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声声里-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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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长清沉默。
是庄妃拿命救了她,不然她也是活不下来的。
顾朝北看着这群人啰啰嗦嗦念悼文,伸手上去推了那太监一把,沉声道:“生前就不爱这些东西的人,死了你们就别膈应她了,让开。”
棺木下葬,被推开的太监怒而不敢言,只想着回去太后宫里,定然要说上两句。
碑还没来得及刻,下葬也不该这么快。但是皇帝要求,哪怕先立白碑,也要让人入土为安。
贵妃的仪仗,谁又稀罕。死了就死了,百年之后都是白骨一具,黄土一捧。而活着的人,就该为死了的人讨个公道。
坟盖好,棺入土,帝王开口道:“都回去,一个也别留下。”
宫里出来的太监宫女,包括念悼文那位,都原路返回。皇山龙脉之地,只剩下一边站着的追云,和宇文长清的马车。
沈归燕下车,看了一眼顾朝北,他半跪在庄妃的坟前,手扶着那空白的墓碑,一动不动。
“皇上。”
顾朝北听见她的声音,没有回头,只笑着开口:“燕儿,你瞧,朕害死人了。”
要不是他那一句话,庄妃有可能不会死。
沈归燕跟着跪下来,闭眼道:“嫔妾身上也背负着人命,总不能让他们都白死了,错过一回,下回就再也别犯同样的错,不就好了吗?”
顾朝北轻笑了一声,眼睛却红了:“我们以后不再错,那没了的人还能再回来吗?”
冰凉的东西落在她的手背上,沈归燕抬头,有些震惊地看着顾朝北。
他竟然流泪了。
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顾朝北的计划她看了大半,自己也能全部猜出来。她觉得他是个深谋远虑的男人,所以信赖他,等着他。
但是他这一落泪,她心里突然觉得被揪着一样的难受。她在他身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知道而已。白狐肯为了他死,花嫔和袭贵人肯为了他入那黑不见底的后宫。那她呢?
她又做了什么?
将手收了回来,沈归燕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笑道:“皇上不是还打算去见年太后吗?在这里跪太久,生病了可怎么好?”
顾朝北盯着那墓碑,呆呆地点头:“也是,朕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庄妃没了,他更该快些动作。
“宇文将军。”
宇文长清在后面站了许久了,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安静地站着。直到帝王唤这一声,他才道:“臣已经准备妥当。”
离番邦来朝的日子也不久了,必须在那之前将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掉。否则让人趁虚而入,可就不是他们想看见的事情了。
顾朝北站了起来,脸上已经完全没了方才落泪的痕迹:“明日不早朝,太后给朕的这个教训,朕不还给她,她怕是还要以为这是文家的天下。”
宇文长清拱手沉默。
“燕儿随朕回宫吧,这几日就在朕的身边,当一个小宫女就好。”顾朝北转过头来,笑着朝她伸出手:“朕带你去看看,这天下朕是如何拿到的。”
沈归燕抿唇,将手放在他的手心,跟着他站起来。
“燕儿不提醒,朕差点忘记了。”顾朝北往自己的马的方向走:“回去见年太后。”
年太后,年氏婵娟。
文秀丽在东宫里笑得应该很猖狂吧,他今日屈服了,说明日不上早朝。那他就等着看看,明日的早朝,文太后要怎么阻拦他新政的下达。
年太后在北宫里,看着坐立不安的端文,轻笑道:“你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
端文皱眉:“文太后都血洗秀庄宫了,母后您如何还能坐得住的?万一伤着了您那未出世的孙子怎么办?”
☆、第122章 宫装
年太后嗑着瓜子道:“是个人都会懂得如何保全自己的孩子,皇帝不傻,晓得护着燕嫔的。就算护不住,燕嫔自己也该知道小心。要是这两人加起来还让哀家的孙儿伤着了…那是他们没本事,哀家用不着心疼。”
端文哭笑不得,过去依偎在年太后身边,小声道:“母后也太看得开了。”
连父皇驾崩,年太后都没有伤心多久,顶多是在屋子里摆了一块空白的木头,设了香鼎,一直供奉。平常连伤心的神色都不曾从她脸上看见过,更别说在意什么事情了。
有时候端文觉得,母后活得也太没心没肺了一些。
年太后半阖着眼,听着端文的话,许久才轻轻哼了一声。
“看不开,不就是跟自己为难么?”
与其天天念着那些个烦心事,还不如就没心没肺地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自己还能自在些。尤其在这后宫里,谁把事儿往心里去,谁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端文好像明白了些,转了会儿眼珠子,坐在一边没吭声了。
顾朝北带着沈归燕来北宫的时候,没有像往常那样诸多无聊礼节,而是径直进去,规规矩矩地跪下,喊了一声:“母后。”
沈归燕跟着跪下,总觉得今日这一声母后,喊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是因为顾朝北太正经了?
年太后怔了怔,低头就看见顾朝北一双眼,那里头的神色,像极了先皇。
“真是的,平日里总没个正形,今日突然这样,哀家不太习惯。”别开微红的眼,年太后皱眉道:“怎么了?”
顾朝北微微一笑,道:“儿臣听闻,后宫里曾有一段时间,流行过齐胸襦裙的宫装款式,是母后兴起的。”
齐胸襦裙,不束腰,下摆宽大舒适,因当年年贵妃喜爱而流行于后宫,当时先帝也十分欣赏,故而许多妃嫔都爱穿。
年太后听着,微微一愣,看着顾朝北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这个事情了。”
顾朝北抿唇,深深地看着年太后,不语。
从他的表情,年太后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孩子,大概是按捺不住,去查了自己的身世吧?
微微叹了口气,年太后从旁边的盒子里摸了一支木头簪子出来捏着,看着皇帝笑道:“都起来吧,后头燕丫头的肚子里不是还有孩子么?人都晓得护着自己的孩子,那是天生的本能,也没什么好感动的。”
沈归燕听得有些迷茫,跟着站起来,端文就下来拉了她道:“母后与皇兄有话要说,那端文就同燕嫔娘娘在门口聊聊。”
顾朝北侧头看过来,颔首道:“别离开北宫的范围。”
“不会,皇兄放心。”
她们在这里,顾朝北和年太后反而不好说话。沈归燕一肚子的问题,也正好可以问端文。
上次问了一半,端文说她不用知道那么多。现在想要知道的话,应该就可以说了吧?
总觉得方才皇帝与年太后那一眼对视,许多秘密就已经解冰了。
“你知道皇兄提那宫装是什么样子的吗?”端文笑眯眯地看着沈归燕问。
沈归燕摇头,她又没怎么进过宫,自然不知道了。
“走,我带你去看,母后这宫里还留着一件,在后院的箱子里。”端文拉着她就走,边走还边道:“本来还一直担心你会不会也遭了毒手,没想到你倒是机灵,平安无事,那本宫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小皇侄了。”
捂了捂肚子,沈归燕抿唇,她这孩子也挺坚挺的,上回痛过一次,太医说胎像不稳,休息了几日,之后就再也没动静了,稳稳当当的。
端文拉着她到了北宫的后院,进去一间库房一样的房间里捣鼓半天,拖了一件宫装出来给她看。
“就是这样的。”
沈归燕心里一跳,那宫装在胸下有个结,再往下的地方宽大无比。她突然觉得,要是穿这样的宫装,就是怀胎十月恐怕都没人看得出来。
“这样的宫装据说只在宫里流行了七个月,七个月后,年太后一场大病,再也没穿这宫装,宫里渐渐的也就没了这种款式了。”端文看着沈归燕:“你懂了刚才皇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么?”
沈归燕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说什么顾朝北是年太后身边宫女的儿子,说什么年太后与顾丞相不和,怕统统都是假的吧?倒吸一口凉气,沈归燕总算是明白,年太后为什么一直隐居后宫不作为,顾朝北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敢与文太后正面冲突了。
细数一番,年太后是顾朝北的生母,顾丞相是顾朝北的养父,户部尚书、南营兵马从事、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黑衣人,都是顾朝北的势力的话…
沈归燕抿唇,明日早朝,那就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在文太后的眼里,她有兵权,更有太皇太后撑腰。宇文长清与傅学士是她的左膀右臂,宫中御林军副统领等人也都是听从她的调遣,所以她可以掌握半个江山。
那么万一,宇文长清也倒戈相向呢?
从顾朝北登基那一刻起,文太后好像就是处于被动了,只是她自己一直未曾察觉。甚至要是不知道内幕的话,沈归燕也觉得顾朝北要与文太后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可是听了端文的话,又知道宇文长清的立场,沈归燕明了了。顾朝北这一盘棋,怕是从他知道真相开始,就一步步地慢慢布好,只等某一日收网,将先皇都未能除掉的屏风,从朝堂之上彻底除开去。
只是,有一点。今日惹恼太后,太后尚且能血洗秀庄宫。若是他日太后知道皇上乃是年太后亲生,更是杀害六皇子之人,该如何?
沈归燕拧眉,心里有了想法。
皇帝黄昏的时候才从年太后宫里出来,牵着沈归燕的手离开。
好像是把该说的都说了,顾朝北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只是眉宇间还有一丝余愁,像是在担心明日是否顺利。
“皇上。”有穿着妃位宫装的女子站在前方的宫道上,朝着这边笑着挥手。
沈归燕和顾朝北抬眸,眼前都是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庄妃。但是定睛一看,那人是沈妃。
沈寒露被文太后从冷宫里放出来了,大概受的罪不少,整个人都变得内敛。挥手之后过来行礼,十分乖巧:“臣妾给皇上请安。”
沈归燕抿唇,跟着向她行礼:“沈妃娘娘。”
“妹妹不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