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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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烂帐,不知算到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倒不如索性放大方些,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倒也痛快。
这是个颇为果敢的决定,不但前方的将帅,如释重负,激起感恩图报之心,就是不相干的人,也觉得朝廷宽厚公平,显得是有魄力的宏远气局。然而户部、兵部的司员书吏,正摩拳擦掌,要在这一笔上万万两银子的军需奏销案中,狠狠挑剔指驳,不好好拿个成数过来,休想过关。这一来,万事皆空,自然要大发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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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几句话,把恭王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贵介公子,脱手万金,引人啧啧惊羡的那种得意的感觉。
※ ※※
自从金陵捷报到京,在内务府的人看,天下太平,好日子已经到了。打了十几年的仗,凡事从简,大家都苦得要命,如今大乱平定,两宫皇太后还不该享享福?出于这一份“孝心”,于是想到了一个极好的题目。
内务府向来弄钱的花样,最要紧的就是找题目,有了好题目,把“上头”说动了心,只须点一点头,便不愁没有好文章。现在大功告成,奉养太后,这个题目太冠冕堂皇了!接下来那篇好文章的内容,便是重修圆明园。
自从咸丰十年,英法联军一把火烧了圆明园,几乎“抚局”刚刚有了成议,内务府便在打它的主意了。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机会,这个重修的工程一动,内务府上上下下都有好处,而且好处还不小,因此,这一阵子都在谈着这件事。
当然,也不是没有难处,事实上也只有一个难处。内务府穷,户部也穷,这个园工一动,起码得几百万两银子,从何处去生发?
有个管库的包衣,想出一条路子,跟他的同事一谈,大家都认为很好。于是拟了一个“条陈”,一层层呈了上去,到了掌管印信,负责日常事务的“堂郎中”那里,又作了一番修正,恭楷誊清,兴冲冲地揣在怀里,去见内务府大臣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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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这一条妙计,连内务府的大门都出不去。奏事有体制,堂官不肯代递,便不能越级妄奏,但又不肯死心作罢。聚在一起谈论了半天,有个高手提议,找一位“都老爷”代递,同时最好先在太后面前“打个底儿”。
这个“打底”的任务,自然落在安德海肩上。这天他趁慈禧太后晚膳已毕,轻摇团扇在走廊上“绕弯儿”消食的那一刻,跟在身后,悄悄说道:“奴才有两件事跟主子回奏。”
“嗯。”慈禧太后应了一声,“说吧!”
“头一件……。”安德海装模作样地停了一下,“奴才先不说,怕惹主子生气,饭后不宜,先回第二件吧。那倒是内务府的一番孝心,说全靠主子,才能平定大乱,操了这么几年心,皇上也该孝顺孝顺太后。”
慈禧太后觉得这话很动听,虽未开口,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有了这个表示,安德海的胆更大了:“内务府天天在琢磨,得想个什么法儿,不动库银,能把圆明园修起来,好让两位太后也有个散散心,解解闷的地方。”
“这个……。”慈禧太后站住了脚,“有这么好的事?能不动库银,就把圆明园修了起来?倒是怎么修啊?”
“当然是按着原样儿修。”安德海挺一挺胸,加强了语气说,“偏要争口气给烧圆明园的‘鬼子’看看!你们不是逞强吗?现在要修得比从前还要好!”
就这两句狂言,合了慈禧太后争强好胜的性格,而且圆明园四十景,洞天福地,也真令人向往,所以很高兴地吩咐:
“明天叫他们把那个条陈送上来看看!”
“是。”安德海答应着,心里在考虑,要不要把明善不肯代奏的话说出来?
这时慈禧太后又在往前走了,安德海急忙跟了上去。回到殿里,她又问道:“到底是个什么条陈?”
“那……,”安德海不愿在此时说破,因为他怕说得不清不楚,反为不美,“奴才一时也说不上来,反正是不必宫里操心,不动库款,挺好挺好的办法。”
“噢?”慈禧太后欲待不信,却又不肯不信,“内务府居然还有挺能干的人!你告诉他们,只要肯巴结差使,实心办事,一定会有恩典。”
安德海倒象是他自己受了褒奖似地,笑嘻嘻答应着,请了一个安。
“我记得曾见过一本圆明园的图。你到敬事房去问一问,叫他们找来我看。”
安德海看她的心如此之热,大事可成,兴奋万状,赶紧到敬事房传旨,把乾隆御制的《圆明园图咏》以及圆明、长春、万春三园的总图,都找了出来。拂拭干净,携回宫来,在一张花梨木的大书桌上铺开,又取来西洋放大镜,一一安排妥帖,才去复旨,请慈禧太后来看。
这一看直看到晚上。抛下当年在圆明园“天地一家春”备承恩宠的回忆,模拟着未来修复以后,花团锦簇的光景,一颗心热辣辣地,仿佛没个安顿之处,恨不得立刻传旨,克日兴工。
这一夜魂牵梦萦,都在圆明园上。因为没有睡好,所以第二天起身,昏沉沉地觉得有些头痛,但是她不愿意让慈安太后一个人临朝,还是强打精神同御养心殿。
恭王奏事完毕,太监抬来一张茶几,面对御案放下。李棠阶把一册抄本的《治平宝鉴》展开,用银尺压好,然后先磕头,后进讲。
“臣今日进讲‘汉文帝却千里马’,请两位太后,翻到第三十五页。”
两宫太后面前各有一本黄绫封面,恭楷抄缮,红笔圈点的《治平宝鉴》。等翻到三十五页,慈安太后先问:“汉文帝是汉朝第几代的皇帝啊?”
“他算是汉朝第五代的皇帝,实在是第二代,他是汉高祖刘邦的儿子。”
于是李棠阶先从吕后乱政讲起,介绍了诸刘诛诸吕以及文帝接统大位的经过,说他是自古以来,最好的一个皇帝,“文景之治”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一口气讲下来,要喘一喘气息一下,就这空隙中,慈安太后又问了:“汉文帝比唐太宗怎么样?”
“这两位圣主是两路人物,汉文帝仁厚,唐太宗英明。不过,”李棠阶加重了语气说:“嘉纳忠言,节用惜物,这些地方是一样的,所以文景之治和贞观之治,都成美谈。”
汉文帝却千里马的故事,正好接着进讲。他反复申述,人主不可有嗜好:说天子富有四海,服御器用,不论如何珍贵,国库总负担得起,但在上者一言一动为天下法,“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必由此而造成奢靡的风气。宋徽宗不过喜爱奇花异石,结果“花石纲”弄得举国骚乱,终于召来外祸。这因为人主一有明显的嗜好,则左右小人,为希荣固宠起见,一定趁机迎合,小小一件无益之事,可以弄成妨害国计民生的大祸。这决非人主的本意,可是一到发觉不妙,往往已难收拾,就算杀了奸佞小人,究无补于实际,所以倒不如慎之于始,使小人无可乘之机,才是为君之道。
这番话在慈安太后听来,头头是道,慈禧太后却有警惕,知道修园之议,是不可能的了。
“我也听先帝讲过。”慈安太后说,“汉文帝就跟道光爷一样,省俭得很。”
“是。”李棠阶答道,“汉文帝身衣弋绨,宠姬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锦绣。可是他驭下极宽,省只是省自己。”
“话又得说回来,”听了半天的恭王,突然接口,“上行则下效,做臣子的,感念圣主,自然不敢也不忍靡费了!这就是君臣交儆的道理。”
“是啊!”慈安太后点着头说,“凡事总要互相规劝才好。”
说着,她偏过头来,向她身旁的人看了一眼。
这也许是无意间的一个动作,慈禧太后却有心了,认为慈安太后和恭王是齐了心来说她的,她不愿再听下去,便把话题扯开。
于是随意一问:“汉文帝在位几年啊?”
“在位二十三年,享年四十六岁。”李棠阶奏答。
“才四十六岁?可惜了!”
“不过他的太子,教养得很好,”恭王又开腔了,“所谓‘文景之治’,景就是景帝。”
“可见得皇帝的书房很要紧。”慈禧太后又问,“六爷,你这一阵子也常到弘德殿去看看吗?”
恭王一直被命照料弘德殿,监督皇帝上学,现在问到这一层,是他职司所在,便把最近所看到的情形,详细陈奏。说皇帝的用功不用功,要看时候,大致初二、十六上学,精神总不大好。
慈禧太后马上就明白了,偏偏慈安太后懵懂,张口就问:“这是什么道理啊?”
话还未说完,慈禧太后悄悄扯了她一下,这是示意她不要多问,但话已出口,来不及了。
恭王不即回奏,停得一息才从容答道:“两位太后圣明,总求多多管教皇上。”
这话在慈禧太后听来,大有把皇帝不肯用功读书的过失,推到自己头上的意味,所以立刻“回敬”了过去:“你分属尊亲,皇帝有什么不守规矩的地方,我们俩看不见,你也可以说他。而况你原来就有‘稽察弘德殿’的差使。”
“是!”恭王答了这一声,却又表白:“臣奉旨‘稽察弘德殿’,不是常川照料的人。而且事情也多,难免稽察不周,加以惠亲王多病,奉旨不须经常入直,所以,臣请两位太后传旨惇亲王,让他多管点儿事。此外,总还要请两位太后,格外操心。”
说了半天,依旧把责任都架到别人头上,慈禧太后心里很不舒服,但慈安太后对于他们暗中针锋相对的争辩,似乎丝毫不曾看出——这使得慈禧太后生了这样一个想法:应该在她面前下一番功夫,让她知道恭王的不对,将来遇到要紧关头,才可以取得她的助力。
等养心殿听政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