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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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重心在渐渐
向汉人移动的苗头。满人治汉,是努尔哈赤写在“玉牒”上的祖谕,非有大魄力的皇帝是不可改动的。道光能向一个四品的汉大臣吐露自己
的心迹,也正好说明皇帝身边乏人。一想到这层,曾国藩又隐隐地感到不安。透过皇上话的表面而看实质,道光帝是希望自己能在朝臣中真
正做一个既廉洁又敢任事的好官员,影响一代甚或几代官员,把大清王朝延续下去。这既有公心又有私心。公心即是为国,私心则是为了皇
室一脉的兴旺。
曾国藩想得头痛肢麻,他走下炕,想再续一支香,这时,周升悄悄走进来:“大人,已经三更天了,您老歇吧。”
“哦——,”曾国藩自言自语,“三更天了,是该歇了。”
第二天,曾国藩刚刚起床,周升便急急忙忙地闯进来道:“大人,小的刚得的信儿,陈源衮翰林的内人没了!”
“什么?”曾国藩打了个愣,“你是说易安人没了?”
周升道:“是,陈府管家刚走,陈翰林想让大人过去一趟。”
曾国藩边更衣边对周升道:“赶紧备轿。”
周升一愣,小声问一句:“不吃早饭了?”
曾国藩道:“陈翰林京里没亲人,不定忙乱成什么样呢。——我得赶紧去!”
曾国藩赶到陈府,陈源衮正坐在客厅独自落泪。一见曾国藩走进来,只叫得一声“涤生”,便说不出话来。
管家忙接过曾国藩脱下的衣服,边道:“我家奶奶昨日生产,找了三四个接生婆子都不济事。折腾到午后,小少爷算是降生了,但奶奶
却没了!”
“小少爷呢?”曾国藩问。
陈源衮道:“一直哭,丫环抱着哄呢。生下来就没了娘,咳!”
管家道:“小少爷是饿得哟,任啥都不吃。这可怎么好,总不能——”
曾国藩急道:“马上着人去找奶妈呀,孩子得吃奶呀!”
一句话提醒了陈源衮,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急忙跑出去,着人去找奶妈。
陈源衮,湖南茶陵人,是曾国藩上一科的进士,时任翰林院检讨。娶妻易氏,封赠安人。易安人生头胎,却就落了难,怎不叫陈源衮悲
痛。
一会儿,刘传莹、邵懿辰、陈公源等人相继来到,曾国藩就指挥大家为易安人安灵。
陈源衮的住处是租赁来的,东家怕晦气,不准停灵。曾国藩又让周升拿了帖子去城外的关帝庙联络,总算成功,易安人的灵柩就暂停在
关帝庙。奶妈找到后,小公子也停了哭声。
不久,曾国藩见陈源衮整日郁郁寡欢,办差也打不起精神,便让陈源衮辞了下人退了房子和奶妈一起搬到曾府。陈源衮和奶妈各住一间
房子,一日三餐却吃在一处。陈源衮每日和曾国藩谈些国事,下下围棋,心情渐渐好转。
曾府自打多了陈源衮父子,日子倒过得比平常快了许多。
两个月后,陈源衮丁父忧离京回籍,只剩下了儿子一个在曾家寄养。陈源衮临别为儿子取名远泽。
曾国藩为陈家老爷书写了挽幛、挽联,都打到包袱里,由陈源衮一并带回。易安人的灵柩也由关帝庙取出,专雇了人护送。
曾国藩带着公差一路护送陈源衮及易安人的灵柩出京。
眼望着陈源衮扶柩前行,曾国藩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知道,他在京城从此少了一位挚友,而京师则少了一位直官。
陈源衮是京师有名的直筒子,翰林院骨鲠之士。就为他这个脾气,很多京官是不大与他往来的,而他本人也深知自己的那张破嘴是得罪
过许多人的,是许多京官所不能见容的,于是早就存了辞官的念头,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他的念头和曾国藩谈过了多次,曾国藩是深知其内
中苦楚的,虽也劝过几次,但终于知道陈源衮其人于官场是不相宜的,终究是要离去的。就拿这次出京来说,除曾国藩、黄子寿、邵懿辰等
几个同僚外,侍郎以上官员连挽幛都不曾送一个。而曾国藩回籍奔丧,连皇上都赏了挽幛,大臣们就更不用说了。这固然与曾国藩的学问声
望有关,但同时也与皇上的赏识、穆彰阿的提拔有直接的原因;尤其是曾国藩在生活上节俭寡欲,在公事上严格要求自己,克己奉公、言行
一致,这些更让人敬服。京里有多少嘴上是一套词,做起来又是一套曲的官员呢——怕数也数不清!最为可笑的当数以监察公正面目设置的
都老爷们,明着是监察,做的事却是今天巡夜查嫖官,明天休假吃花酒。这都是大清国连皇上都知道的极其尴尬的事情。
陈源衮的这次丁父忧,曾国藩知道他是必要退出官场的了,就在送走陈源衮的第二天,给善化的唐鉴先生写了一封信。信中拜求唐先生
,望唐先生转求长沙岳麓书院的山长,希望在岳麓书院或长沙书院,能给陈翰林谋一教席。教书育人虽非陈源衮所长,但他毕竟是两榜出身
,功底还是有的。曾国藩深知,唐鉴是奉行中庸的,虽对陈源衮素抱成见,但对曾国藩还算钦佩有加。曾国藩的成名是与唐鉴的颂扬大有联
系的。
相信,曾国藩的面子唐老先生不会驳。
正在道光帝龙体未愈,满朝忧虑的当口,大清国又发生了一件入关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情:帝陵右侧的陪陵,也就是放有孝穆皇后灵柩
的东陵宝华峪,竟然出现了齐膝深的黑水。这是东陵值事官在偶然的一次视察中发现的。所幸孝穆皇后贵人自有天佑,灵柩恰高出平地三尺
许,不曾进水,但陪葬在前后左右的八大侍女,原本是喝了水银坐化的,却都被泡成丰乳肥臀,成了一片烂泥,不见了人模样。
清朝祖制,新皇上登基之日起,即须建造寝陵。皇帝可以好好地活着,但皇陵是要早早建成后等着的。皇帝活着时的寝宫,驾鹤西归后
的陵园地,是皇室的两件大事情。道光帝亲政时已四十有三,已是一个城府很深、节俭有名的人了。这源于他目睹了乾隆朝的奢华和嘉庆爷
的捉襟见肘。如果不是因乾隆爷喜欢摆阔,和又何致敛成巨贪呢?道光帝亲政自然把廉字列为一等一重要的大事,又把康熙朝于成龙的事迹
着人刻成石牌立在宫内,是决意要扭转乾隆朝的奢华,做一个好皇上了。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二部分(31)
建陵伊始,大学士英和与祁藻为迎合新皇帝凡事节俭的口味,竟大胆地向皇上提出,皇上的寝陵,不妨效仿汉文帝,也来个薄葬。折子
递上去,果然深得道光帝的嘉许,立即准奏,同时钦命二位大学士为新皇陵建造的全权办理大臣,又召集军机处办事大臣,各部院尚书、侍
郎,议定出建造皇陵所费银两数——原定一千万两白银,道光帝限定在三百万两之内。主要设施自然没有动,但一些观瞻用的附属建筑,该
减的减,该砍的砍,是真真的薄葬了。
英和与祁藻倒也雷厉风行,接旨的当天,就带着人马及工部郎中甘熙去勘察吉地。甘熙是专攻风水学的,是道光年间比较著名的勘舆大
师;凡京城的楼堂馆舍,均要该员用罗盘一一勘察后,才可动工,概莫能免。
甘大人拿着罗盘,随着英、祁二位大学士整整在城外折腾了二十几天,才终于把吉地位置定下来。之后,就画了图形,一一用文字标明
,呈给皇上。道光帝当时一心想薄葬,见图形简单,设施又还符合御前大臣的会议精神,没有想太多就批了下来。
哪知英和是摸透了道光帝脾气的人,只要薄葬,道光帝是定喜欢的了。就和祁藻商量,须要放出些手段,来个真的薄葬,才不负皇上的
苦心和照应。三百万两的银子从户部拨出来,他们两个只拿出二百万两支用,余下的一百万两,每人落了五十万两,还私下发牢骚,说偌大
的肥缺,生生让“良心”二字给弄糟踏了。二百万两的皇陵,从监理、监工以下开始层层剥皮,落到实处,是已经一百万两都不到的了。工
头没办法,买了砖,买了瓦,就买不起大理石了,几位工头聚在一起协商解决的办法。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主意还真想到一个,
就是用砂土黄泥拌了洋白灰打成方块晒干,然后再涂上一层石灰膏子,名曰合成大理石。一排排地砌上去,不用手抠,还真和大理石一模一
样。把个英和与祁藻喜得连夸工头们能干,立马就答应,名字一定要上到保单上。私下里,英和与祁藻却有些后悔,早知大理石不用银子,
多弄个四五十万,皇陵不是照样建成吗?英和骂自己太心慈手软,天生受穷的命;祁藻躲进自己的府里,连连抽自己的耳光。祁藻给自己下
的定语是:太忠于大清了。
折腾了半年,皇陵(帝陵)与陪陵(皇后陵)均落成。
道光帝带着军机大臣及各部尚书,在英和与祁藻的陪同下,开始验收皇陵、陪陵。一处处地看过去,但见红砖的红砖,绿瓦的绿瓦,大理石的大理石,一排排一幢幢煞是好看。道光帝当时就发感慨:“俭是强国之本哪!”
回到宫里,对英和与祁藻连连夸奖能干,又是叙优,又是赏黄马褂穿。那几日,英、祁二位确是兴奋不已,既捞了银子,又得了个为国
家节俭的好名声。这样的好事情,可遇不可求啊!
孝穆皇后先一步升天,自然要送进陪陵安寝。陪陵在帝陵的右侧,是帝陵的一个分系建筑。皇后入寝的头几年,正赶上直隶大旱,京师
三年不见一滴雨水,土地龟裂、树木枯死,几乎颗粒无收。多亏其他省份年景还好,京师才算没有饿死人。这三年的大旱,愁坏了皇上,愁
坏了百官,单单乐坏一个英和、喜煞一个祁藻。你道为了哪般?原来,所建成的皇陵、陪陵几乎清一色的合成大理石,最怕的是雨,最惧的
是潮。只有地下水枯干墙面不受潮湿,才看出坚耐结实。你想这三年下来,地面都晒到龟裂,地下哪还有多余的水分?可不是成全人吗?
守皇陵的值事官员原本在皇陵的地面建筑中有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