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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慈禧全传-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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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不许这个样子!“

“是。”

“皇上待你们好,你们就不知道轻重了!看皇上年纪轻,性情随和,就敢这个样子,下次再让我瞧见了,皇上不罚你们,我也饶不了你们。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玉子看着皇帝说:“奴才再也不敢了!”

“去!”慈安太后又说,“问问皇上,要吃点儿什么,喝点儿什么?”

“是!”玉子便走近一步,请个安说:“奴才请旨,皇上想吃点儿什么呐,还是想喝点儿什么?”

这样子一吹一唱,往往会把皇帝弄得老大过意不去,恨不得拉着人家的手说:“没有那么了不得,你别把皇太后骂你的话,放在心上。”这时也是如此,很想给玉子一个笑脸看,但抹不下这张脸来,只是摇摇头:“不要!”

“不吃什么也好,快传膳了。”玉子又问:“皇上打算在那儿用膳哪?”

这两三年的惯例,除了初一、十五,多半由皇帝侍奉两宫太后临幸漱芳斋,听戏侍膳以外,平常日子的晚膳,大致一天在长春宫,一天在翊坤宫。但在长春宫的时候要多些,这天有种种缘故,便更舍不得走了。

“在这儿吃。”皇帝说,“我要吃南边的春笋。”

“哎唷,那还不知道有没有了?”玉子略有疑难之色。

“浙江巡抚李瀚章,不是进得不少吗?”慈安太后问。

“一共十篓。”玉子答道:“除了赏各位王爷以外,还剩下四篓,一面分了两篓,倒有一大半是烂了的,奴才看样子,禁不住再搁,做了笋脯了。”

“我就吃笋脯。”皇帝的脾气变得非常好了,“只要是笋就行。”

慈安太后看着玉子笑了,而玉子却不敢再笑。即令如此,皇帝也觉得不大对劲,便有些坐不住了。

“我去绕个弯儿再回来。”

“别走远了。”慈安太后吩咐。

“不远,”皇帝答道:“我到后院看金鱼。”

等皇帝一走,慈安太后换了副神色,“玉子,”她把声音放得很低:“你看出来了没有?皇上对桂连有了心思了。”

“奴才也看出来了。”

“你替我留点儿神。”慈安太后想了想又说,“最要紧的,叫桂连得放稳重一点儿!可不能在我这儿闹出笑话来。”

其实就有那回事也不算闹笑话。玉子虽是未嫁之身,但当宫女“司床”、“司帐”,对男女间事,无不明了,没有见过也听说过。皇帝看中了那个宫女,不但不是笑话,雨露承恩,且是美事。不过皇帝到底只有十三岁,还在读书,倘或真的为桂连着迷,慈禧太后一定归咎于这一边。为了避免是非,玉子很重视“主子”的话。

于是她退了出来,把桂连悄悄找到僻处,告诫她说:“你在皇上跟前,可当心点儿,少笑!”

“嗯!”桂连答应着,很快地瞟了她一眼,就象黑头里闪电一亮。

“要命的就是你这双眼睛!”

“怎么啦?玉子姐姐!”这一次不瞟了,却瞪大了一双眼怔怔地望着玉子,桂圆核似的两粒眼珠,不断在转。

玉子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有些话不便说,说了她也不懂,想了想答道:“宫里不兴象你这个样子看人,别老是瞟来瞟去,也别瞪着眼看。你,你那两眼珠,别老是一刻不停地转,行不行?”

“这……,”桂连低着头,嘟着嘴说:“这我可管不住我自己!”

想想也是实话,玉子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那么,”她问:“你自己的那两条腿,你管得住,管不住?”

“那当然管得住。”

“好,你就管住你那两条腿好了。第一、要离开长春宫,不管是谁叫你,你得先告诉我。”

“嗯,”桂连点点头,“我知道。我一定先跟你说。”

“第二、看见皇上来了,你得躲得远远儿的。”

这句话一出口,桂连的脸色变了,“玉子姐姐!”她惊慌地问,“我第一天当差,可是出了什么错儿?我自己不知道啊!

你,你得教给我,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儿的当差。“

“你当差当得挺好的。”玉子看她神态惹怜、语言娇软,心里有七分喜爱,但也有三分醋意,摸着她的脸说:“你就是当差当得太好了。”

这叫什么话?桂连要去细细想一想,反正眼前照玉子的话,管住自己的两条腿总是不错的。因此,一见皇帝的扈从,立刻就避了开去。

越是这样,皇帝到长春宫来的次数越多,终于,慈禧太后不能不派安德海来找了。

皇帝还恋恋不舍,问道:“有什么事吗?”

“请皇上去试一试龙袍可合身?”

“拿到这儿来试!”

“不!”慈安太后接口说道:“你去!”

有了慈安太后的吩咐,皇帝才回到翊坤宫。“四执事”太监已经伺候了半天,由宫女帮着,七手八脚地把一袭新制的龙袍,替皇帝穿好。

“请皇上往亮处站站!”安德海说。

这是为了好让慈禧太后仔细看一看,但安德海的声音,就象跟个不相干的人说话那样,既无礼貌,亦无感情,皇帝心里非常不舒服。

因此,皇帝很想借故骂安德海一顿,但转念想到不久就可以发生的,要安德海啼笑皆非的妙事,顿时把气平了下去,乖乖地走向亮处。

慈禧太后也跟了过来,前后左右端详着,这袭明黄缎子的龙袍,在五色云头之中,绣着九条金龙,前胸后背,是蟠着的正龙,肩臂之间,是夭矫的行龙,另外加上“五福捧寿”、“富贵不断头”等等花样,下摆绣出石青色的海浪,称为“八宝立水”,配上朱纬东珠顶的朝冠,益发显得威仪万千,眩人心目。

慈禧太后非常满意,点点头说:“挺好的!”

怎么好法,皇帝却还不知道,他只能俯身下视,看到胸前的衣服,到底穿在身上是何形相?无从想象。便忍不住大声喊道:“拿镜子来!”

两名宫女拿了大镜子来为皇帝照着,前前后后看了半天,他在得意中有些忸怩和拘束,不由得就扭肩摆手,作出不大得劲的样子。

“穿上龙袍更不同了。”安德海说,“皇上得要更守规矩才好。”

“是啊,要稳重!”

从这句话为始,慈禧太后大开教训,说正面的道理的同时,每每把皇帝“不学好”的地方拿来作比。皇帝每应一声:

“是”,心里便说一句:“杀小安子!”

于是一件原该很高兴的事,变得大杀风景,害得皇帝的胃口不开,侍膳时勉强吃下一碗饭,托词第二天要背书,跪安退出翊坤宫。

慈禧太后的心思却还在那件龙袍上。膳后一面在前廊后庭“绕弯子”消食,一面跟随在身后的东德海发感慨:“皇帝也委屈,接位七年了,才有一件龙袍!”

委屈多由变乱而来,先是洪杨未平,以后又闹捻军,廷臣交谏,时世未靖,须当修省克己,力戒糜费。恭王、文祥等人,也常常哭穷,就这样内外交持,抑制了她的想“敞开来花一花”的欲望。连带使得安德海,也总觉得不大够味,枉为掌实权的太后面前的第一号红人。

所以,这时候见她有此表示,自然不肯放过进言的机会。

“其实,”他紧追两步,凑在慈禧太后身边说,“受委屈的倒不是皇上。”

“是谁呢?”

“是主子!”安德海说,“大清朝的天下,没有主子,只怕早就玩儿完了。主子操劳,千辛万苦,别人不知道,奴才可是亲眼得见。按说,外头就该想办法把圆明园修起来,让皇太后也有个散散心的地方。不说崇功报德,就说仰体皇上的孝心,不也该这么办吗?奴才常在想,人人都见得到的事,怎么六爷他们想不到?要就是想到了,故意不肯这么办。那都是欺负皇上年纪轻,还不懂事,如果皇上肯说一句,为皇太后颐养天年,该怎么怎么办,孝母是天经地义,谁敢说个‘不’字?”

这番话,慈禧太后都听入耳中,因为话长,她觉得有对的,也有不对的,一时想不完,所以也就没有开口。

不过,她的神态,在安德海是太熟悉了,他一面说,一面偷窥,始终没有不以为然的表示,就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效用。于是接着又往下说:“奴才常想,在热河的时候,肃顺克扣主子,不错,不过有一句说一句,肃顺对大行皇帝的孝心,那可是没有得批驳,要什么有什么,供养得丝毫不缺。如今内务府跟户部,手这么紧,可又供养了谁呢?如果说是为了供养皇上,皇上才十三岁,可怜巴巴的,当了七年皇上,才有一件龙袍。这不教人纳闷儿吗?”

“哼!”慈禧太后在鼻子里哼了一下,又似苦笑,又似冷笑。

“再说,”安德海越起劲了,“那时候逃难在热河,发匪也还没有剿平,日子是苦一点儿,现在跟当年的光景大不相同了,再说时世艰难,大库的入项不多,不是骗人的话吗?”

“这你不知道!”慈禧太后说,“剿捻花的钱也不少。”她突然住口,觉得国家的财政,不宜告诉太监。

“是!”安德海很快地又说:“不过奴才也听了些闲话,不知道真假,不敢跟主子说。”

“什么闲话?”

“都说朝廷拨了那么多军费,真用在打仗上的,不过十成里头的三成。”

“呃!”慈禧站住了脚很仔细地问:“都用到那儿去了呢?”

“还不是上上下下分着花。”

带兵官克扣军饷,慈禧太后早就知道,方面大员,除了曾国藩和丁宝桢以外,其余的操守,她也不敢相信,至于京中大僚,在逢年过节,或者各省监司以上的官员到京,照例有所馈赠,更不足为奇。但十成中有七成落入私囊,未免骇人听闻,她不能不注意了。

“你说的上上下下,倒是谁呀?”

“这奴才就不敢说了。”安德海很谨慎地,“只听说六爷他们,都在外国银行有存款。”

“噢!”慈禧太后诧异地,“把钱都放在洋鬼子那儿啦?”停了一下她喊:“小安子!”

“喳!”

“你倒去打听打听,他们放在洋鬼子那儿的款子有多少?”

“是!”安德海说,“洋鬼子的事儿难办,主子得宽奴才的期限。”

“期限倒不要紧,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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