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死弯儿-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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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明朝国力雄厚,城防工事却是如此的浮皮潦草,皇太极感觉不可思议。
当然崇祯更是感觉不可思议。
他震怒了!
人靠不住,他妈的墙也靠不住!
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两者是不可切割的——正因为人靠不住,所以墙才靠不住。
当然,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辩证的。
墙靠不住,倒了,人也必须要倒。
崇祯下令:把负有领导责任的工部尚书张凤翔逮捕入狱,把营缮司郎中许观吉、都水司郎中周长应、屯田司郎中朱长世等直接责任人,廷杖八十。
但是,让崇祯想不到的是,就这么一个根本不算重的处分,竟有五名阁臣联名上奏,要求崇祯手下留情、从轻处分。
我手下留情?谁对我大明江山手下留情?!他皇太极的炮火都快打到紫禁城来了,大明的整个宗庙社稷都靠这一堵墙撑着,这堵墙一倒,宗庙社稷都没靠了。所以,对于玩忽职守者、搞豆腐渣工程的人,必须从重处罚!
崇祯从重处罚的指令一下,八十廷杖立刻打死了许观吉、周长应、朱长世这三个年老体弱之人——这是带着皇上怒气的杀威棒啊。
就在崇祯气还没消的时候,祖大寿悍然带兵离开京师欲归宁远了。
事实上祖大寿不得不走,也不能不走了。
原因有三:崇祯逮捕袁崇焕入狱,令祖大寿顿生唇亡齿寒之感,此其一;辽兵们怒火中烧,无心再战,此其二;最重要的是第三点,崇祯在逮捕袁崇焕入狱之后,提拔大同总兵满桂为总理,节制各路勤王之师,点燃了祖大寿出走事件的导火索。
在崇祯的心里,他其实是真心地相信袁崇焕指使部下用炮火击伤满桂一事的真实性。不管袁崇焕是出于什么目的指使部下用炮火击伤满桂,奸贼的敌人就是我大明的忠臣,不但要用,还要重用。这样一来,满桂就成了祖大寿的顶头上司,而这两人平时就互相不服,在大多数辽兵心里,他们还是比较佩服祖大寿的才干的。现在要祖大寿听满桂的节制,即便祖大寿可以忍下这口气,辽兵们也不服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祖大寿就这么被辽兵们拥护着走了。此去茫茫。回宁远后接下来怎么办?还承认自己是大明的兵吗?没有人知道答案。其实承认不承认都于事无补,离开了激战正酣的京城,祖大寿和他的辽兵们就等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崇祯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孤独。
军情如火,皇太极的军队随时可能破城而入。而大明一支最有战斗力的队伍悍然远走,接下来该怎么办?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今夜的寂寞让谁如此美丽。寸寸青丝愁呀么愁华年。
在其位还得谋其政。兵部尚书梁廷栋献计了:欲召寿还,非得崇焕手书不可。
什么意思呢?要想祖大寿回来,还得劳驾狱中的袁崇焕给他写一封劝返信。因为祖大寿听他的。
崇祯盯着梁廷栋,半天不吭气儿。这让梁廷栋毛骨悚然:皇上是不是因为祖大寿出走的事刺激过度——脑子出问题了?
崇祯突然发笑,笑得很古怪: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大明江山没有了袁崇焕就要倒下来?你让我——堂堂的大明天子去狱中求那个人写一封信,叫他手下回来保卫我们大明江山?离开他“袁崇焕”大明江山就没人保卫啦?你手下的人呢?满桂手下的人呢?都死哪里去啦?!
崇祯挥舞着双手,很神经质的样子,梁廷栋很无奈。崇祯曾经对袁崇焕很器重,恨不得把天下兵马都交给他指挥,可现在一翻脸,却马上把所有责任都诿过于他人。在大明当官,确实没什么鸟意思。
但是没什么鸟意思也得当下去。人生有意思吗?没意思。皇帝都当成这个样子了,我算个屁。梁廷栋就一直对崇祯左劝右劝,希望崇祯真的能够冷静地面对现实:大明现在还真离不开袁崇焕的手书。我们现在不是去求袁崇焕,而是要他戴罪立功。
一听“戴罪立功”四个字,崇祯马上觉得舒服多了。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早给我这么好的理由比什么都强。
但是最后,崇祯却没有给梁廷栋下圣旨,而是默许他可以到牢中劝袁崇焕写手书。崇祯突然觉得,还是不能留下什么把柄给史官们抓到。因为他们——会乱写啊。
梁廷栋其实打心眼里认为,袁崇焕的手书现在比圣旨还管用。所以,尽管没有崇祯的圣旨,梁廷栋还是把架子摆得很大,他找了阁部九卿浩浩荡荡地冲进关着袁崇焕的小牢,要袁崇焕马上写手书给祖大寿,劝他回来,戴罪立功。
但是对袁崇焕来说,写不写手书给祖大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看到崇祯的手书。
崇祯的手书叫圣旨,但圣旨也是手写的。手写我心,手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一个人的心灵密码。
他想解读崇祯的心灵密码。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从信任到不信任,究竟要走过怎样的心路历程。
他很在乎皇上对他的评价,因为这关系到他能不能复出。
复出就意味着大明还有一支抵抗的力量在;而不能复出的话,大明只能不战自溃。
当然,袁崇焕还有一个很私心的想法:他不愿让后世对他的评价是负面的。
他是一个忠臣。他忠于皇上,忠于国家。这是他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
不管是打还是谈,他的目的都是为了皇上。但现在,皇上说他通敌,不要他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迫切地想看到崇祯的手书。他想知道,他袁崇焕还有没有再次为国效力的机会。
梁廷栋很为难。
他碰到了一个认死理的人。
人认死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分场合和情形认死理。
现在是什么场合?是在狱中。你袁崇焕命悬一线,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现在是什么情形?皇太极兵临城下,大明军中人心思乱。而皇上又是死要面子的人,他是不会承认所有这一切情形都是他有意无意之间造成的。军情如火,如果你袁崇焕此时再认死理的话,大明就完了。
所以,为了大明的安危,你袁崇焕必须顾及皇上的面子。
其实皇上死要面子没有错。
皇上的面子就是国家的面子。
一个皇上如果没有面子,那这个国家怎么会有面子呢?
梁廷栋就这样苦口婆心地对袁崇焕说他的理论。
但是梁廷栋的面子理论并没有说服袁崇焕。
因为说实话袁崇焕也是要面子的人。
没有崇祯的圣旨,袁崇焕是不会写一个字的。
毫无疑问,理论是灰色的。
但不是所有的理论都是灰色的。
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兵部职方司官员余大成说出了鲜活的理论。当然余大成能有鲜活的理论那是因为他早有预见。
在袁崇焕被逮捕入狱的第二天,余大成就对顶头上司梁廷栋说,现在敌人势头很猛,但是辽兵无主,无心恋战,形势很危急啊……
梁廷栋当时正在看《孙子兵法》,想从中找出为大明脱困的妙计来,可看来看去,他觉得孙子老是跟他玩虚的,根本找不出大明的解困之道来,正烦着呢,听余大成这么说,便问他有什么好办法。
余大成说必须立刻放人,让袁崇焕继续带兵。
梁廷栋把《孙子兵法》一扔,气得胃都下垂了:放人?我要有权力放人我就不做兵部尚书了。这事,问崇祯去……你余大成真他妈的脑子进水了,献计没有这么献的。
但余大成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却让梁廷栋有些动心。余大成说,让袁崇焕继续带兵有一个前提、两个好处。一个前提是戴罪立功,首先认定他有罪,这样皇上那边面子上也过得去;两个好处是既可以系军心又可以退敌兵。能退敌就算他立功。
梁廷栋听了这话果然有些动心。但是要他现在就去跟崇祯说他还真要掂量掂量:我要这么一说,皇上会不会以为我是袁崇焕的同党呢?弄不好我献计不成反成了袁崇焕的好邻居、好伙伴了。皇上这几天是有些BT。
辽兵不是还有祖大寿在吗?慌乱什么?!梁廷栋重新拿起《孙子兵法》,气定神闲地告诉余大成。
余大成嘿嘿一笑: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袁崇焕被抓,祖大寿必反。咱们大家伙儿就等着瞧吧。
余大成一说这话,不仅梁廷栋急了,连新入阁不久的辅臣周延儒也急了。他紧急召见余大成,共商国是。
是啊,大明到了这个地步,国是不商量是不行了。周延儒问余大成,如果祖大寿必反的话,那么大致会在什么时间反?
余大成笑,哇靠,有没搞错,祖大寿又没有跟我商量过他什么时候反。你老人家这么问我,我要回答那是要我的命,不回答是可以保命的。
余大成一脸憨厚地摇摇头,意思是别诱供,我不是馋嘴的鱼,咬钩的不会。
周延儒一脸尴尬地笑,忙解释说没别的意思,就想听听真知灼见。
余大成仔细地看周延儒的脸,又联想到他的为人,觉得都到这时候了,周延儒应该不会算计他。再说了,他余大成的官级也太小了,不值得周大人算计。
三天之后,祖大寿必反。
为什么?
我这人比较喜欢揣摩人的心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想啊,袁崇焕被抓,祖大寿肯定会先观望一两天。皇上喜怒无常,要是第二天就把袁崇焕放了,祖大寿就没必要反了;要是过了三天还不放人,那就说明皇上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要问罪袁崇焕了。唇亡齿寒,祖大寿肯定是心有戚戚焉。反,那是必然的选择;不反,说明这人脑子有问题……
周延儒抓住余大成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唉,大明处处有人才啊,只是——我为什么到今天才发现呢?
官僚主义真是害死人……才!
此时,17世纪的人才余大成同样抓住袁崇焕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到了一种深刻的悲悯。他觉得放袁崇焕出来重返沙场那是上策,而让袁崇焕写手书给祖大寿,劝他回来戴罪立功最多只能算中策。
下策呢?余大成不敢想。上策已然不可行,他现在只能竭尽全力使中策得以实行。
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