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三部曲(血祭+野焚+黑雨)-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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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恕T热私烁浇患也韫荨2韫葜魅嗽缫严排埽粝驴盏吹醇讣浞孔印E碡归俸屯蹂g将这十多名太平军押了进来,曾国藩余怒未消,凶恶地问:“刚才是哪个射的冷箭,有胆量的,在本部堂面前站出来!”
队伍里一人应声答道:“是你爷爷射的,怎么样?只可惜射高了点,再矮一寸,你早就魂归西天了。”
曾国藩盯着这人。他很惊讶这个矮矮小小的单薄汉子,竟然有这样大的胆量,一点都没有将他这个攻克名城的湘勇统帅放在眼里。曾国藩心里沮丧,突然吼道:“你这个倒行逆施的贼匪,死到临头,还如此放肆!你可知只要我一句话,你脑袋就要搬家吗?”
那汉子大笑道:“你爷爷魏逵如果怕死,早就躲起来逃走了。你不必啰唆,要杀要剁,随你的便。”
曾国藩一听“魏逵”二字,心里想:“这人就是串子会的大龙头,那个被人说成是青面獠牙的土匪吗?”
他走近魏逵身边,仔细再看一看,除满脸倔强外,清清秀秀的五官中没有一丝匪气。他奇怪地问:“你就是串子会的魏逵?”
魏逵圆睁双眼,对着曾国藩脸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曾剃头,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牲,好端端的林秀才被你害死。老子今日若有刀在手,恨不得剥了你的皮!”
曾国藩勃然大怒,叫道:“统统拉出去,挖眼剖腹,凌迟处死!”
曾国藩想起那次受罗大纲训斥的耻辱,想起岳州出逃的狼狈,尤其是误中奸计,靖港惨败、投水自杀的丑态,心里顿时烧起万丈怒火,他以不可遏制的愤怒对彭毓橘下令:
“立即向全城传达我的命令,凡胆敢抵抗的长毛,抓到后,不分男女老少,一律剜目凌迟!”
六 来了个满人兵部郎中
攻下武昌的当天下午,杨载福指挥水师又一举克复汉阳城。曾国藩的报捷奏折,以日行六百里的速度向京师飞送。不久,上谕下达,嘉奖同日攻克武昌、汉阳之功,委任曾国藩为署理湖北巡抚。曾国藩没有想到,早在武昌将克未克之时,荆州将军官文已派人和署湖广总督杨霈取得联系,先行向咸丰帝报捷。杨霈因此由署理改为实授。曾国藩事后知道,心里很不好受。但毕竟有个一省最高长官的职务了,今后筹饷调粮调人,都可以由自己专断,不需仰人鼻息,这是值得宽慰的事。又想到尚在守制期中,如果不作点推让,难免招致物议。他给皇上上了一道谢恩折:
武汉克复,有提臣塔齐布之忠奋,有罗泽南、胡林翼、杨载福之勇鸷,有彭玉麟、康福之谋略,故能将士用命,迅克坚城,微臣实无劳绩。至奉命署理湖北巡抚,则于公事毫无所益,而于私心万难自安。臣母丧未除,葬事未妥,若远就官职,则外得罪于名教,内见讥于宗族。微臣两年练勇、造船之举,似专为一己希荣徼功之地,亦将何以自立乎!
后面再奏,洪杨虽已受挫,然长江下游兵力强盛,未可轻视,拟将湖北肃清,后方巩固后,再水陆并进,直捣金陵。
刚拜折毕,亲兵报,衙门外有官员来拜见。曾国藩正与亲兵说话间,来人已昂首进了衙门,说:“曾大人,下官奉朝命来大人衙门报到。”
说着递上一个手本。曾国藩看那上面写着:德音杭布,镶黄旗人,由盛京兵部郎中任上调往曾国藩大营效力等等。曾国藩看了这道手本,心里大吃一惊,暗思这样一个人物,朝廷何以差他到我这儿来,我又如何位置他呢?他在看手本的同时,以两眼余光将来人打量了一下。只见那人三十五六岁年纪,丰腴白净,是个极会保养的人。曾国藩满脸堆笑地招呼:“请坐,请坐。贵部郎光临,不胜荣幸。此处池小塘浅,难容黄河龙鲤。请问贵部郎台甫大号。”
“下官贱字振邦,小号泉石。”
“部郎怀振兴邦国之抱负,又有优游林泉之胸襟,实为难得。”
“大人过于推许了。”德音杭布得意地笑起来,“大人一举收复武昌、汉阳两大名城,为国家建此不世功勋,下官十分钦敬。朝廷派下官来,虽说是襄助军务,但下官认为,这不啻一个学习的好机会,故欣然前来,望得到大人朝夕教诲。”
“部郎为朝廷镇守留都,功莫大焉。湘勇得部郎指教,军事技艺将会与日俱进。学生今后亦有良师,匡误纠谬,少出差错,无论于国于己,部郎此来,赐福多矣。”
“大人客气。请问武昌城内局面如何?”
“近日已渐趋安静,各项善后事宜正在顺利进行。只是常有小股长毛隐藏在街头巷尾,不时向我军偷袭。部郎若不在意,过两天,我陪部郎到城内各处走走。”
德音杭布听说城内尚不安定,心中有几分害怕,便说:“好,过几天再去吧!这两天我想与各位同寅随便晤谈,借此熟悉情况。”
曾国藩心想:看来这角色不安好心,得多提防才是。略停片刻,曾国藩换了一个话题:“部郎过去到过武昌吗?”
“下官过去一直在京中供职,前几年调到盛京,除开京城到留都这段路外,其他各处都没去过。久闻武昌名胜甚多,只是无缘一览。”
“这下好了,待战事平息后,学生亲陪部郎去登龟蛇二山,凭吊陈友谅墓、孔明灯,看看古琴台、归元寺。”
德音杭布大喜:“是啊,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武昌自古便是九省通衢之地,好看的地方多啦。只是不敢劳动大人陪同,待下官一人慢慢寻访。”
“部郎高雅,学问优长,实为难得。”
“惭愧,要说读书作诗文,下官只可谓平平而已。只是平生有一大爱好,便是收藏字画碑版,可惜战火纷乱,旅途不靖,不曾带来,异日到了京师,再请大人观赏。”
曾国藩想起自己竹箱里正藏着一幅字,便笑着说:“学生亦好此类东西,只是没有力量广为收集。现身旁只有一幅山谷真迹,不知部郎有兴趣一看否?”
德音杭布立即兴奋起来,说:“下官能在此地看到山谷真迹,真是幸事。”
曾国藩本想要王荆七去卧室取来,突然想起郭子仪当年洞开居室,让朝廷使者自由进出的故事,便说:“部郎若不嫌国藩卧室龌龊,便一同进去如何?”
“大人起居间,下官怎好随便进去。”
“部郎乃天潢贵胄,若肯光临,真使陋室生辉。”
德音杭布虽是满人,但与爱新觉罗氏并无血缘关系,听此出格之颂,他乐得心花怒放,连忙说:“难得大人如此破格款待,下官真受宠若惊了。”
曾国藩领着德音杭布进了卧室。门一打开,简直令德音杭布不敢相信,这便是前礼部侍郎、现二万湘勇统帅的居室!只见屋内除一张床、一张书案、两条木凳、三只大竹箱外,再无别物。床上蚊帐陈旧黑黄,低矮窄小,仅可容身。床上只铺着一张半旧草席,草席上垒着一床蓝底印花棉被,被上放着一件打了三四个补丁的天青哈拉呢马甲。屋里唯一饰物,便是墙上挂的当年唐鉴所赠“不做圣贤,便为禽兽”的条幅。德音杭布自幼出入官绅王侯之门,所见的哪一家不是纸醉金迷,满堂光辉!虽是战争之中,但原巡抚衙门里一应器具都在,尽可搬来,也不需如此寒伧。早在京城,就听说过曾国藩生性节俭的话,果然名不虚传。德音杭布感慨地说:“大人自奉也太俭朴了。”
曾国藩不以为然地说:“学生出身寒素,多年节俭成习,况军旅之中,更不能铺张。”说着自己打开竹箱。德音杭布见竹箱里黑黄黑黄的,又笑着说:“大人这几只竹箱真是地道的湖南物品,在北方可是见不到。”
“在我们湖南,家家都用这种竹箱盛东西,既便宜又耐用。不怕部郎见笑,这几只竹箱,还是先祖星冈公手上制的,距今有四十余年了。”
德音杭布心中又是一叹。竹箱里半边摆着一叠旧衣服,半边放着些书纸杂物,并无一件珍奇可玩的东西。曾国藩慢慢搬开书,从箱底拿出一个油纸包好的卷筒来。打开油纸,是一幅装裱好的字画。德音杭布看上面写的是一首七绝:“满川风雨独凭栏,绾结湘娥十二鬟。可惜不当湖水面,银山堆里看青山。”诗后面有一行小字:“崇宁元年春山谷雨中登岳阳楼望君山”。德音杭布眼睛一亮,说:“这的确是山谷老人的真迹,这两个‘山’字写得有多传神,正是山谷晚年妙笔。实在是难得的珍品。这幅字,大人从何处得来?”
“那年我偶游琉璃厂,从一个流落京师的外省人手里购得。那人自称是山谷后裔,因贫病不得已出卖祖上遗物。”
“花了多少银子?”
“他开口一百两。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但我那时正迷恋山谷书法,便和他讨价还价,最后忍痛以六十两买来了。”
“便宜,便宜!要是现在,二百两也买不到。”
德音杭布拿起字画,对着窗棂细看,心中捉摸着如何要过来才好。过了一会儿,德音杭布说:“大人,我在京师听朋友们说,大人写得一手好柳体字。”
曾国藩微笑着说:“哪里算得好,不过我早年的确有心摹过柳诚悬的字,后来转向黄山谷,近来又颇喜李北海了。结果是一种字也没写好。学生生性浮躁,成不了事。”
德音杭布恭维说:“这正是大人的高明处。老杜说转益多师是吾师,集各家之长,乃能自成一体。改日有暇,下官还想请大人赐字一幅,好使蓬荜增辉。”文
“部郎过奖,部郎看得起,学生自当向部郎请教。”心閣
“下官最好赵文敏的书法。听人说,赵字集古今南北之大成。下官愚陋,不识两派之分究竟在何处,敢请大人指拨。”
曾国藩弄不清德音杭布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有意考问自己,稍为思索一下,说:“所谓南派北派者,大抵指其神而言。赵文敏的确集古今之大成,于初唐四家内,师虞永兴而参以钟绍京,以此上窥二王,下法山谷,此一径也;于中唐师李北海,面参以颜鲁公、徐季海之沉着,此一径也;于晚唐师苏灵芝,此又一径。由虞永兴以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