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的沧桑50年-第3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红兵倒数第二的排名。据说俩人还颇谈得来,有时候该同学还很大方地免费为赵红兵垫底,根据物以类聚的理论,可见赵红兵的智商指数。说句老实话,我五哥赵跃进都没这么笨。至于赵红兵为什么用油条换取倒数第二,那是因为只要赵红兵不考倒数第一,我爹就给他零花钱作为奖励,你听说过考倒数第二名还有奖励的吗?由此可见我爹把赵红兵惯成了什么样。
尽管我爹经常奖励得倒数第二名的赵红兵,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孩子基本上是废物点心,将来别说考大学,不进智障学校就算万幸。因此我爹心里已经给赵红兵铺好了路,等到自己到点退休,正好由赵红兵接班,反正烧锅炉跟有没有大脑没多大关系,只要没傻到把自己扔进锅炉里就能干,这样一来也算对得起自己这个小儿子了。至于我的七妹赵四清,根本用不着我爹操心,赵四清跟赵红兵走的是两个极端,赵红兵有多笨赵四清就有多聪明。我爹有时候恨不得把赵四清的脑袋砍下来嫁接到赵红兵的脖子上,好让赵红兵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傻子。总之让赵红兵接班是他自己的小算盘,我们都知道。
有了这两个障碍,我想接班谈何容易。没办法,对我爹的说服工作还是要由我妈来做,毕竟我爹的小辫还攥在我妈手里,一拽一个准。
我妈跟我爹的谈判开始于某天晚饭后,那天我妈着实炒了几个好菜,温了二两小酒。我爹有些年头没享受这待遇了,不免受宠若惊,小酒还没喝上就已经脸泛红光,盯着一桌子菜乐得满嘴三十二颗牙齿全部龇了出来,闪着森森白光,那情形,怎么说呢?我只在后来的《动物世界之海洋杀手》里见过类似模样的鲨鱼。
这顿饭老头吃得相当顺心,得意忘形之际顺口感慨了一句:“翠兰,我要是老能享受这待遇,哪怕再挨一次批斗也值了。”我妈立即沉下脸问:“咋的?还想再搞一次破鞋?”我爹立即慌了手脚,连说:“不是不是,我是说要是你对我一直这么好,哪怕我天天挨批斗也认了。”我妈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想天天搞破鞋。”我爹汗都下来了,说:“没有没有,我只挨批斗不搞破鞋。”我妈说:“放屁,就你那德行不搞破鞋谁有工夫批斗你,别臭美了。”
我爹总算明白过来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的,他搞破鞋这件事就像市场上卖的猪肉身上的蓝戳,怎么洗都洗不掉了,老头拿出当年挨批斗的惯熟招数,低下脑袋不再吭声,装起大个软柿子了。
“哎,成国,跟你商量个事。”我妈见形势已经比较有利,遂切入正题。
“……”我爹没敢吭声。
“成国,小六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小六怎么了?”我爹抬起头问道。
“小六也老大不小了,成天在外面晃荡,也不是个事。要是跟人家学坏了就麻烦了。前两天居委的刘大妈来说过,说看见小六穿着破解放绿,腰里缠着电线在街上溜达,跟个神经病似的。你想想,咱们左近的人家,除了于小丽的疯丈夫,谁成天在大街上溜达?街坊四邻的闲话已经不少了,有人说小六撬过井盖子出去卖钱,这话我不信,咱家小六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架不住闲话多,这要是传出去说咱老赵家先出破鞋后出贼,我这老脸往哪搁呀?”我妈跟机关枪似的一阵突突,说得我们爷俩面红耳赤。
“小六,你出去撬井盖子了?”我爹回头问我。
“没有,咱不干那事,我是出去看着井盖子去了。”我神色自若。
“翠兰,小六还小,工作的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年,让他在家里帮你做做家务,也给你减轻点负担嘛。”我爹又跟我妈说。
“我用不着他帮我减轻负担,你还敢提这事?要不是他跟着添乱,我能把油茶面当洗衣粉使吗?成国,我老实告诉你,小六认识了一个姑娘,我看着很称心,想让她给咱当儿媳妇,可是小六连个工作都没有,拿啥娶媳妇?你说怎么办?”
此时我爹已经明显感觉大事不妙,反问了一句:“你说怎么办?”
“啥怎么办,你退休,让小六接班,没别的办法。”我妈说。
“我……我……这个……我身体还可以,还能干几年呢。”我爹开始结巴。
“干什么几年?破鞋还没搞够是吧?又看上谁家小媳妇了?你说你还想干谁?”
“不……不是干人,是……是干工作。”
“屁的工作,就舍不得从纺织厂出来是吧?那地方多好啊,大姑娘小媳妇多着呢,光看着也挺过瘾的是吧?”
“我……我没有,我……那咱家老八将来怎么办?”我爹狼狈不堪,开始转移话题。
“老八还小着呢,将来招工有的是机会,眼下先紧着小六,再说就你那破锅炉工,人家老八还不一定愿意干呢。老八,你将来想烧锅炉不?”我妈转头冲门外的赵红兵喊。
“我不烧锅炉。”赵红兵在门外说。
“那你将来干啥去?”我爹问。
“我炸油条去!”赵红兵非常肯定地说道。
“看看,我们老八自己都想好了,不用你操心。这事就这么定了,过两年等你抱上孙子,不定怎么谢我呢。”我妈笑着说,说罢转身出去买菜了。
“啥都让你说完了,还他妈的找我商量,商量个屁!”我爹小声嘟囔了一句。
工作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那年头接老子班的年轻人很多,所以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我成了一个响当当的工人阶级,月工资二十七块,我心里非常高兴,为自己能跟别人一样而高兴,知道那时候能跟别人一样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吗?这意味着在一个体系当中有了自己的位置,你不会被别人当做异类了。跟现在不同,现在的年轻人讲究我的地盘我做主,时时处处要标新立异,体现出跟别人的不一样,才显得有个性。那时候可不行,要是跟别人不一样,下场无非两种,要么把你当成神经病隔离于体系之外,永世不得超生,要么动用一切必要手段把你改造得跟别人一模一样别无二致,除此之外别无出路。所以那时候跟别人不一样的人都要把自己藏起来,装的跟别人一样才行,我就是装了很多年,以至于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跟别人有啥不一样了。所以我又要说现在是个好时代,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吧?
我还记得自己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那天天气出奇的好,但是好在哪我想不起来,或许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我的心情特别的好罢了。因为从此以后我就不必躲躲闪闪,可以名正言顺去追苗苗,可以理所当然把伟大友谊变成肉体关系了,我很高兴从此不必参考《少女的心》锻炼右上肢力量了。老实讲我最近已经感觉两边胳膊都不一样粗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我想我的当务之急是找个机会拿下我的同事苗苗,这是我当时优先考虑的问题,至于“三转一响”倒是可以放一放。
上班第一天事情挺多,先到人事处办了手续,然后我爹领着我去见师傅,在工厂里上班的工人,不见得人人都有媳妇或者老公,但是人人都有师傅,那是一种蛮特别的关系,既是朋友又是长辈,怎么说呢?就是你逢年过节都会惦记着的一个人。我的师傅姓刘,是个挺豪爽的胖子,长一脸络腮胡子,叫刘云山,刘云山的师傅就是我爹赵成国。刘云山对我爹赞不绝口,说“赵老是个好人,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原话),我操,还赵老呢,麻我一身鸡皮疙瘩,我始终没弄明白,这俩人性格天上地下,怎么会合得来?莫非此人是个胖玻璃?
会过师傅,我爹又领着我在厂里转了一圈,原来“赵老”在厂里还挺有人缘,人人跟我们打招呼,我爹见一个熟人就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小六,接我的班,我就退休了。”言语中略带心酸,有人跟他开玩笑说:“退了好退了好,趁着还不太老,专心搞搞破鞋吧。”我爹就幽怨地看着人家,神情楚楚可怜,好像自己搞破鞋是被迫的一样。我恨死这种眼神,因为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我在家,他就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想我这辈子是欠下他的了。
锅炉房的工作主要是给澡堂子烧热水和厂区供暖,澡堂子就在我们锅炉房隔壁。我和刘师傅是两班倒,他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中午有休息,我是新来的,上夜班,从下午六点到夜里两点。
或许是看在“赵老”的面子上,刘师傅对我很客气,但是我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烧锅炉也要认个师傅,这活能有多大技术含量?事实证明这活多少还是有点技术含量,否则为什么我干个半天就累得要死要活,刘师傅一天下来汗都没有一滴?
其实这事一点也不复杂,就是如何利用惯性给自己省力,老刘第一天教我的诀窍是:先把一部分煤堆在自己身边,面向煤堆,铲一锹煤,转半个圈,面向炉膛,正好炉门打开,把煤填进去,再转半个圈回来铲煤,就这么简单。老刘干这个活简直帅呆了,单脚支地陀螺一样旋转起来,一气不停地填煤,非常有节奏感,像个跳《天鹅湖》的肥天鹅。他示范了几下就让我来干,自己下班了。我照着他的样子干了起来,没几下就出问题了,这实在是太晕了!晕得我自己差点一头栽到炉膛里,没办法我只好干一会儿歇一会儿,结果没一会儿热水就供应不上了,那会儿正好是下班的时候,一厂的女工在澡堂洗澡,水忽凉忽热,就有人拼命敲墙壁,喊:“老刘不好好烧锅炉干啥呢?是不偷看我们洗澡呢?要看你就过来看呗?”我心里一急,更加手忙脚乱,把煤块扬得满屋都是。正在死命坚持之际,就听见门口有人笑,我转头一看,是两个女工,身上只裹着白布,站在门口看着我笑,见我转过头,就笑着说:“哎哟,换了个小伙?不好好烧锅炉想啥呢?是不是惦记看我们洗澡呢?别惦记了,让你看看不就得了。”说罢把裹在身上的白布一拉一合,哈哈大笑着跑了。我本来就转得晕头转向,陡然间又被两坨白花花的肉闪了一下,立即血冲入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