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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血色码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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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荡过一回,碛口人总算明白了一条事理:什么坚壁啊清野啊,怎弄保险呢?其实最保险的是吃进自家肚子,穿上自家身子。于是有好的不吃赖的,有新的不穿旧的,成了碛口人过日子的新“原则”。在这种大气候下,程家上下能没想法吗?只是老大不放话,无人敢自作主张罢了。白玉芹见此,就利用阴历二月由她总领大灶的机会,首先在饭食上革了老规矩的命。原来,程家数十年来一直坚持大灶用餐。家里雇了大师傅做饭,由盛、白两位夫人按月轮流执掌账目,总领开支,阴历二月正好由白玉芹主事。程家人跑反回家后不几天,恰逢二月二龙抬头。二月二是一年农事活动的开始,按照旧俗是要“捏龙口”的,这样才能保证五谷丰登。龙口是老龙王用来播火弄水的,自然不会乖乖让你捏住。于是碛口人便以红面饺子替代龙口,家家捏,户户煮。多少年来,程家二月二的饺子馅都用黄、白萝卜制作,最多称二斤豆腐一把粉条进去。白玉芹决定就在这饺子馅上做做文章:把豆腐换成肉,让全家人动一回荤腥,看他老大能怎!

二月二那天早上,老大程云鹤走进灶房,先是嗅嗅鼻子“咦”了一声,接着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又“咦”了一声。前一声“咦”带着一些疑惑,一个短促的高音后,拐了一个弯,语调突转轻悄,明显的底气不足,好像在质问自个的鼻子:你是怎搞的嘛?后一个“咦”不同了,一个高音拉了老长,坚定,斩截,凌厉,不容置辩,是不满了。当时,盛如蕙和白玉芹都在场。白玉芹故意笑笑地问:“他伯,味道还行?”

程云鹤不说话,只把一双筷子重重地拍在饭桌上。

盛如蕙也是刚刚才知道白玉芹在饺子馅上做手脚了,心想这是弟媳妇要找大伯子的麻搭了,这时就对男人说:“这一段跑反家里人都受苦了,是我让弄了点肉……”

程云鹤“唔”了一声,重新拾起了筷子。

一场风波平息在无声中。

白玉芹多少有些不甘心。

这一年阴历二月的末尾,清明节又到了。

这一回,当程云鹤再次嗅到肉腥味儿时,终于爆发了:“程家人一个月过两次年,这不是自寻折寿吗?”白玉芹当下接了火:“他伯,想咱程家也算挣得万贯家私了,装甚的穷啊?兵荒马乱的,咱给谁俭省呀?”程云鹤道:“兵再荒,马再乱,咱程家的日子该怎过还怎过,咱自己先别乱了阵脚……”

在古镇碛口,大伯子与弟媳妇向来是极少说话的。一个男人他若想同弟媳干仗,那就先得写下投降书才好。所以,程云鹤一见白玉芹出了阵,虚晃一枪,准备就此偃旗息鼓了。谁知白玉芹却偏是瞅中了“夹八眼儿”(方言,即机会、空子)要发泄一下心中的积怨的,便又说:“知道的说咱是谨遵祖训,想勤俭发家哩,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是专门留好吃的给日本人呢,这叫甚?汉奸卖国贼!”

那一天,程环也在。程环是向来不放过同他爹叫阵的机会的,便当即给婶娘以声援:“就是!咱这祖训也该改改了。那种因为一双皮鞋让人跪一夜,因为一顿肉让人难堪的事,只有土财主才能做得出。”

程环在今日之事之外,突然又点出一个“皮鞋”之事,原是要使自个儿的声援更得力的。

原来,多年前程珩在省城上学,程云鹤一年给他三块钱零花。那程珩从小是个很懂事的孩儿,自己课余打工解决了零花问题,将那三块钱省下,放假时给爹在省城买了一双皮鞋带回来,说是让爹巡查外地字号时穿着。谁知程云鹤一见就没好脸色。他阴沉着眉眼问:多少钱?儿子答:三块银元。程云鹤当即瞪起眼来了:什么,三块响元?程云鹤将银元说成“响元”,是为了强调那银钱的非同一般。那是响当当的光洋啊,你龟孙居然花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足见是个败家子无疑!程云鹤嚷叫着,便将那皮鞋从门扔了出去,还罚儿子在脚地跪了整整一夜。为这事,盛如蕙同程云鹤有好长时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程云鹤自己也觉得哪儿跟哪儿不对劲了,心里挺不自在。以后别人再说起来,他的脸色就很不好看。现在程环突然提起,有“就湿滩子撒尿”的意思了。程云鹤觉得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就算那件事上他做得有点过分了,也不能说明今日之事也是他的不对,当然更不能说明连“祖训也该改改了”。何至于就把他说成是“汉奸卖国贼”或是“土财主”呢?

程云鹤的一张肥白红润的脸上,一瞬间努出了许多黑红带紫的疙瘩来。那一颗颗疙瘩血脉贲张,咝咝啦啦冒着青烟,俨然就是一座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放屁!”程云鹤怒吼着,手一扬将饭碗朝着儿子撇去,程环却早一溜烟出了房门。饭碗在程环的背后落地,摔成了八瓣。

一家老小当时正围坐在三张八仙桌上吃饭,随着一声亮响,便都愣住了。就在这短暂的寂静里,突然爆发了一个女人的恸哭,那是白玉芹。

“我的爹娘啊,从小到大你二老没朝女儿赤脸高言过,现在可有人喊猫喝狗样待我了!啊呀呀,你们女儿命苦哇……”

老二程云鹏对今天这事的缘起心知肚明,对自家女人的脾性更是了解不过,心里一急却又不知说个甚好,瞪着两眼瞠视白玉芹半天,才发出天崩地裂一声吼:“哥骂的是环儿,你故意搂揽甚?我看你是存心挑事哩,你才真是……汉奸卖国贼呢!”

白玉芹早就等她男人开口了。男人一开口,她就有了更多的话好说。“啊呀,你个窝囊废呀!人家是泥水点点不湿鞋呀,你是一年四季泥圪洞钻呀!人家是今日南京明日北京满世界跑呀,你是上午牵牛下午拉马四野里颠呀!人家是山珍海味天天咥呀,你是闻点荤腥都遭人嫌呀!人家是满把票票任意花呀,你是一个铜元三年粮呀……”

却说这天一早,正好程璐从医院回家来了。她站在灶房门口将婶婶的话听得明白,进门来轻咳一声对白玉芹说道:“婶婶呀,您说得真是太好了。什么是不平等?这就是不平等。什么是阶级压迫?这就是阶级压迫。什么是阶级斗争?这就是阶级斗争。阶级压迫、阶级斗争真是无处不在呀!您这觉悟、您这水平儿真是了不得!我给您说啊,赶快分家另过吧。像程家这样的封建大家庭,迟早都要分崩离析,迟分不如早分,迟烂不如早烂,长痛不如短痛。”

全家大小都愣愣地看着程璐不说话。他们听不懂她的话。包括白玉芹也听不懂。最要命的是白玉芹竟弄不清这女子到底是站在她一边说话呢,还是站在她爹一边说话呢?什么“阶级”啊,“压迫”啊,“斗争”啊,甚甚的她都听得糊涂,她只听清了一句话:分家另过。要在往常,白玉芹会马上接过这话来,借题发挥,闹着要真个分家另过也未可知。因为事实上,过去她就不止一次提说过这话,都被老大和自家男人联合否定了。可是眼下,她却不愿分家了。为什么?因为眼下兵荒马乱,三天两头跑反,又得空室清野什么的。现在若要分开另过,她们家缺强壮劳力,搬东运西不方便。最让人不放心的是她男人远没老大心眼活泛,靠他还不把家产都丢光扔光或叫日本人抢光?她不分,坚决不分。分家另过既不是她眼下所想望的,那就说明程璐明里是为她说话,骨子里却是站她爹一边的。白玉芹这么一想,当即把矛头对准了程璐:

“好呀,你们父女俩一个唱黑一个唱红,是存心欺负人怎的!我们为甚要分开另过?当初是谁红口白牙说兄贾弟耕只是分工不同,大家一辈子不离不弃来着?现在嫌弃我们了,要把我们一脚踢开,独霸……”

程璐从锅里舀了一碗黑豆芽炖肉片,就着一个摊黄有滋有味地吃起来,烧得啊啊直吐舌尖,却朝着白玉芹挑起大拇指赞叹:“好吃,好吃!这是我活了这大岁数在家里吃到的最好的饭菜。婶婶万岁!”

把一家大小都逗笑了。

云鹤、云鹏弟兄俩也笑了。白玉芹只好就此休战。

饭后,程璐走进程珂的屋子。

程璐不说话,只是满屋子转来转去,盯着程珂左瞧右瞧,好像不认识程珂似的。末了,又提着鼻子在屋里嗅了几嗅。

程珂被她看得难为情了,问:“你是怎了?”程璐神秘兮兮地说:“看看屋里多没多出什么爱情的信物?瞧瞧我姐脸上印没印男人的吻痕,嗅嗅屋里有没有生人味。”程珂大叫:“死鬼,人家好心好意救你,你倒生着法儿编排人家了?有良心没有?”

程璐知道,姐说的是郑磊前后两次透露消息给她,让她防人暗算的事,道:“晋绥军还能有甚‘好意’?我看要没有你,他才不会发这善心呢,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以,要谢,我只谢你。”

程珂也不同她较真儿,说:“你看这一回多险,防不胜防呀!”“好心人郑磊还是没把时间地点说确切嘛。”程璐道,“我真怀疑是他一手导演的花活儿。姐,你可得多操个心眼儿。”“你胡说什么呀!倒是你,当心上那马有义的当。”程珂皱起眉头说。

这时,程璐瞭见院子里有嫂子盛秀兰走过,便又探头朝着门外叫道:嫂子快来!

盛秀兰像一只猫似的无声无息地进来了。她穿着一条深蓝粗布裙,沿裙摆绣了一圈白色的蝴蝶,显得别致而优雅。她的小脚在裙摆下一闪一闪,像两只织布的梭子在晃动。

程璐将探询的目光投向盛秀兰,鬼头鬼脑问:“怎么样?”盛秀兰一时没明白程璐的意思:“什么怎么样?”程璐依旧笑得鬼鬼的:“咱哥走了?”盛秀兰脸臊臊地说:“你哥就是你哥,谁跟你‘咱哥’?”程璐闭了一只眼,将另一只眼霎了几霎,作一副怪怪的鬼脸,问:“这一回怎样?情浓意洽否?”“你看你,你看你,”盛秀兰好气又好笑,伸出一个指头厾点着程璐的额头,“还有点大姑娘的样子吗?”随即自己低了头,轻叹一声,道,“你哥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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