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死弯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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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要稳住他。
温暖地稳住他。
这是一个帝王的韬略。
曾经,他温暖地稳住了魏忠贤。现在,他要温暖地稳住袁崇焕。
最终他要温暖地稳住大明的江山。
袁崇焕觉得皇上还是那个皇上,变的只是自己。所谓文人无行,进士出身的袁崇焕曾经豪情万丈,现如今待罪在身,都只因他的性格太过于狷狂无忌。
袁崇焕哪里知道崇祯内心深处对他的真实想法。当接下来袁崇焕提出让自己的部队进城休整时,崇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袁崇焕很奇怪,为什么满桂所部可进入德胜门瓮城,而他袁崇焕的队伍却不能进城呢?
崇祯没有给他答案,崇祯永远不会给他答案了,因为崇祯很快就要动手。
披着皇上的貂裘大衣、内心还有些委屈的袁崇焕带领部队坚守在广渠门。他甚至还主动出击,组织了五百人的敢死队,持火炮冲进南海子,打得皇太极连夜出逃。这是十一月二十七的事,此后几天,京城外围变得安静多了。
但是对于崇祯来说,袁崇焕现在哪怕取得一百次胜利也于事无补了。
《‘文》—个传言大于一百次胜利,这就是历史的潜规则。
《‘人》崇祯心灵深处的黑暗之魔被打开之后开始快速复制。
《‘书》这是最后的熊猫烧香,但是没有人启动专杀软件。
《‘屋》范文程在静静地等待一个美妙时刻的到来。
这是历史大崩盘的前奏。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王朝的命运进程开始程序错乱,一切都已无法更改。
哪怕上帝,哪怕圣母玛利亚。
哪怕朱元璋从坟墓里伸出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无望地一遍遍向天空挥舞。
十二月初一,这是中国农历年一年当中最后一个月的第一天。
有着无限的希望和绝望。
有着无限的可能和不可能。
这一天,崇祯行动了。他任命司礼监太监沈良佐、内官监太监吕直,提督九门及皇城门;司礼监太监李凤翔总督忠勇营、提督京营。
一句话,崇祯这是把京城和皇城的警卫力量置于自己的直接掌控之下。
然后,他下旨召见袁崇焕。
此时的袁崇焕正在为大明王朝做着最后的奔跑——他指挥着副总兵张弘谟等一起率部追击皇太极。
他奔跑的姿势是那么的决绝、沧桑和充满宿命。
很快地,他回转身来,向着紫禁城,向着一个君王心灵深处的黑暗之魔,快速跑去。
第六节 崇祯面无表情地翻开了底牌
崇祯在逮捕袁崇焕时是当着黑云龙、祖大寿等人的面进行的。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么做的风险。
黑云龙、祖大寿等人是袁崇焕的得力干将,是大明军界的实力派人物。
他们无限忠于袁崇焕,但他们会无限忠于大明王朝吗?
不知道。
崇祯这么做其实是想和自己打一个赌:在现如今的世道人心中,袁崇焕和大明朝究竟孰轻孰重?
对于结果,崇祯没有一点把握,但他还是要赌。
这是最后的江山,这是最后的机会。
年轻的皇帝崇祯面无表情地翻开了底牌。
袁崇焕是穿着皇上的貂裘大衣被捕的。
他身上尚有积雪,他脸上风霜犹在。
崇祯盯着这件熟悉的貂裘大衣,觉得它是那么的陌生。
衣服是通人性的。
穿在自己身上,要多妥帖有多妥帖。
穿在袁崇焕身上,这衣服竟变得如此狰狞,分明有了些反气。
精神洁癖患者崇祯不敢、不屑也不能看着衣服了,因为这会让他作呕。
崇祯是在问完三个问题后将袁崇焕逮捕的。
第一问:为何要杀毛文龙?
第二问:为何要引皇太极的部队入京?
第三问:为何要射伤满桂?
三个问题咄咄逼人,就像崇祯心头埋藏已久的三个勾拳,阴冷地不由分说地向袁崇焕击打过来。
对于崇祯的第一问,袁崇焕感觉还是可以理解。皇上也是人,也有小心眼。而毛文龙之死和皇太极入关也确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袁崇焕可以承认自己是过失杀人,但绝对不存在主观故意。虽然造成的后果极其严重,但他袁崇焕一片忠心可鉴。
崇祯的第二问让袁崇焕感觉到圣意背后浓重的敌意和幽怨。
人生就怕被误解。有些人的误解轻于鸿毛,有些人的误解重于泰山,而皇上的误解则是重于太阳,一不留神就能给你个日全食,让你白天就懂夜的黑。
崇祯的问话还是留有余地的,他没有提到那个著名的传言。
皇上也要讲证据的。除了那个告密的太监,崇祯不可能让范文程来作证。
在这次历史性的讯问中,大明天子崇祯使用了大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反问式排比句。他试图要在袁崇焕的所有回答中找出他的漏洞百出和言不由衷。
但是袁崇焕很沉默。
因为崇祯问到了他和皇太极有没有密约的问题。
袁崇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他和皇太极私下里还真有过几次接触,就两国停止战火、和平共处、发展边贸关系广泛地交换了看法,而这些都是在边打边谈的状态下进行的。
不错,袁崇焕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他希望大明能够一统天下,江山永固。
他曾经豪情万丈,试图以五年时间完成这个伟业。
但几次仗打下来,袁崇焕觉得大明和后金在你死我活之外,应该有第三种生存方式。
那么,第三种生存方式是什么?
第三种生存方式的首先提出者竟然是皇太极而不是袁崇焕。所谓英雄所见略同。皇太极曾经充满遐想地向袁崇焕描述了一种乌托邦式的人间幻境:人人安居乐业,户户欣欣向荣。后金只要辽东的一小块土地,成为国中之国,甚至后金可以向大明每年都纳贡的。从此战争不再,流血不再,人间悲苦不再。
这是共存共荣啊。
这应该是大明长治久安的一种理想模式。但是袁崇焕不敢想,他不能替崇祯做主。因为这事关一个帝王的心理底线。
袁崇焕深知:在崇祯的内心深处,后金是不可能和大明以国与国的身份和平共处的,哪怕纳贡都不可以。
这是大明的尊严所在。
所以袁崇焕只能是和皇太极私下里交换看法。仗还是要打的。皇太极越打越猛,屡战屡胜——他这是以战求和、以战迫和。袁崇焕心情复杂、心不在焉,竟至负多胜少。
他想为大明江山寻找多个出口,崇祯却将毒辣的目光盯在了他四处寻找的背影上,令袁崇焕不胜惶恐。
所以当崇祯问到他和皇太极有没有密约的问题时,他真是无言以对。
崇祯的第三问简直是空穴来风。
“为何要射伤满桂”这是个伪命题。
回答者应该是崇祯而不是袁崇焕。
因为是前者向后者提出了这个荒诞的问题。
袁崇焕为何要射伤满桂?袁崇焕为何不射伤崇祯?崇祯为何不射伤袁崇焕?皇太极为何不射伤袁崇焕?这个世界充满了很多荒诞的命题,出题者是崇祯心灵深处的黑暗之魔。袁崇焕真的真的无法回答。
当时的袁崇焕战于城南,满桂战于城北,两者风马牛不相及。满桂身上所受的伤完全是城上守军发炮所致,纯属误伤。难道皇上是怀疑我暗中命令城上守军发炮所为?袁崇焕觉得一股寒意顷刻间布满全身,那是貂裘大衣也挡不住的寒意啊……
袁崇焕只能再次无言。崇祯令满桂当场脱去衣服验伤,一一指出满桂身上的伤处,逼迫袁崇焕作出点头或摇头的回答。袁崇焕再次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荒诞——我承认了满桂身上的伤处就等于同时承认是我射伤了满桂——天啊,人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袁崇焕就这样被捕了。
当锦衣卫的校尉们一拥而上将他的貂裘大衣脱去时,袁崇焕已经麻木得像个木乃伊了。
但是站在一旁的祖大寿没有麻木。
他拼命地想压住心头某种蠢蠢欲动喷薄欲出的东西,拼命地想显得若无其事,不过他无法掩饰的粗重呼吸声暴露了他心中隐秘的想法。
今天是袁大帅,明天就是他祖大寿了。
谁站在这个位置上,谁就可能是皇上的靶子,迟早要被击落。
这样下去,谁还会为大明卖命呢?
祖大寿内心波涛起伏,在其身侧的大学士成基命顿感大明危在旦夕。
崇祯这不是逮捕袁崇焕啊,他这是在逮捕百万辽东将士的心……
成基命站出来跪倒在地,请皇上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慎重考虑逮捕袁崇焕一事。
崇祯阴着脸:你想让我收回成命?
成基命看了一眼祖大寿。祖大寿已经潸然泪下了。
成基命豁出去了,他提醒崇祯,现在“敌在城下,非他时比”,意思还是要崇祯收回成命。
其他阁臣仿佛也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迫近,纷纷提醒崇祯:临敌易将,兵家所忌。
崇祯一时沉默不语,他也看到了祖大寿的眼泪。但是,此时此刻的大明,谁的心头无泪?我崇祯何尝不想流泪?
崇祯仰着头,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他不能让这些鼠目寸光的官员看到他的泪,他更不能让祖大寿等袁崇焕的爱将看出他心头的软弱。在这风雨飘摇的紫禁城,他崇祯是孤独的君王,又是强硬的君王。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发出的命令,没有!袁崇焕不能,祖大寿不能,衮衮诸公不能,百万辽东将士也不能!
这是最后的江山,这是最后的博弈,崇祯悲壮地以为自己即便是最后的帝王,也应该是一个有尊严的帝王。
将袁崇焕发南镇抚司监候。崇祯用这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所有谈话。
第七节 祖大寿:一生中最关键的选择
祖大寿悍然带兵离开京师欲归宁远的时候,崇祯正在处理一起豆腐渣工程。
豆腐渣工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城外战火激烈,皇太极的军队很快就轰塌了一些城墙。
城墙很不牢固,甚至皇太极的士兵们在徒手攀墙的时候都能有所体会。
这大明朝国力雄厚,城防工事却是如此的浮皮潦草,皇太极感觉不可思议。
当然崇祯更是感觉不可思议。
他震怒了!
人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