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宋朝-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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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四年三月,张浚受召回临安,他在川陕的作为遭到台谏官的非议,一度被贬黜。但高宗对他眷恋未衰,八个月后仍让他官复知枢密院事。
由和尚原、饶风关、仙人关构成的西线三大战役,显示了吴玠卓越的军事才能,既对屏卫川蜀安全起了决定性作用,也有力支援了东线的抗金斗争。
其后,吴玠以四川宣抚副使的身份主持川蜀的战守大计,他加强战备,推广屯田,汰除冗官,节撙浮费,与金军对峙十年之久,功绩卓著,以至有史家认为,倘若没有他,早就丢了四川。史传说他,“御下言而有恩,虚心询受,虽身为大将,卒伍至下者得以情达,故士乐为之死”。不过他晚年好女色、丹石,在绍兴九年过早去世,年仅四十七岁。
吴玠死后,四川防务由吴璘接替,他在绍兴和议前夕与金主亮南侵时期也打过一些胜仗,但重要性与三大战役自不能同日而语。他活了六十五岁,乾道三年(1167年)才去世,守蜀近三十年,威名仅次于吴玠。吴氏兄弟保蜀有功,但由于四川地域的相对封闭性,再加上他们统帅号称吴家军的川军长达四十年,第二次削兵权也没有削到他们头上,到吴璘的第三代,就有坐大之势,终于发生了吴曦之变。
细说宋朝50:流寇集团与农民武装
宋金战争一开始,先是金兵南下,中原失守,继而高宗渡江,金军追击,宋朝政府对中原与江南都失去了有效的控制。有序的权力失控以后,必然另有无序的权力取而代之。大约自靖康元年(1126年)起,到绍兴五年(1135年)止的十年间,中原与江南出现了两类失控的权力。其一是农民武装,据何竹淇统计不下六十起,规模教大的有宣和末年至靖康初年河北的高托山(一座高托天)、京东的张万仙(一作张仙),建炎末年至绍兴初年建州的范汝为,湖南的钟相、杨幺,绍兴三年吉州的彭友。其二是流寇集团,笔者也曾作过研究,由形形式式溃兵叛将组成的流寇集团不下二百个。更多的情况是,农民武装中加入了流亡的士兵,流寇集团裹胁了无辜的农民,因而官方史书上都笼统称之为“群盗”。以下根据《宋史·高宗纪》列出影响较大的流寇集团起事年月,并依据相关记载略述其本末(至于原文称“贼”者此处也不予甄别):
建炎元年七月,胜捷军校陈通作乱于杭州。十二月被王渊讨杀。
建炎元年十一月,真定军贼张遇入池州。后犯江州,次年正月被王渊招降。
建炎元年十一月,军贼丁进围寿春府。十二月投归东京留守宗泽,次年九月宗泽死后再叛,复寇淮西,十月被刘正彦击溃而投降。
建炎二年正月,东平府兵马钤辖孔彦舟叛,渡淮犯黄州。广收溃兵后转入荆南等地,后虽受招抚,任镇抚使与捉杀使等职,但烧杀抢掠如故,俘杀钟相。绍兴二年,投降伪齐,后为金将,屡为攻宋的前锋。
建炎二年二月,河北贼杨进归降宗泽。杨进号“没角牛”,宗泽死后复叛,众至数万,剽掠汝、洛之间。次年五月,为宋将翟进邀击,中流矢而死,其众溃散。
建炎二年五月,贼靳赛寇光山县。后犯通州,四年闰八月归降刘光世。
建炎二年六月,建州卒叶浓等作乱,寇福州。张俊(此人是大将,与经略川陕的大臣张浚不是一人,两人在建炎、绍兴年间同时登场,请勿混淆)前往镇压,十一月投降,因复谋为变被斩。
建炎二年八月,河北京东捉杀使李成叛,犯宿州。后招安为镇抚使,仍杀戮抄掠,据有江淮湖湘十余州郡,连兵数万,有席卷东南之意。绍兴元年,被张俊击败,投降伪齐,后为金将,成为孔彦舟那样的侵宋马前卒。
建炎三年正月,东京留守杜充遣岳飞、桑仲讨叛将张用于城南,其徒王善往救,张用、王善寇怀宁府。王善后转攻宿州,同年十一月叛降金朝。张用号称“张莽荡”,率部流窜至襄汉,复入江西,绍兴元年五月,受岳飞招降。
建炎三年四月,西北贼薛庆袭据高邮军。他原是溃兵,至此有众数万,次月,受张浚招抚。
建炎三年七月,山东贼郭仲威陷淮阳军。他原是李成一党,至此分兵攻淮阳,十月降宋为镇抚使,却打算割据淮南,与伪齐暗通声气,绍兴元年五月,被刘光世部将王德在扬州擒获,押至行在斩首。
建炎三年十一月,淮贼刘忠犯蕲州。他也是溃兵出身,后有兵数万,屯据岳州平江县白面山,绍兴二年九月为韩世忠击溃,走降伪齐,次年四月为部下所杀,传首行在。
建炎三年十一月,护卫统制杜彦及后军杨世雄率众叛。进犯潭州,杜彦后降宋,仍为统制。
建炎三年十一月,桑仲自唐州犯襄阳。他这年正月还在讨叛将张用,时隔十月,自己也成叛将,袭据襄阳,京西列城皆为其所有,后受招为镇抚使,叛降不定,绍兴二年二月,为郢州守将所杀。
建炎三年十二月,江淮宣抚司准备将戚方拥众叛,犯镇江府。后攻下广德军,次年六月被岳飞所破,降归张俊。
建炎四年三月,御营前军将杨勍叛。后犯婺州、处州,一度受刘光世招安,复叛,绍兴二年被宋将杨惟忠诱杀。
建炎四年十月,王善余党祝友拥众为乱。后渡江大掠,绍兴二年二月,归降刘光世军。
建炎四年十月,江东贼张琪犯建康府,受招降。绍兴元年四月复叛,占据徽州,十月在楚州为官军俘获,槛送行在。
绍兴元年正月,贼曹成入淮阳军,复引兵趋江州。曹成原与张用、马友属同一集团,后来分军南下,由江西入湖南,永兵十余万,次年受到岳飞的痛击,五月,以八万之众受韩世忠的招降。
绍兴三年正月,江西将李宗谅诱戍兵叛,寇筠州。三月,为李纲派兵击降,被杀。
宋太祖曾自豪的说过“吾家之事,惟养兵为百代之利”,推其用意,是将桀骜恣肆的不稳定因素强制融入军队这一国家机器中,使其难以直接危害社会与政权。但太祖没有料到军队本身也有这种全面失控的时候,这时,收隶尺籍的犷暴之民经过了训练,拥有了武装,结成了集团,就像上百头突破铁笼的恶狼与猛虎,不仅使历经战乱的国计民生雪上加霜,而且直接威胁到南宋政权的自身安全与立足根基,其危害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高宗小朝廷南渡以后,就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所谓“群盗”上,以至当时宰相赵鼎都说:“渡江以来,每遣兵将,只是讨荡盗贼,未尝与敌国交战。”南宋政权剿灭流寇,消除了腹背受敌的威胁,巩固了后方,有利于南宋的社会安定与经济恢复,这一战争大体到绍兴五年基本完成。在平定流寇集团中,张俊、刘光世、韩世忠和岳飞所起作用最大,并通过对流寇的招降与改编,不断扩大自己的实力,成为拥有重兵的中兴四大将。
现在,再来说说这一时期的农民武装。土地兼并与赋税繁重,往往是农民揭竿而起的症结所在,这里有必要补充说说两宋的赋税。宋代无地的佃户向地主交纳地租,国家则向土地所有者(不论地主还是农民)征收两税,夏税征绢麦,秋税征粮食。此外还有“支移”、“折变”、“和买”、“和籴”等附加税。所谓支移,是借口将两税实物运送边地而征收的“道里脚钱”;所谓折变,是有意让纳税户将实物折成货币,或将货币折成实物,从中收取附加费;所谓和买,原意为公平买卖,也称和预买或预买,实为政府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强行预购两税中的绢匹等物,后来干脆连低价也都不付,变为一种附加税。所谓和籴,就是政府以低价向民户强征两税以外的粮食。
南宋一建立,就打着抗金的旗号,巧立各种苛捐杂税,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借口供应军用而新增的附加税中,最苛急的有三种:一是南宋初年东南诸路征收的版帐钱,以两浙路最为繁重;二是绍兴二年起在江南东西路、两浙路和荆湖南路各州县按月交纳的月桩钱;三是绍兴五年新征的总制钱,与徽宗末年开征的经制钱合称为“经总制钱”,有些地区的经总制钱竟达正税额的三倍之多。此外,东南地区还有二税的附加,例如和籴、和预买、折帛钱、预借。和籴、和预买是沿用北宋旧例;所谓折帛钱就是将和预买中的绢匹改征货币;预借就是提前征收明年以后的赋税,最多的甚至预借到六年以后。另据记载,江西、湖南在正税以外,还有“正耗”、“补欠”、“和籴”、“斛面”等名目,一石正税米往往要收到五六石;收税钱则还有“大礼”、“免夫”、“纲夫”、“赡军”等名堂,一缗税钱往往要收到七八缗。建炎绍兴之际的连年战争,军队的馈饷和朝廷的开支,都要有江南农民来承担,不时之需,无名之敛,几无虚日,老百姓简直无以聊生。
与此同时,两宋之际空前残酷的战争破坏也迫使人民铤而走险。建炎三四年间,金军渡过长江,蹂躏两浙路、江南东西路和荆湖南北路的广大地区,加上望风溃逃的南宋官军与流窜不定的流寇集团,一茬又一茬的烧杀抢掠,硬是把农民逼上了绝路。在这种形势下,哀哭无告的广大农民只有结众自保,才是唯一生路。
唯其如此,这十年之间成为两宋农民起义的洪峰期,次数之密集,区域之广泛,在两宋是仅见的。其中规模与影响最大的就是钟相杨幺起义。
靖康二年春,鼎州武陵(今湖南常德)人钟相命其子钟昂率义兵三百前往勤王,高宗南逃时被遣返原籍。钟相并没有按朝廷之命解散这支武装,而是结寨自保,抗击南下的金兵、溃兵与流寇。
建炎三年冬,金军南侵荆湖,流寇孔彦舟也盘踞洞庭湖沿岸诸州,为害一方。在这种情况下,次年二月,钟相揭竿而起,建号大楚,自称楚王,建元天载(一作天战),控制了洞庭湖周边诸州十九县,在洞庭湖中建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