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第1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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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珍灌下一杯酒,放下杯子长叹一声,随即把红军超强的战斗力、战斗意志和无法琢磨的打法一一说出,话语中流露出的全都是赞赏,甚至还有点儿后怕。
石珍听到张弘栾的参谋长曾耀坤一句玩笑话之后,连连摆手,挺直了身子:“曾老哥,你可别笑啊,贺胡子三番几次骚扰湘西,你们也够恼火的吧?小弟倒不是说共产党红军如何如何,更不是夸他们有什么三头六臂,而是打从心眼儿里佩服他们的那股子狠劲,那种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强悍精神。
“小弟举个例子让诸位听听:二月下旬,也就是朱毛红军被益公的滇军挡住后,突然掉头杀回黔西没多久,当时确实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好在红军看到我们仍然严防死守啃不动,只能绕过我们北面,再次渡过赤水河,接着杀向遵义、桐梓一线,在黔北那一仗可是把中央军吴奇伟两个师都给打残了,如此的速度和战斗力。不服不行啊!
“好在各路追剿大军及时到来,再次扳回颓势,这才没有太过丢脸。到了三月上旬,黔中、黔北被打散的红军就到处都是,我们也派出小股部队,严密搜索,不敢让红军窜入防区,也发现了不少红军残部,我们不愿结仇,都远远赶走了事。可是,情报处长义方无意中告诉我的一件事。让我无比感慨,至今记忆犹新!”
众人大感兴趣,全都闭上嘴巴,望向不停叹息的石珍。
石珍再喝下一杯酒,大手一挥,擦去胡子上的酒渍,细细道来:“有两个被打散的红军伤兵,逃到咱们老巢毕节北面二十公里的朝天山下,正好撞上了二旅派出的一个排搜索队,排长是个老兵,也姓石,北伐时就跟着我了,他看到三个奄奄一息的红军伤兵,没有让弟兄们放枪,吩咐两个班扩大搜索警戒范围,就领着几个人上去查看,其中一个伤兵已经没气了,另一个奄奄一息也快不行。
“俗语道死者为大,老兵心地好,吩咐弟兄们找个坑埋了别让野兽糟蹋,结果把人扔进坑里的时候其中一个醒了,望着老兵一句话不说,尽流眼泪,老兵想来想去,最后把这个没死的红军战士弄了回来,剥掉衣服后让军医去救,说是老乡。
“军医不敢怠慢,立马全力救治,可是那人伤太重,眼珠子没了一个,而且估计是拖了很多天得了败血症,不断发烧讲胡话,军医听清楚几句话之后,发现不是咱们贵州口音,而是江西老表的口音,就悄悄报上来了。
“正好那天义方到二旅视察,就和旅参谋长立即去查看。老兵只能实话实说,还说那没醒来的伤兵长得像他死去的侄子。参谋长叹叹气也就没说什么,不就是一个伤兵吗?说了老兵两句正要走,这个伤兵临死回光返照了,突然喊出一声‘大叔’,口齿很清楚,老兵连忙抱住他,仔细看了一下知道快没救了,就对他说:孩子,有什么话就说吧,只要大叔能办到,就给你办……”
众人听到这儿,脸上全没了笑容,一个个肃容静坐,用心倾听,心里都不由得为之伤心难过。
石珍舔舔厚嘴唇,接着说道:“那伤兵紧紧抓住老兵的手说,大叔,我没用,我连我大姐刚生下的孩子都保不住,我没用,我们整个运输连的弟兄们都没用,死一万次都对不住我大姐。老兵连忙问,孩子,你大姐是谁?在哪儿生的孩子啊?那伤兵没有回答,而是死死抓住老兵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叔,我求你件事,帮我找回我大姐的孩子,来生我投胎给你做儿子,或者做牛做马都行,你答应我,帮我找回孩子啊!
“老兵说,孩子别急,你说说,让大叔上哪儿去给你找孩子?总得有个姓名有个地址吧?伤兵愣了好一会儿,又仔细看了看一脸不忍的老兵,最后下了很大决心,说他的大姐也是红军战士,叫贺什么珍,孩子生在赤水河边一个叫白山的苗寨,那地方半山上光秃秃的,只有一间茅草棚子。由于王家烈的追兵追得太急,为了不连累大家,大姐只好忍痛把孩子扔在那间屋子里,留下三十大洋,两碗烟土和一张字条,恳求跑进山里躲乱兵的苗人回来养活孩子,当时这个伤兵所在的运输连就跟在大姐身边。
“但是,部队开拔后,这个伤兵听说苗人不会收养外来的孩子,而且那地方又刚爆发痢疾,心想糟啦,可是却没办法再折返回去,只得一路打仗心中一路牵挂,接着部队就被打散,最后临死之前遇到老兵。
“当时义方就站在一边听着,唏嘘不已,回来告诉我说,红军真的是钢铁的意志,一个怀孕生产的女红军,仍然坚持转战千里,就连亲生孩子都不得不忍痛抛弃。诸位,大家想想看,这是什么样的一支武装?是什么样的一种信念?原来我对共产党那套很反感,现在却有些感兴趣了,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
众人一个个唏嘘不已,劳守道仰天长叹,蒋云山频频叹息,满桌虎将个个神色严峻,没有半点儿轻视,似乎都在为这个令人心酸的故事而难过。
“司令,你怎么了?”杨斌轻轻碰了一下极度惊愕的安毅。
“哦?嗯……”
安毅摇头笑了笑,心说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当即举起酒杯大声说道:
“来来来,不说这些了,这世道啊,有说不完的心酸故事……石大哥,小弟敬你一杯!感谢你今天带来的故事,给我们很大的感触和启迪啊!不说你,就连小弟也时常在想,是什么一种精神力量在支撑着共产党,支撑着红军?就说他们现在正在逃跑的路线吧,从江西一路苦战到如今的川西,都快八千里路了,几万没有后勤给养、没有像样武器装备的人,却能在几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队前堵后追之下杀出一条生路,这是何等的气概、何等的雄才大略?小弟也佩服啊!”
众人齐声附和,举起酒杯,破例为红军干了一杯,谁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敌是友,也不管信仰如何,顽强生存闯出一条生路的人,都值得敬佩!
又喝了一阵,几个前辈先行告退去喝茶聊天了,安毅端起酒杯,走到已经有八成醉的石珍身边坐下,搂着他的肩膀,低声问道:“大哥,刚才你说的那个故事里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石珍拍拍安毅的腿:“叫贺什么珍啊,因为有个珍字和我名字一样,所有我就记住了……哎?你问这干嘛?咱们谁也没往心里去,老兵埋完尸首就懵了,赤水河这么长,两边全都是苗寨,到哪儿去找啊?也只能给死者烧烧纸就算了,谁都不再提这事,唉!这年头,到处都是这种惨事,不说了,陪大哥再喝一杯。”
安毅敬石珍一杯,完了哈哈一笑:“大哥,赤水河边的苗人,真的不愿意收养外来孩子吗?”
石珍拍拍晃呼呼的脑袋:“也不是,苗人虽然怕事,信不过外面人也不识字,但还是颇讲义气的,估计看到留在孩子身边的大洋就会明白了,这几年黔西黔北和我们做生意的苗人越来越多了,早已不是人们原先想象的那样……贤弟,我可不能再喝了,不然真得出丑了,你从华北回来记得去看看大哥,很多事情还得要你拿主意才行。”
“行……大哥,你刚才说那伤兵的大姐,是不是叫贺子珍啊?”安毅再次低声询问。
“嗨,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啊?你打个电话问义方不就行了吗?义方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好兄弟啊!不过我可先说了,你可不能把他拐走,上次你把邓斌从湘西带走,栾叔至今仍然念念不忘呢,呃……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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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〇九八章 当头棒喝
第一〇九八章 当头棒喝
安毅飞到南京,立即前往拜见国家主席林森。与这位名为国家元首但却不负实际政治责任、拥有爱国救民之心却又忌惮中日差距主张对日忍辱负重的革命元勋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交流,以恭敬的态度、诚恳的语言、详实的资料和一片拳拳赤子之心,赢得了林森的理解。
随后,安毅又奉蒋委员长之命,在政府政务院会议大厅,主持军事委员会特别会议,热情地邀请主席林森、司法院兼最高法院院长居正、监察院院长于右任、监察委员吴稚晖、国府委员邹鲁等三十余名党国元老旁听,在京军委委员和各部处级以上军官,悉数出席。
一直以来,只要是安毅主持的会议,就不会像其他军委委员那样拿着稿子照着念,也没有繁缛冗长的废话套话,这一次也一样。
宽阔的主席台上,安毅站在参谋本部第一厅准备的大幅华北地图前,面向下方近千军政大员,侃侃而谈,从保定徐水上空突然发生的“军事冲突”说起,再说到日军利用各种借口,威逼利诱,步步蚕食,逐渐将守卫北平驻华使馆的一个小队日军。增加到了一个中队,又通过对恐惧发生战争、进而步步退让妥协的北平军分会和华北驻军将领频频施压,以派遣特务、收买汉奸等卑劣手段,阴谋制造“侨民遇袭”、“中日士兵暴力斗殴”等矛盾,蓄意挑起争端,再由驻华军政主官凶神恶煞地蹿出来野蛮叫嚣,把一个个人为制造或正常发生的矛盾,升级到所谓“某某事件”,同时经日本控制的新闻广播和汉奸们手中的报纸杂志,大肆渲染,逼迫我们的政府和没有主心骨的华北驻军步步退让,导致成百上千的日寇以这样那样的借口,逐渐“合法”地驻扎北平、通州、密云、丰台、唐山等地区,压缩我们的空间,勒紧我们的脖子,最后更是悍然扶持汉奸政权,叫嚣区域自治,使得整个华北北部和东部地区成为了日寇横行的殖民地,如今竟然发展到我们中央政府的派驻机构、维护治安纠察三军的宪兵部队、我们的执政党国民党中央党务派驻机关、华北各地所有的国民党组织机构,都被横行霸道的日寇赶出华北,难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会场上叹息声声,军政大员们不管是主战派还是妥协派,此刻心里都羞愧不已。安毅用平和的语调,摆事实讲道理,而不像汪精卫、孙科等人那样总是空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