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民国大文人-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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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与蔡元培为绍兴同乡,他“从小时候就听人说蔡元培是一个非常的古怪的人,是前清的一个翰林,可是同时又是乱党。家里有一本他的朱卷,文章很是奇特,篇幅很短,当然看了也是不懂,但总之是不守八股的规矩,后来听说他的讲经是遵守所谓公羊家法的,这是他的古怪行径的起头。他主张说是共产公妻,这话确是骇人听闻,但是事实却正是相反,因为他的为人也正是与钱玄同相像,是最端正拘谨不过的人。他发起进德会,主张不嫖,不赌,不娶妾,进一步不做官吏,不吸烟,不饮酒,最高等则不做议员,不食肉,很有清教徒的风气。他是从佛老出来,经过科学影响的无政府共产,又因读了俞理初的书,主张男女平等,反对守节,那么这种谣言之来,也不是全无根据的了。可是事实呢,他到老不殖财,没有艳闻,可谓知识阶级里少有人物。我们引用老辈批评他的话,做一个例子。这是我的受业师,在三味书屋教我读《中庸》的寿洙邻先生,他以九十岁的高龄,于去年逝世了;寿师母分给我几本他的遗书,其中有一册是《蔡孑民言行录》,书面上有寿先生的题字云:‘孑民学问道德之纯粹高深,和平中正,而世多訾嗷,诚如庄子所谓纯纯常常,乃比于狂者矣。’又云:‘孑民道德学问集古今中外之大成,而实践之,加以不择壤流,不耻下问之大度,可谓伟大矣。’”
杜威评论蔡元培:“拿世界各国的大学校长来比较,牛津、剑桥、巴黎、柏林、哈佛、哥伦比亚等等,这些校长中,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贡献的,固不乏其人;但是,以一个校长身份而能领导那所大学,对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而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汪原放说:“蔡元培道貌温言,令人起敬,吾国之唯一人物也。”
冯友兰说:“蔡元培是近代确合乎君子的标准的一个人。”“蔡先生的人格,是儒家教育理想的最高的表现。”
冯友兰评价蔡元培:“一介寒儒,书生本色。”他说:“我在北京大学的时候,没有听过蔡元培的讲话,也没有看见他和哪个学生有私人接触。他所以得到学生们的爱戴,完全是人格的感召。道学家们讲究‘气象’,譬如说周敦颐的气象如‘光风霁月’。又如程颐为程颢写的《行状》说程颢‘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宽而有制,和而不流。……视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其入人也如时雨之润。胸怀洞彻视无间;测其蕴,则浩乎若沧溟之无际;极其德,美言盖不足以形容’。这几句话,对于蔡元培完全适用。这绝不是夸张。”
吴稚晖感佩道:“蔡先生为人,真是所谓‘君子和而不同’。他和那一个人都很和气。然而他……绝不会因为做人和气,就会人云亦云。蔡先生所到之地,谁和他相处,都……如坐春风之中,不过虽坐春风之中,很感到有一种严肃之气。如果我们以之比古人,蔡先生很像周公,‘不骄不吝’,‘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什么事情也是‘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俨如周公风度。至对人,则亦‘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只要这个人有一技之长,没有不取其所长,绝不问其短处如何。……蔡先生平时待人,对好人没有不尊敬;对坏人,也没有不宽恕。”
1943年3月5日,《新华日报》发表题为“怀念蔡孑民先生”的社论,指出:“北大是中国革命运动史上、中国新文化运动史上,无法抹去的一个名词。然而,北大之使人怀念,是和蔡孑民先生的使人怀念分不开的。蔡先生的主办北大,其作风,其成就,确是叫人不容易忘怀的,确是对于中国的革命事业有很大的贡献的。”
林语堂认为蔡元培“软中带硬,外圆内方”。1967年,林在《想念蔡元培先生》一文中说:“蔡先生就是蔡先生。这是北大同人的共感。言下之意,似乎含着无限的爱戴及尊敬,也似乎说天下没有第二个蔡先生。别人尽管可有长短处,但是对于蔡先生大家一致,再没有什么可说的。”
梁漱溟评价蔡元培:“蔡先生一生的成就不在学问,不在事功,而只在开出一种风气,酿成一大潮流,影响到全国,收果于后世。这当然非他一人之力,而是运会来临,许多人都参与其间的。然而数起来,却必要以蔡先生居首。”“总之,我了解的蔡先生,其伟大在于一面有容,一面率真。他之有容,是率真的有容;他之率真,是有容的率真。更进一层说:坦率真诚,休休有容,亦或者是伟大人物之所以为伟大吧。”
梁漱溟说:“蔡先生的了不起,首先是他能认识人,使用人,维护人。用人得当,各尽其才,使每个人都能发出自己的热和光,这力量可就大了。”
郭沫若说:“影响鲁迅生活颇深的人,应该推数蔡元培先生吧。这位精神博大的自由主义者,对于中国文化教育界的贡献十分宏大,而他对鲁迅先生始终是刮目相看的。鲁迅的进教育部乃至进入北京教育界都是由于蔡先生的援引,一直到鲁迅的疾殁,蔡先生是尽了他没世不渝的友谊的。”
蒋梦麟评论老师蔡元培:“先生日常性情温和,如冬日之可爱,无疾言厉色。处事接物,恬淡从容,无论遇大观推刃或引车卖浆之流,态度如一。但一遇大事,则刚强之性立见,发言作文,不肯苟同。故先生之中庸,是白刃可蹈之中庸,而非无举刺之中庸。”“先生做人之道,出于孔孟之教,一本于忠恕两字。知忠,不与世苟同;知恕,能容人而养成宽宏大度。”
任鸿隽说:“在公义一方面,蔡先生却是特立不屈、勇往直前、丝毫不退、莫不假借的斗士。”
陈西滢评价蔡元培是“当代最有风骨”的“大丈夫”。
黄炎培评价老师蔡元培:“盖有所不为,吾师之律己也;无所不容者,吾师之教人也。有所不为,其正也;无所不容,其大也。”
罗家伦赞誉蔡元培道:“先生太崇高了!……千百年后,先生的人格修养,还是人类向往的境界。……先生的躯壳死了;先生的精神,无穷的广则弥漫在文化的宇宙间,深则憩息在人们的内心深处!”
韩水法在《世上已无蔡元培》中感叹:“无论想做而做不成蔡元培的,想寻而觅不得蔡元培的,或者简单地想以蔡元培来论事的,都面对着一个不乏讽刺意味的事实:时至今天,就中国大学的改革和发展来说,蔡元培依然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峰。世上已无蔡元培!”
十、胡適
〔胡適(1891~1962),原名嗣贰轶U,字希疆,后改名胡適,字適之,笔名天风、藏晖等。安徽绩溪上庄村人。自由主义领袖,现代著名学者、思想家,新文化运动的领袖。曾任北京大学校长、台湾中央研究院院长。〕
〔关键词:自恃、自明、温煦、真挚、交游、支助、提携、旧儒、新风、向学、传道、教诲、詈讽、攻伐、政见、议政、际会、诤臣、伤憾、逸事、风趣、月老、癖怪、惧内、婚恋、溘逝、誉说〕
【自恃】
少年时代,胡適受梁启超的影响尤深。他最爱读梁的《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但报纸上连续刊载几章后,却再不见有后文出现。胡適眼巴巴地盼了几年后,暗下决心:“我将来若能替梁任公先生补作这几章缺了的中国学术思想史,岂不是很光荣的事业?”多年以后,胡適说:“这一点野心就是我后来做中国哲学史的种子。”
赵元任回忆在美国留学时的胡適说:“他给人的印象是健谈、爱辩论,自信心极强。当时大家都留着辫子,胡適讲话时喜欢把辫子用力一甩;生气的时候就说要把辫子拿掉。他的身体很瘦,看起来并不十分健康,可是精神十足,让人觉得他雄心万丈。”
留学归国途经横滨时,胡適看到张勋复辟的消息,大为感慨,认为中国根本的问题不是制度问题,而是人的素质、文化观念问题。于是他表示“二十年不谈政治”,只谈用文艺重新塑造国民的灵魂。但数年之间,他即创办《努力》周报,发表《我们的政治主张》。朋友劝阻其,提醒他不要做“梁任公之续”,但胡適说:“他们都说我应该专心著书,那是上策,教授是中策,办报是下策……这一班朋友的意思,我都很感谢,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
新文化运动提倡之初,守旧学者虽将之视为洪水猛兽,但并没有人出来主动攻讦。为了扩大影响力,钱玄同和刘半农在《新青年》上唱起了双簧,先由钱化名“王敬轩”写反对白话文的文章,再由刘写文章加以驳斥。胡適认为“化名写这种游戏文章,不是正人君子做的”,对此种做法很是反感,提出不再让刘编《新青年》,而由他来编。同为《新青年》编委的沈尹默对他说:“你不要这样做,要么我们大家都不编,还是给独秀一个人编吧。”鲁迅、周作人兄弟也表示反对,他们说:“你来编,我们都不投稿。”胡適这才作罢(按:许多学者对沈尹默此回忆存疑)。
1919年6月,应少年中国学会之邀,52岁的章太炎在北京作题为“今日青年之弱点”的演讲。他以长者的身份针对青年人的短处做了几点语重心长的告诫。章演讲完毕后,28岁的胡適登上了演讲台,开口就说,太炎先生所说的“都是消极的忠告,我现在且从积极的方面提出几个观念”。在讲完他的积极观念后,胡適以一句荷马史中的诗句为演讲做结:“You shall see tee difference now that we are back again!”(如今我们回来了,你们看便不同了!)
梁实秋、徐志摩、罗隆基曾偷看胡適的日记,并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名字,罗笑言:“得附骥尾,亦可以不朽矣!”刚偷看几页,胡適便发觉了,他笑容满面地说:“你们怎可偷看我的日记?”随后又严肃地说:“我生平不治资产,这一部日记将是我留给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