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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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沙外围太平军营寨(一八五二年九月十一日)拆声不时传来,连营几里的营寨里亮着一盏盏灯笼,夜已深,林凤祥在营寨四周巡视,哨兵密布,人人都十分警惕地盯着敌营。
2。中军帐洪宣娇卸下黄金锁子甲坐在简易铺上,摇晃着两只脚。萧朝贵在灯下哗哗地翻书。
洪宣娇嘲弄地说:“我的大将军,临阵磨枪不行,现翻兵书也不灵。”
萧朝贵放下书本说:“从前在紫荆山里烧炭,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带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那时只盼着多烧一窑炭,卖个好价钱,还盼着天冷,越冷越好,不然谁买我的炭啊!”
“幸好你不是做棺材的。”洪宣娇说,“那你就会盼天天死人。”
萧朝贵笑起来,见她仍不睡,就说:“快睡吧,明天还要攻城呢,我得出去查哨,万一清妖来劫营,不得了啊。”
洪宣娇扬起脚,说:“我还没洗脚啊!”
“半夜三更,将就些吧。”萧朝贵说,“不好麻烦牌刀手再起来烧水。”
“你烧嘛。”洪宣娇说,“从前你怎么那么会献殷勤?天天把洗脚水打好。”
萧朝贵笑着往外走:“那时不打洗脚水,能打动你的心吗?”
洪宣娇娇嗔的话追上了萧朝贵:“早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萧朝贵又探进头来,说:“你小心,你辱骂本王,可是犯了杀头之罪呀!”
洪宣娇说:“不等你杀我,你杀人的权力早没有了。”
萧朝贵笑着走了。
3。太平军大营萧朝贵带着江元拨骑马走来,迎面碰上林凤祥也在巡哨,萧朝贵说:“有什么动静?”
林凤祥说:“方才罗绕典派一小股兵开门出城,试探着反攻了一下,没占着便宜,又缩回去了。”
萧朝贵说:“不能让上夜的哨兵睡觉,睡觉的士兵不能脱衣服,随时准备出战。”
“西王放心,去歇息吧,有我在这万无一失。”
萧朝贵点了点头,说:“我已派曾水源在妙高峰架上了大炮,明天攻城时,大炮可居高临下轰击城墙,压住清妖的炮火,你们就安全了。”
林凤祥说:“趁和春的大军未到,及早攻下长沙是上策。”
4。中军帐洪宣娇已经和衣躺下,见萧朝贵进来,便闭上眼装睡。萧朝贵走到床前,看了看那不断眨动的睫毛,说:“装睡!”
洪宣娇“扑”一声笑出来。
坐在床头唐朝贵握住洪宣娇的手说:“你自从嫁给我,没笑过几次。”
“没那么多可笑的事呀。”洪宣娇想抽出手来,萧朝贵不肯松开。
萧朝贵说:“我知道,你心里装的不是我,是别人。”
“别说没用的了,睡吧。”洪宣娇拉住被子蒙上了头。萧朝贵又把被子掀了下来,说:“大长的夜,说会话吧,天天在马背上厮杀,连跟你多说几句话的工夫都没有,有时我真想一口气跟你说上三天三夜。”
这句真情流露的言语打动了洪宣娇,她轻声说:“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等建了小天堂,灭了清妖时,就有时间了。”萧朝贵说。
“到那时候,一个老头,一个老婆子,大眼瞪小眼,有什么谈的?”洪宣娇笑着说。
“也许,用不了那么久。”萧朝贵感慨地说,“也许,看不到那一天。”
洪宣娇感到他的话不吉利,就打断他:“说点吉利的好不好?”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信不信?”萧朝贵仍然按自己的思路展开话题,“你譬如说云山,吃尽了苦,立够了功,说死就死了,就像一盏灯,噗一下灭了。小时候我妈就说过,人死如灯灭……”
洪宣娇受了凄伤情绪的感染,她说:“云山一走,我哥哥等于叫人砍去了一条臂膀,火化那天,我哥一天没吃一粒米,没喝一滴水。我从没见他这样动过感情,我娘死时,他也没这样伤心啊。”
萧朝贵说:一云山是好人。有一回,洪大全挑唆他,说冯云山应当坐第二把交椅。可云山说,我们聚义起事,不是计较个人得失,古往今来,大事都坏在争名夺利上,他把洪大全痛骂了一顿。“洪宣娇说:“有他在,万一老兄弟之间闹出什么事来,他能在中间剖断,如今他不在了,我怕将来……”
萧朝贵也许懂得洪宣娇意犹未尽的话是何所指,他却没有搭言。
“哎,你近来怎么不常有天兄附体了?”洪宣娇忽然问起了一个颇神圣的话题。
出于无心,萧朝贵忽然随口说了句:“没意思。”
“没意思?”洪宣娇又惊奇又感兴趣,她问,“这么说,天兄下不下凡,下凡说什么,都是你自己的意思了?”
萧朝贵终于觉得即使在妻子面前也不可亮这张底牌,于是转而说:“天见什么时候有话,自会下凡,与我何干?”
“你那个下凡,我也会。”洪宣娇说,“我担心,将来杨云娇会不会来个天母下凡?若那样,不如我先来个天母附身。”
萧朝贵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一口吹熄了灯,在黑暗中,他说:“我今年都三十二岁了。宣娇,你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儿子呢?萧家不能断了香火呀!”
洪宣娇说:“天天驰骋沙场,有了孩子怎么得了!等到了小天堂再说吧,你乐意,我给你生个七龙八虎,怎么样?”
萧朝贵笑着搂紧了她。
5。湘阴柳庄这是个山清水秀充满田园风味的小村庄,左宗棠这位屡试不第“买山而隐”的举人,此时正在农田里弄稻谷,田埂上摆着水罐、书卷。
他四方大脸,鼻侧有很深的八字纹延伸到嘴角,脑门亮而突出,眼睛像一对金鱼眼,炯炯有神。
周夫人从村里走来,脚步有些急。
左宗棠掀去草帽,问:“怎么没带午饭来?”
周夫人说:“琨焘来了,他说有急事,让你马上回村。”
左宗棠说:“对于我这躬耕垄亩的农夫而言,无所谓急与不急,只有天旱、水涝才称得上急。”
周夫人说:“长毛匪要打过来,不比大旱大涝要可怕呀!”
左宗棠笑笑,一边在溪流中洗脚穿鞋,一边说:“天下大乱,也许是好事,久乱方能大治,你看这年头暗无天日到什么地步了。”
“又说这些没用的话,快走吧。”周夫人提了水罐,左宗棠自携书本沿田间土路进村。
6。左家这是只有一进院子的房舍,竹篱上爬满牵牛花,院中花圃中蜂蝶盘旋,围着花草鸣叫。房子很老了,老藓缘墙,房脊长草,可小院门前却有一首用绝句刻成的对联:柳庄一十二梅树,腊后春前花满枝。
大雪湘江归卧晚,幽怀定许山妻知。
左宗棠夫妇刚进院子,左宗棠的二哥宗植和友人郭昆焘迎了出来。
“是昆焘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左宗棠向郭良表拱了拱手说,“你不是到北京你哥哥那去了吗?”
“我是不打秋风的。”郭昆焘说,“况且穷京官本来就是两袖清风。”
“曾国藩官当得如何?”左宗棠与郭昆焘就坐在小院的丝瓜棚下,周夫人拿来些干果,彻上了一壶茶。
郭昆焘说:“涤生兄刚刚放了江西学政,刚上任,母亲仙逝,他告了丁忧,回乡守制,大约此时已回了湘乡。”
左宗棠说:“听说长毛已经打到长沙了?有何新消息?”他那双金鱼眼炯炯有神。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郭昆焘说,“长毛所向披靡,连下州县,我们是不是该避避风头啊?”
左宗棠道:“看起来这长毛是颇得人心的。”他那睿智的凸起的额头亮闪闪的。
宗植打断他说:“怎好说贼得人心?”
左宗棠笑道:“何谓贼?窃钩者为贼,窃国者为候,自古而然。胜者王侯败者贼嘛,朱元璋起兵反元时,他何尝不是个贼?陈胜起义时有话,他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也不能说荣华富贵是与生俱来的。”
宗植道:“又是这一派酸论,幸而昆焘是通家至好的朋友。”
左宗棠接着说:“这太平军过境,百姓纷纷投靠,蜂趋蚁附,想必他们有令百姓欢欣鼓舞之举,我倒真想去亲眼见识见识,又何惧之有呢?”
“越说越离谱了。”周夫人说,“依你这么说,那长毛倒是仁义之师了?”
宗植说:“咱这里离长沙太近,恐不安全,昆焘的意思是找一个偏远之地躲躲兵祸。”
左宗棠说:“长毛奔袭的目标必是长沙、岳州、湘潭这些钱多粮广的大邑,这就势必快速行军,没有机会停顿下来抢掠,其实,不走也不至于有大事。”
周夫人说:“你这人就是胆子大,你不怕,我和孩子们可怕。”
“那咱们到白水洞去吧用p 里本没有人烟,山高林密,我们可以临时盖些茅屋暂住。”
郭昆焘说:“那我们一起去吧,彼此好有个照应。”
左宗棠说:“我无害于贼,贼无所忌于我,亦无所利于我也。”
昆焘讶然道:“你居然可在官府与贼之间中立?此话千万要小心啊。别叫人告了密,加你一个通贼之名。”
左宗棠说:“如有机会,我真想到太平军里去实地看看,看看他们能否成气候,能否成就大业。”
人们都以为左宗棠是开玩笑,遂互相笑笑也就过去了。
7。柳庄人去屋空,小小的篱笆门拧上了一把铁锁,小院里依然蜂蝶成群。
石达开带着十几个牌刀兵骑马来到柳庄,一见他们人人带刀枪,村民们四散躲避,只有一个骑在水牛背上的光屁股孩子一点不惧,用竹叶做哨子,放到口中,悠然自得地吹着哨子,很似黄鹂的叫声,婉转而明丽。
一个叫汪海洋的牌刀手对放牛娃吼了一声:“喂,小孩——”
“别吓着人家。”石达开下马,说,“全村就这么一个胆大的。”
汪海洋说:“说不定是傻子呢!若不,怎么就他不怕咱们?”
一句问答证明放牛娃不傻。他指了指左宗棠的房子,说:“你们找左举人吗?”
石达开凑近小孩,温和地说:“我是他的朋友。你知道他到哪去了吗?怎么是铁将军看门呢?”
放牛娃说:“搬走了。”
“搬走了?”石达开有几分信不实,“什么时候?”
“昨天。”放牛娃又吹起了竹叶哨。
石达开又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