重伤员则被安排到群众家里 参谋部门匆匆赶着换取新的军用地图 所有的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朱德好不容易抽了一个空 想着要离开中央革命根据地了 还不知道今后的情况会怎么样 便决定去医院看看老战友陈毅
陈毅脚部负伤 一直未好 这次被留下来担任中央政府中央办事处主任 当朱德来到时 陈毅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他紧紧抓着朱德的手 一句话也不说
朱德说 好好养伤 我们很快就要回来
陈毅挨近朱德 答非所问地低声说道 总司令 记住我这个老乡吧 你们回来若找不到我
不会的 朱德立即打断陈毅的话 说 我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
其实朱德自己也清楚 战略转移 前途难料 而留下来也是风云莫测 今天这一分手 真个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再相见 但为了不影响陈毅的情绪 朱德总是尽好的说
天低云暗 秋叶飘零 雨丝霏霏 原野肃杀
公元一九三四年十月十日傍晚 中共中央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 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以及工农红军总司令部 统率着红一方面军五个军团加一个教导师近十万人 开始撤离中央革命根据地 向湘西作战略大转移 左路前卫是林彪聂荣臻红一军团 右路前卫是彭德怀杨尚昆红三军团 左翼护卫是罗炳辉蔡树藩红九军团 右翼护卫是周昆和黄甦的红八军团 殿后为董振堂李卓然红五军团 由党政军各机关及直属队组成的中央纵队和军委纵队 就像坐轿子一样 由五个军团抬着 前呼后拥地踏上了向西突围的艰险征途
为了保密 红军一反常态 没有大张声势 平静地悄悄地近乎神秘地出发了
在总部直属队前 面对脸色冷漠的指战员 朱德面色阴沉 双眉紧皱 极其悲凉地说道 我们在1929年初来到这里 至今已是五年 如今却要 我朱德对不起根据地的人民 对不起长眠在这里的战友 同志们 记住我们欠根据地人民的债 记住根据地人民对我们的情
说到这里 朱德哽咽起来 再也说不下去了
战士们的情绪亦很激动 都不吭声 不停地抽动着鼻子
凉丝丝的秋风摇动着枯枝败叶沙沙沙沙响 偶尔有一两声战马的嘶鸣从队伍中传出
朱德慢慢扬起头向前凝视 忽地两脚一并 激昂地说 现在 我们向根据地人民告别 立正 敬礼
嘀 嘀 嗒 嗒 军号悲鸣
呜 嘘 战马哀号
直属队指战员齐刷刷举起手中的枪 向中央革命根据地的人民群众致以神圣庄严的军礼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像坠了一块铅 嗓子就象塞了一团棉 腿上恰似绑上了千斤之物 眼里闪着晶亮的泪花
出发 朱德终于发出了命令
嘀嘀嗒嗒 悲壮深沉的号音响起
平时听出发号音 使人激越奋发 今天这出发号音 却是一锤一锤在敲打着每一个红军的心
直属队出发了 大家走得十分沉重 他们不知道前方将要去哪里 只知道向着暮色苍茫的神秘远方默默地走朦朦胧胧地走 时不时有人回头看看离得越来越远的家乡 丝丝缕缕的乡恋情愁积压在心头 显得格外的凄凉 沉重 压抑 悲哀
太阳要落山了 凉风一阵一阵地涌来
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枪炮声 看着一队队匆匆西去的队伍 毛主席站在一株几抱粗的大樟树下 一动不动 当年他与朱德率红四军来瑞京时 就是在这棵大樟树下与地下党的同志接的头 今天 他又站在这棵千年古樟树下 却要离别亲手创建的理想世界
眼前熟悉的景物和对中央革命根据地父老乡亲的依恋之情 形成一股激流 在毛主席的心里旋过来又荡回去 想到眼前安居乐业的老百姓 因为红军离去后又会要陷入流离失所的困境 毛主席不禁潸然泪涌
远处的黛山淡岭 弥漫着一层曚昽 渐渐地 渐渐地 毛主席的目光一路回移 不停地吻着起伏的山峦错落的村庄和裸露的稻田
当年带着红四军主力来这里时正好赶上插秧 这几年 年年丰收 季季高产 今年又是五谷丰登 六畜兴旺 可是 我们却要走了 却要走了 要不 又可以和乡亲们一道做甜甜的米片子吃了 难舍啊 难舍啊 瑞京 以前叫瑞金 充斥着疾病贫困懒惰愚昧吸毒卖淫嫖娼凶杀 现在 我们已把她建设成为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事做人人有钱赚的新城市 可是 我们却要走了 却要走了 难舍啊 难舍啊 当年我们来到这里时 这里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现在是民康物阜万象更新 可是却要走了 却要走了 难舍啊 难舍啊 这一走 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三年 五年 唉 乡亲们又要挨饿了 难舍啊 难舍啊 孩子们又要没书读了 等待他们的是流浪街头还是被人拐卖呢 难舍啊 难舍啊 可怜的毛毛啊 以后爸爸妈妈还能再见到你吗 难舍啊 难舍啊 我可怜的小毛毛 不是爸爸狠心 是前途难料凶险莫测不知去向的长途转战不能带上你呀 小毛毛呀 我的小宝宝 你知道前方有多少关隘要隘在等待着爸爸吗 唉 为了你们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为了所有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 爸爸今天不能不将你丢在这里 难舍呀 难舍呀
因为中央规定不许带小孩 所以毛毛也被留了下来 交给留守根据地的叔叔毛泽覃收养 想到今后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心爱的娇儿爱子 想到父子今日分手很可能就是永别 毛主席心里如同刀绞
平素红军出征 人们总是热情洋溢地簇拥在路边唱着歌送行 说几句预祝红军打胜仗的吉利话 可是今天 人们却一反常态 好像有种什么预感似地 一个个都木怔怔地立在路旁 神情冷淡 一声不吭 气氛沉寂得简直要令人窒息
有个细伢子终于忍不住了 从人群中钻出来 慢慢踱到毛主席跟前 抓着毛主席的手幽幽哭道 伯伯 你们为什么要走呢 一定是我们调皮 红军伯伯不喜欢我们了 呜呜 毛主席不要我们了 呜呜呜呜
好娃儿不哭啊 好娃儿不哭啊 毛主席蹲下身去 轻轻拭着孩子的脸蛋 可他自己却叭嗒两串滚烫的泪水掉在孩子的脸上
娃儿的娘走过来 泪眼矇矇说 毛主席 你们好久才回来呢
三五年吧 毛主席抚摸着小孩的头痛苦地说
秋风蔌簌 征者匆匆 凄凉的号音此起彼伏 红军队伍一队一队地越过西山头的那道隘口 很快便没入昏朦的暮霭里
吴吉清把黄鬃马牵到毛主席的面前 轻轻说 主席 该出发了 请上马吧
毛主席摸着马头 盯着山坡的隘路一言不发
吴吉清下意识地抬头望一望落日含山的前方 又回头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心里一涌 吧嗒吧嗒将两行热滚滚的泪水掉落在浸满自己血和汗的热土上
猛的 毛主席俯下身去 双手从地上捧起一把泥土 收到嘴边热切地亲着 真个是情依依 意切切 心沉重 真难别 周围的老百姓都情不自禁地流着泪
毛主席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上泥土 庄重地收进袋中 喃喃说道 只要我不死 我一定要打回来 随即呼地站起 对周围的乡亲们高声说道 同志们 只要毛泽东不死 就一定要打回来 一定要打回来 说罢 一个急转身 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 又站住了 猛回身 昂起头 大声说道 乡亲们 我毛泽东一定要回来的 说罢 跨上战马 一扬马鞭 大呼一声 走 向着深邃莫测的前方奔去
毛主席 走好 乡亲们都鼻子酸酸地喊着
毛主席 你一定要回来呀 乡亲们泪流满面地喊着
舍不得也 哥哥 舍不得也 哥哥 山中的鹧鸪也一阵紧似一阵地凄厉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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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留守中央革命根据地的中共中央分局书记 中央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项英 送别秦邦宪 回到机关 立即召开留守干部会议 担任中央政府中央办事处主任的陈毅 因腿伤未愈尚在医院 由担架抬来开会
项英见陈毅脸庞黄瘦 一条伤腿肿得又红又粗又亮 伤口处不停地流着脓血 便上前关切地询问了他的伤情和诊治情况 叹口气 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万金油 递给陈毅 说 我现在只有这点灵丹妙药 痛得厉害就搽一点
谢谢你 同志哥 陈毅忍着痛 爽朗地笑着说
留守中央革命根据地的高级干部都来了 这中间有何叔衡和陈潭秋 他们是党的第一大代表和创始人之一 有党的第二任总负责人瞿秋白 他现在的职务是教育部长 有参加过南昌起义秋收起义的杰出领导 真算得上是人才济济 项英作为这一班子的带头人 心里极为惬意 听着四野隆隆的炮响 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而是充满信心地对大家说 虽然主力带走了可以带走的一切东西 但中央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一万多战斗部队 而且我手上还有两万多伤兵 痊愈后可以重新上阵 我准备创建一个新的军团 进而扩编为红三方面军 还要建立新的军校 开设新的兵工厂 设立新的红色医院 主力红军很快就会要打回来 我们要集中部队死守住每一寸土地 坚决击退南京军的进攻 迎接中央凯旋
大多数人都乐呵呵地笑着 可是陈毅脸上的笑容却骤然消失 痛苦之状逐渐堆积
项英注意到了陈毅的脸色 关切地说道 痛得厉害就哼一声 会好过一些
陈毅咧咧嘴 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有些莫可奈何地说 我这心里比伤口还痛咧
咦 项英笑道 心里痛 哈哈 说出来 我为你治治 哈哈哈哈
陈毅不笑 忧郁重重说 项英同志 不是我扫你的兴 主力是不可能回来了 我们要赶紧转变
转变什么 项英脸色一变 不高兴地打断陈毅的话
转变什么 转变脑壳 陈毅心里所有的愤懑和不满全部爆发了 敞开嗓门大声说道 我们要立即转变观念 改变斗争方式 由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