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宋朝-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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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辙终于出知州郡。接着,吕大防与范纯仁也先后罢相,但这还是较温和的宰执替换。
四月,谏官张商英因元祐时没能受到重用而积怨在心,开始猛烈抨击司马光、文彦博误国,甚至把高太后比为吕后与武则天。她挑动哲宗,希望他无忘元祐时。当时,翰林学士承旨曾布建议恢复神宗事业,改元顺应天意,于是改元祐九年为绍圣元年。
章惇在元祐元年罢政出朝,至此入朝拜相。他在哲宗在位期间,始终独居相位。在新党干将中,吕惠卿因与王安石交恶而大失人望,在绍述中没能得到哲宗的青睐;曾布虽也力主绍述,但在不少问题上,并不一味盲从新党某些过激的做法,哲宗对他的信任和器重明显不及章惇。
章惇入相时就声称:“司马光奸邪,所当急办!”他是抱着党同伐异秋后算账的宗旨来推行绍圣政治的。有人对他说:“熙宁未必全是,元祐未必全非”,他根本听不进去。章惇主持绍述的做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元祐年间废除的新法全部恢复,元祐诸臣全部予以放逐和打击。他首先引用了蔡卞、林希、张商英、黄履等,占据了重要职位,准备对元祐群臣进行大规模报复。
林希任中书舍人,贬逐元祐大臣的制词多出其手,他甚至敢斥高太后为“老奸擅国”,以至有一次草制完毕,掷笔长叹:“坏了名节!”那个善变的杨畏无耻的向章惇表白:自己前不久利用吕大防驱逐刘挚,完全是“迹在元祐,心在熙宁”,人们都说杨畏当初巴结吕相公,与现在巴结章相公一模一样。蔡京也同样,当朝廷对免役法与差役法议而不决时,他建议章惇直接推行熙宁成法,何必议论?于是,他又成为免役法的主张者。
五月,章惇开列了元祐年间将西北米脂等四寨放弃给西夏的大臣,共计有司马光、文彦博、赵禼、范纯仁等十一人,分别安上“挟奸妄上”等罪名。反变法派处理这件事情,确实过分怯懦,以当时实力而论,宋方如若希望和平,是完全不必以弃地为条件的。不过,现在章惇说他们“挟奸妄上”,也太言过其实。
六月,贬死蔡确的事被重新提起,吕大防与刘挚被视为罪魁祸首,再次贬官。其实,他俩对重贬蔡确并不以为然,现在反正也不分青红皂白了。元祐群臣被点名的越来越多,活着的被越贬越远,官职越贬越小,死了的被追夺赠官和美谥。
司马光和吕公著不仅追夺赠官和谥号,连哲宗当年亲笔为他俩题写的碑额和奉敕撰写的碑文也被追毁。章惇与蔡卞等三省官员还要求将他俩“掘墓劈棺”,有人认为发墓不是圣德之事,哲宗也以为无益公家,这才罢手。
这年岁末,蔡卞进呈重修《神宗实录》,并指责原《神宗实录》诋毁熙宁法令。哲宗对这时修撰《实录》的史官吕大防、范祖禹、赵彦若和黄庭坚都给予安置的严重处分。早在元祐时,两种修史意见就针锋相对。礼部侍郎陆佃以为王安石多有是处,黄庭坚说这样修史就是佞史,陆佃反驳说:“尽用君意,岂非谤书?”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陆佃也受到落职的处分。
绍圣二年八月,哲宗下令吕大防等数十人永不叙用。范纯仁虽不在其中,仍上章论谏,他知道这是在拿身家性命冒险,却坦然说:“我曾为大臣,国事如此,我若不说,有负天地。”哲宗欲听其劝,经不住章惇反复进言,不仅吕大防等人没能改善处境,纯仁也从京畿近地贬到湖北。这年岁末,重新清查元祐章疏,不让有所谓漏网之鱼。言官陈次升上疏力论章惇、蔡卞网罗党羽,打击贤良,希望哲宗限制他们的权力,给元祐群臣以“自新之路”。
绍圣责降元祐党人,主要固然是新旧党之争,但元祐群臣目中只有高太后没有宋哲宗,未尝不是重要原因之一。当时,执政大臣苏颂看到这点,忧虑道:“黄帝一大,谁任其咎?”他自己在向高太后请示以后,必再向哲宗汇报。因而当有人准备弹劾苏颂,哲宗出面保护,说“苏颂知君臣之义”。
哲宗也是一个相当情绪化的君主,对已故司马光、吕公著等人实行了追贬、夺恩封等办法(对死者追施打击,应是中国封建政治的一大特色),其后代也遭到贬黜(株连亲属,同为中国封建政治的一大特色),在世的元祐大臣几乎都远贬到岭南。
绍圣绍述使积重难返的北宋后期政治雪上加霜,王夫之认为,直接导致“善类空,国事乱,宗社亦繇以倾”。北宋灭亡固然还有外敌因素,但就内政而言,元祐是一次折腾,绍圣是一次更大的折腾,其后政治混乱越发不可收拾,则是不争的事实。
范纯仁一向最重国体,也在迁谪之列,对他的责罚还算是轻的,安置永州(今湖南零陵)。一路上,家人大骂章惇。路过湘江橘子洲时几乎倾覆,他平静地对儿子说:“船破,难道也是章惇所为吗?”
韩维本来也在贬谪之列,他先向神宗竭力推崇王安石,熙丰新法时在青苗法与保甲法的评价上和安石相左而出朝外任,元祐更化时反对司马光尽废新法的急切做法,其子向章惇申诉了韩维与司马光的争论,朝廷允许他以平民身份归里。
范纯仁的儿子们也想申说乃父与司马光在免役法与青苗法问题上的争执,希望免去对父亲的贬谪,纯仁说:“同朝论事,有不合是正常的。那些事不说也罢。有愧而生不如无愧而死。”
在绍圣大流放中,出人意料的是杨畏也名列其中。章惇对他“迹在元祐,心在熙宁”的表白先是信以为真,后来发现他与自己暗中作对,更反感他在元祐的作为,也把他打入了元祐党籍。
章惇还发现林希有倒向曾布的倾向,打算除掉他。而林希与邢恕不和,当时程颐编管涪州(今四川涪陵)的诏命刚下,林希知道邢恕与程颐一向雅善,估计邢恕会出面论救,不料邢恕却表态说“即便斩程颐万段,也不论救”,章惇干脆让林希与邢恕一起罢职外任。这真是一场小人的勾心斗角。
绍圣四年四月,神宗病危时皇位传承问题再被翻了出来,矛头直指高太后,怀疑他曾打算立子不立孙,这是新党最能煽起哲宗反感的一着。这时,邢恕却为此事上窜下跳,但没能成功。八月,蔡确之子蔡渭揭发说,蔡确之弟蔡硕曾在邢恕处见过文彦博之子文及甫的书信,说及所谓大逆不道之谋。
也许为了撇清,这时文及甫也站出来告发说,其父文彦博临终曾对他说起刘挚等在元祐初准备策划宫廷政变推翻哲宗,所以不让文彦博出长三省,而只让他平章军国重事。此事立案,史称“同文馆之狱”。审理此案的安惇与蔡京对这番供词不置可否,声称别无佐证,希望另官审问。哲宗命他俩彻底追查,尽管用尽逼供,最后还是查无实据。
元符二年(1098年),刘挚再次被诬陷与宦官陈衍、张士良阴谋废立。刘挚已在绍圣四年岁末贬死,死无对证。陈衍贬在崖州(今海南崖县),被哲宗下令在当地处死。张士良从贬所押回朝廷受审,当问及所谓高太后废立事,他仰天大哭:“太皇太后不可诬,天地神祇岂可欺!”宁死也不肯诬陷高太后。
但章惇与蔡卞还打算追废高太后,还拟好了诏书。向太后听说,号哭着来见哲宗,她以同听政的身份,证明高太后所做一切昭如正午的太阳。哲宗生母朱太妃也苦劝道:“皇上一定这么做,也就容不得我。”哲宗这才怒斥章惇与蔡卞,是否还让他有脸跨进英宗的祖庙。一场追废高太后的政治闹剧才草草收场。
当时民谣说:“大惇小惇,殃及子孙”,大惇指章惇,小惇指安惇;又说:“二蔡一惇,必定沙门”,二蔡指蔡卞与蔡京,一惇指章惇,沙门指当时专门流放罪犯的沙门岛。民谣是一杆秤,反映出民心对绍述派代表人物的评价。
所谓绍述,主要就是宋哲宗与章惇君臣在政治上以牙还牙,打击政敌。仅元符元年重新惩处的元祐旧党就达八百三十家之多。这种做法,逞快一时而贻害无穷,诚如《宋史·哲宗纪》所说:“党籍祸兴,君子尽斥,而宋政益敝”。与此同时,经济上绍述虽以恢复新法为号召,实质上只是恢复元丰年间实施的条例,熙宁新法注重发展生产的内容被阉割了,而在抑制兼并势力等方面,比起元丰来更大为倒退,社会改革的进步性质丧失殆尽。
绍述以后,新党在军事上对西夏再取强硬政策。一方面在沿边诸路构筑了一道长达千余里的防御工事,一方面在重开的战事中打退了西夏的进犯。元符元年的平夏城之役,击败敌军三十万,是宋夏战争中少有的大捷,扭转了长期以来被动挨打的局面,迫使西夏求和。但浩大的军费开支,却令不景气的财政形势雪上加霜。
宋哲宗的身体一直很糟糕,少年时便有咯血等宿疾。元祐七年,由高太后做主,宋哲宗娶了一位比自己大三岁的女孩,她就是孟皇后。对这桩婚事,哲宗并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高太后死后,哲宗移情后宫刘婕妤。而章惇唯恐孟皇后预政,复行元祐之政,与宦官郝随、刘婕妤串通一气,密谋废后。
刘婕妤一向恃宠藐视孟皇后。孟皇后的养母燕氏,后宫称为听宣夫人,愤然不平的与尼姑法瑞、供奉官王坚用厌魅的手段诅咒刘婕妤。刘婕妤发现,找哲宗哭闹。厌魅术在古代被视为一种能致人死地的巫术,禁治极其严酷。哲宗下令追查,许多无辜的宦官与宫女被打得断胳膊缺腿。
绍圣三年九月,燕氏、法瑞和王坚被处以极刑,孟皇后虽不知情,也被废黜,出居瑶华宫。在章惇与郝随请求下,次年,刘婕妤进封贤妃,元符二年(1099年)九月,册立为后。孟后被废,厌魅只是表面原因,实质是哲宗对高太后不满情绪的另一种转化,与绍述的大环境与大形势是息息相关的。
刘皇后为哲宗生过一个儿子,但不久就夭折了。元符三年正月,哲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