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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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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啸卿:“……我没明白。”

唐基:“你生平之志不外是振兴中华。你想就凭你这一个破烂师来振兴中华吗?今年贵庚?我知道,可你说来听听,我想瞧你说你年岁的表情。”

虞啸卿只好回答这明知故问的问题,那并不是愉悦地:“三十有五。”

唐基:“张学良在你这把年纪带多少兵?哦。你瞧不上趁父荫的,说你最敬佩的岳飞,岳飞在你这年岁带多少兵?”

虞啸卿:“岳爷爷三十九岁上便教人陷害了。”

唐基:“我瞧你也差不多了。之前呢?”

虞啸卿很是抓挠不着,抓挠不着便只好老实回答:“二十三岁升秉义郎,二十六任江淮宣抚使司右军统制。收建康后升任通泰镇抚使……”

唐基:“统制相当个现在的什么?”

虞啸卿:“跟个军长差不多吧。”

唐基:“明白了?”

虞啸卿:“还是不明白。”

唐基:“你的脑筋又能否在南天门之外的地方使使?大打就是怒江防线的整个军甚至几个军大打,你禅达的一个师就只好叫小小扑腾。上峰现在有意以虞师为主,左右翼的友军师为辅,轰轰烈烈打它一场决胜之战。你觉得怎样?”

虞啸卿:“那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事。可是现在……”

唐基:“山顶上的?你自己说了,伤亡过半,就剩得几十人了。龙文章是个好人。可好人不一定教人学好。什么时候你就变得这样冲动了。为了几十人扰了全局,是个小连长都做不出来的事情。你堂堂一个师长倒就做了。”

虞啸卿愣了很长一会,开始苦笑。我想除了我们南天门上的人,每一个人都会同情那样的笑容:“理都被你们占尽了。这是打一巴掌,再轻轻摸两下,是不是?谈判桌上的纠缠是真的完了,这碗羹要重新来分,唐叔您也真是手眼通天,这样的羹也能给我弄一瓢来饮。”

唐基:“今年贵庚?”

虞啸卿:“干嘛又再问一遍?”

唐基:“你不愿意说,可见你也心焦得很。三十五啊,听说人三十五以前是活上辈子积的德,三十五往下就要靠这生这世了。三十五啊,岳爷爷二十六就已经是军长了。”

虞啸卿:“我敬的是岳爷爷的一生为人。要说敬他升迁之快,那我更敬他的风波亭。”

唐基:“风波亭就在对岸山顶上。去吧。辜负你的一生才学和本来可做的事情。你比不上岳飞,不会有人记得你,因为你什么也没做过,只是个把岳飞挂在嘴上的短视之徒。”

虞啸卿轻轻地挪动了一下他的脚,但是迟疑,并且没再挪动。

唐基:“去了。你一败涂地,你虞家从此失势,不但于事无补,连给他们的支援也要断了。没去,整个军的攻势实则是由你调整部署,只要行动得快,山上的还有得救,而且这战打完,你是副军长甚至军长。”

虞啸卿轻轻嘟囔了句什么,说的是什么怕是他自己也听不清。

唐基:“你三十五啦。说好听你雷厉风行,说难听你是热锅上蚂蚁。说好听你是空负报国之志,说难听你是一事无成。你父亲送我出门时就让我跟你说,可我特地放到现在才跟你说。你父亲说中国这些年要靠枪杆子,也许我儿子是天才,可只带一个师的天才在我眼里就是个孙子。”

他瞧着虞啸卿,虞啸卿已经不嘟囔了。他在沉默,而且沉默都难掩他的焦虑。

唐基:“在我眼里也是个孙子。”

虞啸卿没说话,没说,三十五岁仍没做过什么的虞啸卿,在虞啸卿自己眼里也是个孙子。

在和虞啸卿通上话的时候,我们又被日军攻击了一次,现在双方的尸体从我们用一切什物搭筑在大门前的那个斜坡形工事铺了进来,斜坡上有最密集地尸体,密集到迷龙搬来搬去的马克沁都被尸体包围着,张立宪在清点他的火箭弹。最后一发了,这个现实让他愁得都不想去拔开两只从工事悬垂在他头上的死人手,最后何书光放下了他的喷火器帮他把那个死人推开,死人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他们俩倒还真是好哥俩。

尸体——双方的尸体从斜坡上一直铺了开去。铺进雾里,再远就看不见了,全是雾。泥蛋这种乡下人倒比我们来得坚强一些,他和几个同类正尽可能地把上边的尸体清入外边的沟壑,不仅为了防疫,子弹射在死尸上。那种声音实在让人宁可在噩梦中被吓死。

我拆开了我的枪在擦。全民协助没说错,这是我们与死亡之间的唯一一道屏障。

我瞧着泥蛋站在斜板上看了看我,忽然发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莫名其妙得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泥蛋:“好大的雾。不晓得他们会不会打上来?”

我看了眼外边的雾,雾是越发大了,正因为那样大的雾,所以我们全部得枕戈待旦,然后泥蛋便瘫倒了,和他拖着的死尸一起滚落。

我:“毒气!毒气!”

第一次在南天门发过的噩梦这回好像又要发一次了,只是这回是致死的毒气。雾气和毒气混合着,从那一片白茫茫后出现影影绰绰的人影,子弹密集地射了过来,我们一边往脸上扣着防毒面具,一边尽可能密集地把子弹射了出去。何书光拖着他的喷火器直奔二层,土造的燃料喷得不远,但他至少还可以从那里封锁大门。第一批从雾气里冲出来的日军被他淹没在斜刺喷出的火焰里了,但那孬玩意使得实在太频繁了,第二回火药信管没点着,一批同样戴着面具的日军便冲了进去。

死啦死啦:“上刺刀!上刺刀!”

他的声音闷在面具里听不见,但看他上刺刀的动作我们也都明白了。我们蜂拥而上,刀尖对着刀尖,如同两个古代的长枪方阵在互相用枪头戳来挤去,所有人都被熏得晕忽忽的,所有人都如喝醉了酒一般,拥出去又被挤回来,挤回来又再拥出去。

虞啸卿终于没能用上这场大雾,竹内连山可用上了,那是个剽窃大师,他的战术几乎是我们冲上南天门的重演,并且在厚重的雾气里加上了糜烂性毒气。它几乎改变了战局,如果攻克大门就算攻占,那我们这天被攻占了几十次。

不辣闷在面具里惨叫,我以为他死定了,但他只是被人用枪刺戳了大腿。那家伙掀掉了人的头盔,连面具一起掀的,他拿手榴弹当锤子,跳在人身上砸人的头——其实没必要,他掀开人面具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捂着脸惨叫了。

死啦死啦顺杆子爬上了两层,终于指示着刚修好喷火器的何书光从二层的枪眼上喷出一条火焰,火焰没进了雾里,也把后续的日军给截断在火龙之后。

我们终于可以往外拥而不再被撞击回来了,我们拥出了大门。死啦死啦在二层开着枪,发号施令:“迷龙!张立宪!”他拼命地将两只手分开往两边划拉,那意思是让他们占了门外的两侧外壕。

好吧好吧,这样地日子过着,唯一的好处是什么样的王八蛋也打出默契来了。我们拥出门外,然后落进壕沟,迷龙在人帮助下连架子抬出了他的马克沁,他的副射手又被流弹打死一个……第几任了?不记得了。

落进壕沟里,踩在那些刚抬出去的死人身上,真是让人作呕。张立宪摔在我的身边。我把他拉起来,那家伙没好气地闷在面具里大叫着:“装弹!装弹!”

何书光的燃料又喷没了。雾里的日军还在冲上来,竹内连山这回还是势在必得,我知道张立宪要打的是救命弹。好吧好吧,装弹装弹,仅此一发的救命弹。我帮他把火箭弹推进发射筒,拍打他的头盔。

火箭弹并没打出去。只有迷龙的机枪单调地在响,在雾里并不太形成杀伤力。我窝在张立宪身边使劲地放着枪,我瞄了他一眼,那碍事的面具让他根本没法把火箭弹打出去。

那家伙没过大脑就把面具给扯了下来,好吧,这回他可以瞄准了,一个从雾气那边发射过来的毒气弹就落在他身边喷射着气溶的油性烟雾,他没管,仍然瞄着日军的最密集处打出了那发火箭,爆炸。

不辣瘸着蹦着往那里摔手榴弹以增强效果。日军发出强弩之末的叫嚣。然后退却了,像是随着雾气消散了,刚才的殊死之战也许是我们集体发的一个大梦。

但是张立宪在我脚下滚动,死死地抠着自己的脸,我也真服了这小子。这时候仍记着我的仇,至少记得我是谁,他在我面前把从喉咙里崩出来的惨叫在嘴里咬住。

我跪下去,摁死了他,给他扣上了面具,顺便我还打他。不厚道。可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然后我尽力把他拖回树堡。

我拼力地把张立宪拖过那些死尸,我身前身后站着的也是些摇摇晃晃僵尸一样的人们。伤亡惨重得很。我也管不得毒气散没散尽了,我摘下面具便开始干呕,也呕不出什么来,而且没呕两下我就栽倒了。

过了一会丧门星过来拖起我的两只脚。

我:“没死。”我指了指张立宪:“他死了。”

张立宪一拳挥了过来,在面具下他还得忍受让他晕天黑地的痛楚,那拳着在我身上也像娘们一样没劲。

我:“命大。他也没死。”

于是丧门星便改拖张立宪了,没死总不好用拖的,我爬起来将就着抬张立宪地脑袋,可我也没劲,几次地抓不住,把他给磕在地上。何书光撞了过来,推得我摔在地上,他接手了他朋友的脑袋部分一只是又烦劳张立宪狠摔了一次。

我:“得,这摔比上几回加一起还实。”

张立宪算是被人抬去治疗了——如果没药的治疗也算治疗的话。我就躺在地上不再起来,不辣从我身边蹦了过去。

我:“喂,拖我。”

不辣:“你又没死。”

我:“动不来了。”

不辣犹豫了一下,便开始拖,他真是用拖的,拖着我的两只脚,因为他只有一条腿能使上劲。

我:“嗳嗳,我又没死。”

不辣:“哦哦,搞忘了。臭大蒜味,熏得我脑壳都空了。”

他总算是把我搀起来,让我可以有个依靠,我们两个瘸子一起往伤员呆的房间瘸,我一边跟他抱怨:“是毒气啊。臭你个大蒜。”

不辣:“那我怎么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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