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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北京青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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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守四从北京郊区插队回来在街道工厂当翻砂工,然后就辞职倒腾买卖,有了点积蓄,就开始做生意。

何北跟何东何西不一样,一看被老爸抓个正着,怎么也得先下手为强他忙不迭地脱下一只鞋递给何守四:“爸,您打,使劲儿打,打不残我都不答应,谁让我喝醉了非让唐娇送我呢。”看老爸站着不动正想对策呢,他把鞋往地上一扔,“啪啪”开始扇自己嘴巴子,“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没真使劲儿,动静儿挺大。看何北这样,何守四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扔下两句:“明天赶紧给我上班去!”“你再不跟她分手,看我怎么治你?”走了。

听着大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何北慢慢地坐到门厅的地上开始脱另一只鞋,嘴角挂上一抹凄凉的冷笑。

何北属小富二代,有辆吉普,有套房子都是老爸买给他的,每月还补贴他一笔生活费零用钱。可他幸福吗?不,他觉得自己就一没人爱的可怜虫倒霉蛋,跟唐娇特有共鸣。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他就不常看见爸爸妈妈了,他们心安理得地说是为他挣钱去了,就把他不是扔给陌生的褓姆,就是扔到全托。晚上躺床上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时,他就明白了,谁都不爱他。他们爱钱胜于爱他。哪个小孩需要那么多钱?他们就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大人能不懂这个嘛,他们是懂装不懂。

每次妈妈跟他在一起就是给他买东西,吃的穿的玩的,基本上要什么买什么。当然他小时候,东西也没这么贵。别看他小,他也明白妈妈是用物质让没有尽到母亲责任的自己安心。

何守四文化水平不高,不懂怎么教育孩子,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再加上做生意不顺的时候居多,打孩子是最名正言顺最容易的一种发泄。所以何北小时候,跟小朋友打架要挨打,语文得九十八分要挨打,吃东西掉身上了,也要挨打。

跟大哥的儿子何东比,跟二哥的儿子何西比,跟三哥的孩子何南比,何守四认定何北天生就是个坏孩子。何北不这么认为,他确定是老爸把他教育成这样的,要是我在学校淘气时你这么说我,我就能改,要是我考不好,你不骂我改鼓励,我也能考好。既然你不懂怎么教育孩子,把我弄成这德行,那我只能破罐儿破摔了。到现在了,他还常幻想要能选择父母就好了,他爸爸要是东郭先生那样就好了,但幻想毕竟不是现实,他还是他爸爸,他还是他儿子,东郭先生还呆在狼肚子里。

第二天北京难见的大晴天,风把那层灰朦朦的云吹走了,把太阳吹了出来,大街上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好兆头。

不到九点何东已经到了登记处大门口,权筝还没到。昨天刚听到权筝假自杀逼婚的时候,他心里豪情万丈地决定,这婚不结了,他对不起她一次,她这不也对不起了他一次,谁也不欠谁的,不结!可二叔怎么办?能跟权筝说实话吗?她这回要来真的怎么办?牺牲自己,成全大家,这教育何东受过。再说了,这工作自己是不喜欢,可五年不都熬过来了,再有个五年也能熬过来,什么幸福不幸福的,虚!

何东再看看表,哟,都九点过二十了,这可不是权筝的风格,她一向守时,而且也没来个电话解释一下。何东拿出手机给权筝打电话,对方关机,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开始检查短信留言,也许权筝有什么事儿给他发过短信?突然一条发出的短信抓住他,这都写的是什么呀?昨天晚上发的?他没发过呵?喝醉以后发的?不是,他何东哪儿能发这种东西?怪不得权筝不来了呢?接到这种短信还能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何东再给权筝打电话,想跟她解释,这不是他发的,他现在在登记处门口等她呢。可她还是关机。何东火上来了,给何北打电话,何北没接。他又给何西打,何西说不是他,让何东赶紧去找权筝,别因为这句话,她再想不开。

往权筝家里打,没人接电话。试着往公司打,说她请病假还没来上班呢。何东只得跑到何北超市,在一堆墩布里面找到何北,把那短信亮给他看,何北也傻了,说这事可有点大。

“到底谁发的?”何东朝何北喊了起来。

何北说:“除了唐娇还能有谁?”

“现在怎么办?”何东还是喊着。

“别急,现在不是还没人通知你权筝出事了吗,那就说明她还没出事……”

“那不一定,她要故意不带证件,现在谁都不知道呢?”

“这可能性不存在,她要出事你肯定跑不了,那短信她得让人知道是你发给她的。”

“你还有脸说。”

“咱现在要做的是第一不能让她出事儿,第二让唐娇跟她解释短信不是你发的。现在你去找权筝,我去找唐娇,咱电话联系,然后再凑一块儿,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我上哪儿找权筝去?”何东还是喊着说。

“你能轻点吗,我说哥,这要让我们经理听见,非把我开了不可。”

何东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上你们经常去的地儿,她要真想死,也是为了爱。”

“你说她会为这么一句话想不开吗?如果她真觉得这短信是我发给她的,她就应该鄙视我,瞧不上我,庆幸她没跟我登记。”

“恋爱中的女孩都脑残,你这三年都怎么恋的,连这都不懂?赶紧找人家去吧。权筝还真是个好孩子,瞧给你惯的。再跟你说一句,唐娇要不承认是她发的我也没辙,咱又没证据。”

“你就气死我得了。”

“我不是实话实说嘛。”

得找到权筝。

何东跑到他和权筝不管春夏秋冬都常去溜达的河边,没有权筝。他盯着河水发愣,弯腰捡起一石头往河里扔,石头在水面跳了几跳。

以后谈恋爱,有树的地儿,有河的地儿,楼层高的地儿,都不能去,弄不好就出人命。

这时一四十多岁的男清洁工过来喊道:干嘛呢你?别往河里扔东西!

“对不起。”何东只好说。

清洁工拄着笤帚站着,旁边停着一辆专用的垃圾车,说话天津味儿,他告诉何东:“这水才到这儿,膝盖。”(摸摸自己的膝盖)

何东故意跟他逗:“就是说这儿不是自杀圣地?”

清洁工还挺热心:“失恋啦?”

“你能治?”

“来,帮我干会儿活,人一累脑子就顾不上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

何东顺手从垃圾车上拿下一把笤帚摆弄着:“怎么样在北京过的?”

“好呵,除了幸福没嘛感觉了。”

“买房了在北京?”

“干吗非买房呵,没房就不能幸福啦?矿难在检讨中继续,楼价在控制中上升,我知道。那是我的错吗?要是我的错,我还真就高兴不起来了。又不是我的错,我凭嘛不高兴,凭嘛不幸福呢?”

何东有点受触动,就问他:“特乐意干这个?”

“乐意!十几年前,我在我们村当知识分子,教小学,上面把一刚来的年青女老师给转了正,没给我转,我这就想不开了,不高兴,更不幸福,算是毒火攻心吧,有那么一天我就突然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你知道看不见是怎么回事嘛,哪儿哪儿都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呵。这我才叫活明白了,什么转正不转正,能看见天,能看见绿叶,能看见亲人比什么都强。我就跟老天爷说,只要你能让我眼睛看见东西,让我干什么我都高兴,我保证天天都高兴,可晚喽!没瞎过的人真不知道那滋味。嘿,过了三四个月,我眼睛好啦,我看什么都激动,就跟我媳妇上了北京,可劲儿地看,就留下来了。我现在做环卫,我媳妇收破烂,我孩子都生在北京,我们就是北京人了。跟你们北京人比,我们要房没房,要车就这辆垃圾车还不归我,可我就觉得挺高兴,为嘛,因为我什么都能看见!”

说实在的,何东还真有点感动,幸福在一个没房没车没钱的外地清洁工身上怎么这么容易?

何北给唐娇打电话,她关机。何北知道,唐娇现在正睡觉呢。何东的事儿耽误不起,他得去找她。他要请假,经理不准,因临时找不到人替他。何北不管,说找人是你的事,我现在必须得走。经理就说你要敢走,就算自动离职。“自动就自动,老子早就不想干了!”话赶话何北还真就走了,挥一挥袖子,连半片彩云都没留下。怎么跟老爸解释,只能等车到山前再想。

到了唐娇家,站在床前看着昏睡中的唐娇,何北摸摸她的额头,急忙甩甩自己的手大声喊着:“冰的。”又试她的呼吸,“还有气。”何北伏下身子,在唐娇耳边大声说:“唐娇同志咱该失眠了吧?”

唐娇翻了个身又睡了。

何北没辙只好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卷起来当喇叭大声对着唐娇耳朵喊着:“着火啦!地震啦!”唐娇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从杂志里掉出一小袋白色的粉末,何北弯腰拣起,仔细看着,然后“啪”把杂志扔到地上,大喝一声:“唐娇!”

唐娇吓得“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干嘛?”一看是何北,柳眉倒立“谁让你进来的?”

何北把小塑料袋在唐娇眼前晃着:“这是什么?你怎么还磕?”

唐娇一把夺走:“你管不着!”

“你可发过誓说再也不碰了?”

“不是告诉你不是我的吗,”唐娇软了下来,“你怎么没上班呵?”

“我辞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姐妹偷偷放这儿的。”

何北抓住唐娇:“你看着我。”

唐娇扭过脸就不看他。

何北大叫:“你看着我!”

唐娇也大叫:“就不看!”边说边跳下床开始穿衣服。

何北真生气了:“你到底戒不戒?”

按唐娇平时的性格,她怎么也能把何北哄高兴了,就说戒了能怎么着。可今天,她没睡够,心里就烦,心说了,你是谁呀,你管我?就顶了何北一句:“你管不着!”

何北真生气了:“你再说一遍!”其实何北也是大气孩子,可今天早上何东那茬子事儿,再加上被经理给开了,他还一肚子气没地儿撒呢,凭什么让着她,而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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