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上海滩-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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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比较冷静：“看样子是有来头的。”
正说着一位穿着长衫，手里拿一把大折扇的青年人，摇摇晃晃走了进来。她就是金泰的女儿、金龙帮的帮主金蛟龙。她身着男装，显得英俊潇洒。
她进了包厢，抱扇拱手：“诸位，小弟来迟一步，得罪了！”
杜月笙起身抱拳：“金先生来得正好，楼下正闹得欢哩。”
金蛟龙一笑：“鼠辈也敢扰场！”她走上前去，一手扶栏，一手大折扇一挥，喝一声：“安静！”
池座喧闹之声戛然而止。
四个大亨不禁面面相觑。
金蛟龙转身入座：“家母的《四郎探母》就要上场了，诸位多多捧场啊。”
杜月笙说：“啊，当然，当然，我们早已摩拳擦掌，只等令堂大人一出场，就来一个‘碰头彩’！”
周梅娘扮演的铁镜公主，在帘内喊了声：“丫头，带路啊！”出场一亮相，果然得了个满堂彩。
周梅娘在台上朱唇轻启：
“芍药开牡丹放花红一遍，
艳阳天春光好百鸟声喧……”
黄金荣闭着眼摇头晃脑地听着，猛喝一声：“啊，好——”
左右的人都被黄金荣突然猛喝吓了一跳。
金蛟龙暗暗好笑。“诸位请欣赏吧，我要去后台跟家母说说话。”说罢，拱手而去。
杜月笙见金蛟龙走去，才说：“诸位，刚才那一幕，显然是金蛟龙在向我们示威呢。”
黄金荣眼观台上，“哼”了一声：“这个小赤佬也太自不量力了！”
杜月笙说：“先生，现在金龙帮发展数千人之多了，其骨干也有五六百人，都是经武馆训练出来的武功高手。金蛟龙控制得很严密。她又有日本人撑腰，什么事都敢做，所以不可掉以轻心啊！”
黄金荣要听周梅娘的戏，无心答话，只摆了摆手。
杜月笙苦笑摇头。
黄楚九问坐在一旁的杨虎：“金蛟龙今天造出这事来，是不是个信号？”
偏偏这句话黄金荣听见了，他瞪了黄楚九一眼：“瞎讲！我们巡捕房不是吃素的，枪杆子总比她的铁扇子管用得多！”
果然被黄楚九言中，次日租界就连发事故：几家影院闹事，造成观众夺门而出时，挤、踏受伤者多人；几家餐馆闹事，杯盘碗筷破窗而出，飞到街上砸伤行人；几家百货商场闹事，柜台被砸、货物抛掷满地……
几乎同一时间巡捕房接到报警，警车满街飞奔，却不知扑向哪里是好。
租界秩序大乱。
黄金荣急急忙忙求见领事，要求出动军队帮助弹压。
斯密士倒还镇定：“这不是偶然的。你们中国有句俗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把警力撤回，静观其变。”
黄金荣只得照办。
大世界游乐场也发生骚乱。
黄楚九等不来巡捕，忽生奇想，打电话向金蛟龙求救。
金蛟龙坐着轿车，带了几个保镖来到大世界门前。她一下车，围观的人们就认出来，纷纷议论：
“金大亨来哉！”
黄楚九迎了上去，拱手道：“金先生，劳动大驾了……”
金蛟龙抱扇拱手：“好说！好说！出了什么事情？”
黄楚九说：“不知怎么搞的，忽然来了一帮白相人在场里闹事，也不知什么来头，请金先生帮帮忙……”
上海方言：“白相”是“玩”的意思，“白相人”却指地痞流氓。
金蛟龙笑道：“管他什么来路呢。”回头吩咐，“阿三，去里面看看。”
保镖阿三答应着走进游乐场。
黄楚九拱手对金蛟龙说：“金先生，请里面去坐。”
金蛟龙摇摇头：“不必了，还有好几家请我去，坐不住的。”
稍顷，阿三跑来对金蛟龙说：“我进去喊一嗓子——‘金大亨来哉！’那些赤佬就跑了。”
金蛟龙哈哈一笑：“黄先生，改日再谢吧。”说罢，转身上了轿车，扬尘而去。
黄楚九愣在门前，暗想：“哎呀，金龙帮的势力伸进租界来了啊！”
这天，金蛟龙来到东亚洋行。
山本见面就称呼：“啊，吉田美子……”
金蛟龙瞪了对方一眼：“我叫金蛟龙！”
“啊，是的，是的，金蛟龙先生！了不起！了不起！金大亨在上海滩出足了风头——连租界上发生的事，没有金大亨出面也摆不平了。”山本说罢，哈哈大笑。
金蛟龙颇为自得：“黄金荣在上海滩折腾了几十年，也不过如此吧。”
“啊不，不，相形见绌啊。”山本笑道，“下一步就是占领租界，先搞几个大的‘滩口’，然后发展大街小巷遍设滩口，把整个上海控制起来。”
所谓“滩口”即是据点。
金蛟龙不以为然：“我认为只要黄金荣他们服了就足够了……”
山本强调：“不！仅仅他们服了不行，要全上海、全中国的人都服了才行！”
金蛟龙一惊：“这……”
山本说道：“当初你成立金龙帮不是写过一副对联吗！我还记得，你那副对联上联是：‘挥铁扇威震上海滩’；下联是：‘驭金龙纵横全中华’。横批是：‘挡我者死’！真是豪气冲天，怎么，现在竟然满足了？”
金蛟龙愣了片刻：“好，先控制上海吧。过几天我去安排设滩口的事。”
山本摆摆手说：“这样的事，何劳你去做？交给最崇拜你的杨宝去做好了。最近，你另有一件大事要做。”
金蛟龙又摇摇头：“这是可悲的，因为杨宝决不可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山本点点头：“我理解——像你这样的女人，需要猛虎般的男人驾驭。”
金蛟龙苦笑：“是的，但这样的男人至今没有出现，以后也不会出现。”
山本故作诡秘地：“不要那么绝对，马上就会有一个能驾驭你的男人出现！”
金蛟龙怀疑地看看山本：“我不需要男人！”
“金大亨，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需要男人，这是动物的本能需求。从古至今，无论他有多么伟大，或者多么卑微，这种本能的需求谁都不可避免。你放心，我不会强加你什么，将要发生的事，也许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我是不相信宿命论的。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主宰我自己的现在和未来。”
山本哈哈大笑：“金大亨，我承认你是个女强人。但是，无论多强，还是要受感情支配的——任何人都逃不过感情这一关。”
金蛟龙冷笑：“我从来不知什么叫感情！”
山本突然宣布：“李剑要来上海了！”
金蛟龙惊得从沙发上蹦起：“啊——”
山本很得意：“怎么样？”
金蛟龙颓然坐下：“几年前李剑突然从西南来上海，他要去日本求学，因为是世谊，在我家住了几天……但是，当时东亚洋行的总裁矢村先生横加干涉，以李剑到东京后的安全相威胁，我不得不割爱打发李剑匆匆东渡。他在日本三年，不断给我来信，我没有拆看，没有回复，就是决心割断这段情缘……”
山本说道：“矢村目光短浅，不能干大事，所以被召回国去了……但他也无大错。不然你早已去西南都督府当少夫人，哪有今日。”
金蛟龙愤恼地摆摆手：“事已过去……”
“不，远没有过去！”
“什么意思？”
山本摊牌：“军部命令：你要接待好李剑，并将他控制住！”
金蛟龙惊讶地：“军部？”又愤慨地，“军部有什么权力管我的事！”
山本挑明：“东亚洋行就是军部设在上海的特务机关！”
金蛟龙倒抽了一口冷气。
山本继续说：“你到上海后，东亚洋行对你的一切支持，就是军部对你的投资——你重振金龙武馆、建立金龙帮、开办金龙实业集团公司、建造豪华的金公馆……军部是在用成吨成吨的黄金在支持你的！”
金蛟龙从震惊中醒来：“啊——现在我有能力偿还……”
山本鄙弃地：“哼，你的能力从何而来？只要我通知英、法租界当局，说金龙帮已不受日本帝国保护了，黄金荣马上会扼杀你！”
金蛟龙力争：“我从日本归国，是认祖归宗，投奔我父亲金泰来的，如今我已经替父亲讨回公道，金龙帮可以作鸟兽散，我就举家回转北平……”
山本冷冷地：“你在东京的母亲，可是在军部掌握之中！”
金蛟龙激动地：“你……”
山本冷笑道：“金大亨，你已经在上海滩出足了风头，达到了一呼百诺的地步。只要你听从了军部的指示，将来皇军占领了上海，你就是上海的特务机关长；连苏、杭、南京都在你统治之下。到那时，你执掌生杀欲夺之大权，比你现在当金大亨，惬意多了啊！”
金蛟龙颓然往沙发上一靠。
山本继续说：“实际上你在日本上学时，已加入了军部特务机关。特务机关是在从小就开始培养你的，你在军部已有大佐军衔，将来占领了上海，有可能晋升你为将军——关键是你要控制住李剑。”
金蛟龙问：“你要把李剑怎么样？”
山本强调：“不是我，是军部……”
“少废话！”
“啊，你大概还不了解李剑现在的情况。他可不是你当年所见的那个娃娃了，自从他在日本受训后，变成了真正的男子汉！他回到西南后，重振李家军，杀得西南各路军阀望风披靡！西南军阀以他的马首是瞻。了不起！了不起啊！
他这次来上海，主要是了解情况，国民政府会拉拢他出兵抗日；我们大日本帝国却要拉拢他按兵不动，甚至宣称西南独立，成为第二个溥仪！”
金蛟龙大惊：“好啊，前有大兵压境，后院起火，中国亡国指日可待！”
“是的！”山本说道，“我们原本指望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争权夺利，相互残杀。张学良西安事变，迫使蒋中正与共产党握手言和。”
“张学良挽救了中国，你却要迫使李剑成为千古罪人！”
山本指出：“不！张学良只不过挽救了濒于被消灭的中国共产党——国民党消灭共产党军队的残余已指日可待，张学良西安事变使国民党功败垂成！我们要李剑做的是分散抗日军队的力量。无论有没有张学良和李剑，我们进军中国，实现东亚共荣的理想不会变。”
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