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大传-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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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十五走到丰城,知县告宁王反。阳明立即脱掉官服,潜入渔船中,躲开宁王派来的追捕他的太监,星夜赶到吉安府。他对当今皇上不是没有“意见”,再说他是奉命去福建的,并没有让他来对付宁王。也许是人们对正德太失望了,也有想依附新君以图腾达的,反正一时间响应宁王的官民纷纷纭纭。他对学生邹守益说:“天下尽反,我辈固当如此做。”他也不是毫不犹豫,他是在“默然良久”后说这句话的。诚如他的另一个学生钱德洪所说:平宸濠不难,难在倡义。
他就是这样,一旦定下来,就动如脱兔。他立即给皇帝上书言宁王反事,并乘机严重地教导皇上:您在位十四年,屡经变难,民心骚动,还巡游不已!当今想夺权的岂止一个宁王?“伏望皇上痛自克责,易辙改弦。罢出奸谀,以回天下豪杰之心;绝迹巡游,以杜天下奸雄之望。”这么好的话都说给狗听了。此时皇上还不知在做何乐子呢。
阳明很有心计的先后上了两道报告,并同时上了一道请假回家的恳求信。大约是为了麻痹宁王,但也有置身事外的姿态。自然从平定了九连山贼之后他就一直在请假,先是因其平三 、九连山匪有功,荫子锦衣卫,世袭副千户。他上疏辞谢,并乞求退休,说疾病已缠,奶奶病危,他方寸已乱,日夜痛苦,只希望“全首领以归”。但此时不是请假的时候,他还要这样做,就连钱德洪也大惑不解。
皇帝后来倒是回答了他这个请假条:“著督兵讨贼,所奏省亲事,待贼平之日来说。”这自然也不能说是因为他家庭观念重于国家观念的缘故。 他对敌人自然就又玩起了虚虚实实的诈术。他对前来响应义举的下僚说:“宸濠若出上策,直趋京师,出其不意,则宗社危矣。若出中策,趋南京,则大江南北亦被其害。但据江西省城,则出下策,勤王易为也。”所以,他必须把宁王“留”在江西。而他的军事实力与叛军相比不及十分之一。他伪造朝廷密旨,让两广、湖广都御史暗伏要害地方,以待宁蕃兵至。又伪造两广机密大牌:“率狼达官兵四十八万江西公干。”还到处张贴兵部公移:准令许泰领边军四万,从风阳陆路进;刘晖领京边官军四万,从徐淮水陆并进,王守仁领兵两王,杨旦领兵八万,陈金领兵六万,分道并进,刻期夹攻南昌。因为他手里没多少兵所以“分”在他名下的最少。其实他当时连两千真正的兵也没有。
他还伪造了宁王部下的投降书,“诬陷”宁王手下的主要谋士正在给他当内应等等。分别用戏子、给他当“内应”的家属等传给宁王。
有人问:这样管用否?阳明说:不论管用不管用,且说他怀疑不怀疑?答:难免不疑。阳明说:只要他一怀疑,就成了。
宁王果然疑惧,以为朝廷早就知道了消息,这样严阵以待,出击不利,遂留兵南昌以观变化。等到七月三日,才看出都是假的。这才开始出兵,有六万,号称十万大军,想一路打到南京去。留下一些人守南昌。这个呆王已失去了宝贵的战机。而阳明却赢得了充分的应战时间。朝廷也在王琼的主持下,下了许多诏书,先消除宁王的合法地位,后调兵勤王,王琼宣言:“有王伯安在,何患!不久当有捷报。” 但仗怎么打,意见不一。有人主张在江上与宁王会战,以为宁王经营十余日始出,南昌必难攻打。阳明认为江上会战必败,应该打南昌。因为宁王攻安庆久不下,精锐已出,南昌必虚。我攻南昌,宁王必回兵来救,那时我已克南昌,敌闻之气夺,无家可归,成擒必矣。
阳明的决策是相当英明的,真得了兵法上说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心诀真谛。显示出其心学大师高不可攀的智度,也是心学追求“当下此即”恰到好处的
的思维方式的“用处”。当时,叛军已占据南康、九江,正在攻打安庆。他若越南康、九江直趋安庆,便是呆子用兵,貌似堂堂正正,然而只是有正无奇,自蹈死地,因为敌人必然回军死斗,他就腹背受敌,而且是与敌精锐作战,凶多吉少。而直接攻打南昌,在军事上是避实就虚,在政治上是先夺其大,对叛军的心理破坏作用极大,对稳定局面的作用却很大。
阳明还有一个漂亮的围点打援方案。宁王几乎是完全按阳明的安排行动,他得知南昌吃紧,立即抽兵两万回救。宁王不听谋士放弃南昌直攻南京的建议。他若先取南京,尽管不会推翻正德,但阳明就不会那么轻松地成功了。
5.鄱阳湖上破皇贼
阳明十九日发兵,二十日凌晨到达南昌城外围。他下令:“一鼓附城,二鼓登,三鼓不登诛,四鼓不登斩其队将。”此前,他早已派人潜入城中,告谕百姓,勿助乱,勿恐畏逃匿,无论有罪无罪只要弃恶从善,皆我良民。
攻城容易的有点让人扫兴,上面基本上是闻风而降,有的城门不闭,官军几乎是长驱直入。阳明第一的举动就是抚慰安民。但攻城的主力多是赣州“新民”,即当年的土匪,他们骁勇善战,但杀人成性,这回可以合法的过一把杀人瘾,也是抢劫的好时机。他们不遵守纪律,民被杀伤者甚重。阳明将几个嚣张的立即斩首,才将这股邪风遏止住。
阳明打开粮仓,救济城中军民。安慰宗室人员。所有协从人员只要自首,一律不问。受宁王伪官的只要投降,也一律不追究。城中安定下来。
阳明现在能用的兵都是江西的知府、知州、知县领着三百二百的前来参战的。能打的是当年的强盗,听话的是没有作战经验的衙役。还多亏前些时剿匪受了些锻练,又补充了有战斗力的兵源。否则还真难对付这么大规模的叛乱。
二十二日,宁王本来正在督兵填安庆城前的壕堑,但转而亲自领兵到了沅子巷。阳明问部下,计将安出?多数人主张贼势强盛,宜坚守不出,徐图缓进。阳明独以为不然,“贼势虽盛,但只是劫众以威,只是用事成之后封官许愿来刺激他们玩命。现在进不得逞,退无所归,众已消沮。若出奇击惰,不战自溃:所谓先人有夺人之气也。”
但具体打起来,在战术上,他又是相当谨慎的。因为手底下没有正规的京军或边军,只是些偏俾小校,他只有到处设疑,显得官军广大无数,那些知县一级的官员正好领着百儿八十人去“张疑设伏”。知府一级的领着五百便是“大军”了。
吉安知府伍文定正面迎敌,采取调虎离群之计,二十四日,敌兵鼓噪乘风进逼黄家渡,伍文定等装作败逃,敌争趋利,因为宁王的奖赏是相当诱人的。结果他们的船队前后脱节,有了可乘之机。伏兵横击,伍文定反攻。敌船溃乱,退到八字脑。宁王恐惧,厚赏勇者,又调集守九江、南康的兵过来助战。
不拘一格的阳明,又“现场发挥”,乘九江、南康空虚,分兵取之。进可以使宁王孤立,退可以与宁王相持打持久战。
二十五日,宁王并力挑战,官军败死者数百人,文定见兵稍退,立斩先却者,他立在火炮之间,胡子被炮火烧着,不动半步,士兵才转而死战。士气复振,战况转变。终于一炮打中宁王的副舟,宁王兵乱,跳水溺死者无数,官军反击,杀、拿叛军两千多。这就是差不多是决定胜负的大胜利了。
当伍文定等人鏖战时,王坐在都察院中,开中门,令可见前后,与学生、朋友只管讲论心阿性阿的,如何既顺性又合大道之类。每有报至,当堂发落。然后再接着讲。忽有人报“伍文定的胡子打着了,队伍在退却。”众皆惊恐,阳明平静地说:“对敌小却,此兵家常事,不足介意。”
宁王退到八字脑,问停舟何地?部下对“黄石矶”。南方人的“黄”读作“王”。宁王恶恨其音为“王失机”,杀了对话的人。他在名叫“樵舍”的地方,将所有的船连成方阵,把所有的金银拿出来大事赏赐将士。当先者,千金;受伤者,百金。但有人还是逃跑了。
王阳明准备了火攻的应需之物,令队伍从两翼放火,然后火起兵合,围而歼之。
二十六日早晨,宁王接受群臣朝拜。把那些不肯尽力的拉出去斩首。臣下还争论该怎么办。阳明的大军已经四面围定,火、炮齐发,宁王的方阵七凌八落,溃不成军。又是一炮打中宁王的副舟。宁王与诸嫔妃抱头痛哭,根据中国的不成文法,女人不能被活捉,她们与宁王洒泪而别,然后头朝下,跳入水中。宁王和他的世子、宰相、元帅数百人被活活捉住。
《明史纪事本末.宸濠之叛》载:“斩擒贼党三千余级,溺水死者约三万。弃其衣甲器仗财物,与浮尸积聚,横亘若洲。”
此时,阳明还在都察院讲学,讲《大学》的主脑就是“诚意”。忽有人来报:宸濠已被擒。众皆惊喜。阳明颜色无稍变,还是那么平静地说:“此信可靠,但死伤太众。”说完,又接着讲他的《大学》。旁观者无不叹服:真是心学大师,其心不动如山。
知县王冕押着前宁王一干人回到南昌。军民聚观,欢呼之声震动天地。前宁王一说骑在马上,一说押在囚车里,后者近实。但依然不改王爷的脾气,望见远近街
道行伍整肃,笑着说:“此我家事,何劳费心如此!”这话说得让人不禁废书而叹!虽显得有些无赖,但真是对王阳明的致命的嘲弄,一句说尽了家天下的特色:你王先生真是狗拿耗子。这个人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应当并不像胜利者的历史所形容的那么不堪。
他见到阳明后说:“王先生,我欲尽削护卫,请降为庶民可乎?”
王说:“有国法在。”
前宁王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似自言自语:“纣用妇人言而亡天下,我不用妇人言而亡国。悔恨何及。”然后抬头对阳明说:“娄妃,贤妃也,投水死,请安葬她。” 阳明立即派人去找,周身用绳子捆了个密匝匝,怕乱中蒙辱,自我保全。这位大儒娄一谅--曾告诉阳明圣人可以学而至者--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