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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的前半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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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全部恢复袁世凯时代的旧《条件》,或者“复号还宫”,让我回到紫禁城,依然过着从前那样的生活;还有一条,是最曲折的道路,它通向海外,然后又指向紫禁城,不过那时的紫禁城必须是辛亥以前的紫禁城。这条路如果用二十年后蒋介石的术语来说,叫做“曲线救国”,而当时的原版则是“借外力谋恢复”。我站在这个三岔口上,本来一心想走第三条路的,但是又不得不忍受着周围那群蝇子的包围,听着他们的无穷无尽的争吵。他们对于第一条路,固然都是和我一样的认为不屑一顾,而在其他两条路线的选择上,则是互不相让。即使是同一条路线的拥护者,也各有不同的具体主张和详尽计划。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给我出主意,抢着给带路。

这种“带路权”的争夺战,从我进“北府”大门那天起,经过我居住天津的七年,一直到离津去东北前,是一直没有停止过的。只说在“北府”的这二十四天,也曾有过几次起伏,变过几次阵容,转移过几次重心。

起初,刚进“北府”的那几天,争论的中心是“留在北府呢?还是设法溜出,躲进东交民巷?”前面已说过,主张溜走的一方是处于孤势的郑孝胥和不公开表态的庄士敦,另一方则是以我父亲为首的王公大臣以及师傅们。这场冲突是以郑孝胥的失败而告终。门禁开始松动以后,以“出洋不出洋,争不争取恢复《条件》”为中心展开了第二次的交锋。主张立即出洋的一方是金梁和罗振玉(庄士敦仍是不公开表态的一个),另一方仍以我父亲为首,师傅们是参加者。他们这次的矛头主要是对着“急先锋”金梁,也取得了胜利。不过,这是一个表面的胜利。到第三个回合,即郑、罗、庄联合了起来,并争得了陈宝琛的参与,而问题重心转到了“我的当前处境危不危险,要不要先跑进东交民巷”的时候,那些王公大臣便惨败了。

以我父亲为首的王公大臣们,始终反对着我出洋,他们是“争取复号还宫派”里的最保守者。他们对国民军怀着同样的仇恨,却又希望我忍受着,等待着。国民军取消了我的皇帝尊号,他们认为我还可以在家里做皇帝,反正他们是不取消我的尊号的。国民军的统治刚露出了不稳征兆(张、冯不和,黄内阁被拒于使团),他们的幻想就抬头了。他们一面劝我静待佳音,一面对于一切出洋的以及出府的意见,大肆进行攻击。不可否认,这一派人在第一个回合上是取得了胜利,因为拦阻了我去东交民巷,也就是拦住了我出洋的路。他们在对付金梁上,让金梁败得很狼狈。金梁从报上看到了我对鹿锺麟的谈话以后,门禁刚一松动,便带着一份“奏折”和替我拟好的“宣言书”来了。他大大地夸奖了我的谈话,让我对外宣布“敝屣一切,还我自由,余怀此志久矣!”叫我放弃帝号和优待费,把钱拿出来办图书馆和学校,其目的,则是“收人心,抗舆论”,同时要“托内事于忠贞之士,而先出洋留学,图其远者大者,尽人事以待天命,一旦有机可乘,立即归国”。他的论点是:“盖必敝屣今日之假皇帝,始可希望将来之真皇帝。”他这一番话,确实令我动了心,但是我父亲闻言之后,对他大怒,把他称之为“疯子”,请他以后不要再上门来。金梁被我父亲以“王爷”的身分赶走以后,另一个出洋派主力,高鼻子的“护命符”庄士敦,我父亲虽然没有办法也不敢动他,但是大门上的大兵无形中帮了我父亲的忙,从第二天起就没放他进来,于是造成了我父亲这一派的暂时胜利。

在说到这个暂时的胜利之前,我要先说一下我们这伙人的心理状态。

概括地可以这样说,除了复辟的共同目标之外,每个人还都有他自己的一个算盘。

主张还原的是为了什么呢?这是因为只有这样,“王公”、“大臣”、“帝师”、“翰林”等等的名利攸关的标签才有地方可贴。这就是说,绍英还可以掌管那把关系着他的“社会地位”的“总管内务府的印钥”,荣源还可以继续着乐在其中的“抵押”、“变价”的生涯,“醇亲王”可以照旧支取每年四万二千四百八十两银子折合的岁俸,这是从前不管民国当局如何拖欠岁费,内务府到时都要凑足送齐的。

主张“立刻出洋”的是为了什么呢?当然也是为了将来的复辟,但也同样地有着说不出口的打算。这看一下他们各自主张的出洋方向就可以知道。罗振玉主张我到日本,有位当过前清驻欧洲公使的黄诰,主张我到欧洲……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利用自己优越条件,达到垄断居奇的目的,至于他们所熟悉的国家能否支持我的复辟,问题倒在其次了。“出洋派”的急先锋金梁,他没有提出具体的方向,他自己哪一国也没去过,不过他也最有意思。他的主意并不固定,起先,他根据我对鹿锺麟说的漂亮话,主张了“敝屣一切”,放弃帝号和《条件》,后来,段祺瑞上了台,我又对《顺天时报》表示了取消条件并非“欣然快诺”,而还原的呼声甚嚣尘上之际,他又送来奏折,说如要帝号,我亦不可放弃,又上书张作霖说“优待条件事关国信,效等约法,非可轻易修改”了。他对别人解释道:他并不是主张放弃帝号的,不过这事不宜由我去争而已。我一时弄不明白他到底主张的是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关心的既不是我的自由,也不是什么《条件》,而是如何取得机缘,好借题做文章,以“扬名显世”,出其风头。倘若能取得我的信赖和重用,那自然更理想了。后来他实在从我这里没弄到什么,不得已,无中生有地给自己刻了“少保”的图章,盖在他的树杈式的书联上。

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是这样各怀着一个算盘,那些下面的喽,不断地递折子、上条陈,也各有其小算盘。我六叔载洵有个叫吴锡宝的门客,写了一个“奏为陈善后大计”的折子,一上来先抱怨说,他早主张要聘用各国法学家研究法律,以备应付民国违法毁约的举动,因为没听他的主意,所以今天手忙脚乱,驳辩无力。接着,他提出五条大计:说来说去离不了用法律和法学家,原因就是他自己是一名律师。还有个名叫多济的旗人,是挂名的内务府员外郎,他坚决主张无论如何不可放弃帝号,不但如此,我将来有了儿子还要叫做“宣统第二”。他又主张今后我应该把侍奉左右的人都换上八旗子弟,看来,他也打好主意让他的儿子做“多济第二”,来继承员外郎这份俸银的。

我也有一个算盘,相形之下,我的算盘倒是最单纯的,而且在那个范围内也是说得出口的,这就是我的终极目标:复辟。为了这个目标,我曾为自己把第三条路线修正、补充过几次。刚进“北府”的时候,这条路线是这样:

“北府”——东交民巷——外国——北京紫禁城

在形势缓和之后,我又修改成如我给张作霖的信里说的那样:

“北府”——北京城内住所——奉天(沈阳)——外国——紫禁城

这条具体的行动路线不但表明了固定不移的终极目标,也表明了第一个步骤是非离开“北府”这个不称心的地方不可的。

那时,我自然不会像上面说的那样,去分辨周围那群蝇子,我判断是非的标准只有一条,这是和西太后的并没有多大区别的一条:谁叫我称心,谁最维护我作为帝王的利益的,谁就是好,否则就叫坏。那时凡是叫我忍受的,叫我等待的,拦阻我行动的,把他的利害放在我的利害上面的,我都不满意。因此,王公大臣那一方逐渐失掉了我欢心,而积极为我奔走,设计让我脱离那个“北府”的郑、罗、庄这一方,越来越受到我的信赖。从这点上说,这就预定下了“北府”争夺战的最后结局。

古代兵法中说得不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又说“攻心为上”。谁能知我又能攻我心的,谁就得胜,否则必败。

我当时主要的心情,既然是又害怕国民军害我,又想离开这个变相的紫禁城,郑孝胥和罗振玉于是从这方面打动了我的心。

国民军的警卫从大门撤走之后,形势本来已经缓和,我都敢放开胆子向记者骂国民军了,忽然郑孝胥面容严肃地出现了,问我看过报没有。

“看了,没有什么呀!”

“皇上看看《顺天时报》。”他拿出报来,指着一条“赤化运动之平民自治歌”标题给我看。这条消息说,冯军入京以后,“赤化主义”就乘机活动,最近竟出现数万张传单,主张“不要政府真自治、不要法律大自由”云云。那时,我从郑、陈、庄诸人和《顺天时报》上听到或看到什么共产党是过激主义、赤化主义,赤化、过激就是洪水猛兽,共产共妻,又说冯玉祥的军队就和赤化过激有关,等等的鬼话。看了这些消息,就信郑孝胥的解释,那是马上要天下大乱,“赤化主义”对我下毒手,则更无疑问。

我正被郑孝胥的话闹得心惊胆战之际,罗振玉以紧张的面容出现了。罗振玉的来自日方的消息一向很受我重视。曾以联络日本兵营的联队长竹本大佐一事,得到我的信任,他这次报告我说,已确实听说冯玉祥和“过激主义”分子将对我不利。“现在冯军占了颐和园。”他说,“出事可能就在这一两天。皇上要趁早离开这里,到东交民巷躲避一下才好。”

后来庄士敦也来了,带来了外国报上的消息,说冯玉祥又要第三次对北京采取行动。

这样一来,我沉不住气了,连一向稳重的陈宝琛也着了慌,认为应该趁冯玉祥军队不在的时候,抓机会到东交民巷为妙。他和郑孝胥商量过,主张先住进德国医院,因为那位德国大夫是认识我的。接着,我就和陈、庄二师傅,悄悄地商议了一个计策,这个计策不但要避免民国当局知道,也要防备着我的父亲。

我们按照密议的计划进行。第一步,我和陈师傅同出,探望比我晚几天出宫的住在麒麟胡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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