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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最后的骑兵-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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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杯,没想到它竟醉了,马是不胜酒力的呀,那天晚上,醉了的闪电挣脱了缰绳。几乎跑遍了整个草原,跑得全身都是酒的味道。父亲说完,哈哈大笑。能与人一起喝酒的竟是一匹马?

兰静把那个小花环放到那匹闪电的碑尖上。风轻轻地吹得它摇晃了起来,象是一匹马在奔走时的节奏。兰静的心有些惊悚地一动。这时她看到了一根奇怪的石柱子。那根石柱子似乎很孤独,与所有的白色石柱群隔开了很远的距离。那石柱子很细,并且显得与周围的风景太不合群,好象有着更深刻的意思。她走近过去,发现上面竟空无一字,没有字比有字更让人心惊。她用眼寻找着王青衣。王青衣早就看到她走到了那根柱子跟前。他把墨镜从脸上摘下,说:“那匹马据说是一匹红色的赤马,它是这个坟墓群中唯一不属于于这个骑兵师的一匹马。并且还是我们的敌人……”

“那它怎么会与这些马葬在一起哪?”

“我可能告诉你的只是一部分的东西,更深的你该去问问你的父亲。”王青衣用衣角擦拭着自己的那幅墨镜。“据说,这匹马是当年马步芳的一个骑兵师师长的坐骑,这匹马的产地就在这里,是一匹好马,当地的老百姓说它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我认为不过是一种夸大,更为传奇的是,有人说它全身的毛发皆红,跑起来如同燃烧似的,只有额心有一点黑点。说这样的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良马。这马好象命并不太好,它先后沦落到了六个主人手里,后来就成了一匹精良的战马。你父亲是个爱收藏好马的人,他那天在与那个敌骑兵师相遇后,就发现了这匹好马。那会儿他不过是个连队的连长。他下令不准任何人伤害它。半年后,那个骑兵师全军被歼,这匹马如愿落入你父亲的手里。”

“父亲真的拥有过那匹马?”

“是的,他拥有了那匹马,可那匹马性烈如火,你父亲骑上它后,把你父亲摔下来四次,你父亲不是个负输的人,但直到他的右腿被摔断,他才死心了,明白这马可能他永远也无法征服。”

“父亲的腿是被这马给摔伤的,我从来没有听他老人家提起过……”兰静的心跳了下,她没想到,父亲竟有如此多的秘密,她竟然不知道。

“当然。我也是听连里人讲过的。这事外人不可能知道,但这个连队只要存在,就可能把任何传说都给流传下去的。”王青衣的手好象有些抖动,他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大口。“那匹马在你父亲受伤后,开始绝食。它的骨头一天天地支愣起来,身上的毛发开始失去了光泽。所有的官兵都被这匹马给弄得呆了。因为他们只听说过马的忠诚,但忠诚于一个敌人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在连队战士们的心里,忠诚应当说是分好人与坏人的。可是那匹马如此执着地忠诚于一个敌人,让战士们的心里开始接受不了了。有的战士甚至提出把那匹马给杀掉。整个骑兵师都知道有这样一匹敌人的马。战士们都有些接受不了,上级更接受不了,就下令把那匹马给枪绝掉。你父亲知道后,忍着腿伤,骑马几十公里,回来看它。你父亲用手摸索着它的毛发,那会儿马已经饿了十四天了,马儿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但看到你父亲回来,仍挣扎着站起来。你父亲看了它几分钟后,下令把它放走,那匹马看着草原上的天,一声长嘶,就向外奔去,它的身子太弱了,没有跑出几十米,就一头扎到了地上,吐血而死。所有看到那一幕的战士都惊骇不已。一匹马的气节可以让多少人的心发颤哪!你父亲长叹一声,看了那匹马一眼,说:‘把它葬了吧’。所有的战士都有些吃惊,为那匹马,也为你父亲。”

“父亲真可怕。”兰静骄傲地叹息。

“几十年后,就在骑兵师撤消时,你父亲下令把这匹马的骨骸迁入这片墓地。”

“难道就没有人反对?”兰静声音颤抖地问。

“有,只是他们没有力量反抗兰副司令。文革中,好象有人旧事重提,说你父亲把敌人的一匹马埋了,云云。讲的人觉得荒唐,处理的人觉得可笑,此事竟不了了之。可你能想象你父亲的这一举动在骑兵中产生的影响吗?你父亲敢于尊敬任何一匹马,那怕它是敌人。任何人站在这匹马前,都会感动于另外的一种男人的力量的。知道我第一次听成天连长讲述这个马墓的来历时的想法吗?”

兰静把眼睛移向他,等待答案。

“我在心里低呼,这个人真他妈的伟大。”

兰静把手伸到王青衣的臂弯里。喘息着低语:“青衣,你讲话时,很象我的父亲,连声音都很象,你知道吗?刚才我都听呆了,我从来没有关切过父亲,他的生命对我来说,更象是一个过程。我既是在他给我讲某些事时,也没有这么深的感受。有时可能还感到可笑。我现在才发现,父亲只属于一个地方,……他为什么会那么关切一个连队的一切,现在我知道答案了,可我却觉得很伤感。这个连队消失之后,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我讲起骑兵……”

王青衣轻揽过兰静,女孩子在伤感时总是动人的,如同一个意境。“也许会……”

他喃喃着,慢慢地穿越过那片如林的白色碑群,山坡上的风开始轻吹了起来。他们的心情开始明朗起来。湖水与羊群遥远得如同一片幻境。炊烟直直地在空中伸展。这时从湖边忽然奔出一匹黑色的马来,那匹马闪烁着黑金似的光泽。远远地好象有个人骑着一匹马,从后面飞驰着向前追击。兰静入神地看着那个骑手,忽然惊叫起来:“成天,成天,那是成天……”

王青衣回过头,看到那匹马已如风似地消失在了草丛中。

二十一、兰色念头

成天是在那匹马消失后才发现王青衣与兰静的。

他在湖的南面遇上那匹野马。野马正在湖中饮水,远处还有很多的马分散在湖边上。它们都好象从刚才的激烈的奔驰中,松懈下来。看到成天过来,那些马才开始慢慢地向四处跑。好象要躲开他似的。野马都快进入湖水的中央了,它离开岸好象很远,头低低地伏在湖水中,它似乎很渴,头伏在水中很久才抬起头来。它远远地看到了成天,只把头从湖水中伸出来,好象在思考什么似的,仰头看了成天片刻。又把头低低地伏下去。成天觉得他们之间好似有了某种默契,他从马上下来,跑了一天了,他现在才觉出累来。他坐在地上,用嘴衔了一根长长的草,边嚼边看着那匹马。野马离他可能有五十多米,那种距离刚好是一个默契最好的界线。成天明白,他一旦逾越,野马肯定就会受到惊动。成天一直观察着那匹马。他发现在野马的额心好象有一缕白色,那缕白色太鲜艳了,在黑金似的毛发中,显出种高贵与卓异。他拿出自己的相机,从不同的角度给那匹马拍照。野马在镜头中显得很清晰。他已经有了这匹野马几乎很完整的资料了,赵干事走时,他把一批照片交给他,想请有关部门看看那是不是一匹野马?尽管他相信萨日娜奶奶的直觉,但那些研究人员的话可能更有权威。

那匹马在湖中饮完水,把头抬起,似乎在享受着片刻难得的宁静。它把头仰起,故意给成天拍照的时机似的,把身子又侧了过去。它的长尾轻松地摆动着。成天放下相机,觉得那马在近处看去,简直近乎丑陋。它的全身浸没在湖水中,只露出一个马背与长长的马头。毛发在湖水中开始浮泛,那种纯黑此时好象已被湖水分解,它的额头上的那颗白星也失去光泽,伏贴着一块白色的形状。而那几根怪怪的络缌胡尖锐地伸出在水上,在那里一跳跳地,如同猫须。它们此时雷达似地伸长着,好象在探测着水或者空气的某种厚度。这匹马从任何角度看上去,都与他想象中的名马与好马的标准相差太远。并且让人无法把它的优点放到任何他所熟知的名马的身上。让他吃惊的是,那匹马个性怪异,并且深藏着一种淡淡的忧郁。它似乎只有一种优点,那就是它的速度,难道这不是它的美?

那匹马在水中开始浮游。它的全身都浸在水花中,把水声弄得很大,全然一副天真的游戏状态。成天看出来了它的年令,马的年令从它的脸上就可以感受到呵?他发现这马最多三岁,一匹三岁马就如同一个年青人一样,全身的机能都隐伏在平时的行动中,而更多的潜在的机能还没能发挥出来。他想象不出那匹马如果把自己潜在的机能发挥出来后,还能跑多快?他几乎都被这个想法给弄得全身热燥起来。那匹马自由地在水中游动着。它很快在成天的想象中走上了岸。它的全身都挂满着水珠,毛发贴在身上,它离开成天很远,遥远使那匹马看上去更小了,也更象是一只从水里刚刚走出的毛驴。他用深深的失望的表情看着野马。野马在阳光中浑身猛然抖动,那些水珠如同溅玉似地乱飞。身上的湿润好象消退了下去。它看着巨大的湖面激烈地仰天长嘶。那声嘶鸣让成天的内心震荡不已。好象只有那一声的长嘶才让他的心稍稍有些安慰似的,看着那匹马轻盈地向前跑去,他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骑上自己的马,跟着它慢慢地向前走。

王青衣看到成天那全身的草屑与汗水,知道他又去追那匹野马了。他看着那匹马消失的方向说:“你跟了它有十几天了吧?有没有新发现?”

成天把眼睛收回,对着王青衣与兰静点点头。“你发现没有,这匹马除了跑起来时,它美得象一道闪电外,它在停下来时,我都不好意思去看它。它太丑了,丑得都不象一匹马。”成天有些遗憾地叹息。“我跟了它这么久,从没有见过如此丑但又跑得这么快的马。”

兰静看着那匹消失的马。说道:“那匹马的黑色简直美极了,它跑起来时,我觉得如同黑金。你怎么会感到它长得丑哪?”她走到成天与王青衣的中间。把马轻轻地勒住。“你们男人看任何东西都要找出美丑来。美丑对一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何况你们找的是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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