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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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姑娘见谅,奴婢有很多不知道的,虽是刚来不久,可是来时,已然得到警告,不能和姑娘说的太多。若是姑娘一定想知道,他日,一定会有人能告诉你的。”
东莪向她看了一眼,点头道:“嗯,我明白了。”她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转向房内走去,仁秀看着她的背影,却上前一步柔声道:“姑娘不用担忧,至多……再过两日,便有人来看您,到时不就都知道了吗?”东莪身形微微一顿,这才慢慢走进房间。
果然在隔日后的傍晚时分,那个可以告诉东莪一切的人,终于来了。
此时的东莪正在房中独坐,她的身后,房门无声开启又被轻轻带上,一人慢慢走至她身后,站立不动,并没说话。
窗外落日的余晖自窗间斜射而入,向屋内撒落了一层层薄薄的金色光芒。这柔和的晕光使一切看起来安宁恬静,分外温馨。
可是屋内的二人虽无一言相交,却都觉空气忽然凝重,几乎要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半晌,只听东莪幽幽然道:“你这样只身靠近我,就不怕我再刺你一刀吗?”那福临静了一静,只道:“你的身子,真的没事了吗?”东莪道:“还没有机会谢过皇上救命之恩,可是,东莪身困此境,与那样的地牢之中,好似也没有什么分别。只是自一个牢房转到另一个牢房而已。不知道皇上用意何在?”
福临不答,却道:“你先在这里住些时日,将来……朕会为你再做打算,他们有什么不尽心的地方,你只管说就是。”东莪微微皱眉,转头看他。
却见他并不回视,反而避开她的目光,在屋里走了一圈,四下张望道:“这里虽不及宫内舒适,可是朕也会叫人为你一一添补……”东莪打断道:“你是说要我在这里住一辈子么?”福临却道:“朕怎么可能让你在这样的地方住一辈子呢!将来……朕自有安排。只是眼下,你却是一定要留在此间,”东莪道:“为什么?”
福临这才转过身来看她,双眉微皱道:“你还想做什么?知道朕自母后手中救你,有多么不易吗?朕的人迟去半个时辰,只怕你便已经没有性命了。”他满脸焦急,又道:“朕费了多少苦心安排,才得以将你偷偷换出地牢。如今他人虽以为你已死,可是朕也是要时时不忘小心在意。为防万一,虽然早已得知你苏醒过来了,即使多想来看望你,也得生生忍住,就怕频繁出宫,将她的人给引到此处来。你还不明白朕……我……朕的心意吗?”
东莪闻言沉默不语,却转开了目光。福临一时脱口而出,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这时却也有些懊恼,看她没有说话,方在桌旁坐下。静了一静,这才道:“朕知道你吃了大苦,满腔委曲无处渲泄,这才会……其实宝华寺那日,朕受伤也深,要不然断不会放任你在那种地方苦苦挣扎。朕一直被太医围着,每日还要装做若无其事的上朝,也是十分困难才能熬过来。”
他轻轻叹息,又道:“好在如今你我,都总算是平安过来了。过去的事,朕……我对你也是心中有愧,你好好将养身子,往事已矣,如今要想的是如何过以后的日子。”
东莪忽然轻轻一哼,低声道:“……往事……已矣。”福临瞧不见她脸上神情,听她说话,便靠近一些,将她的手轻轻握住,道:“我当日曾问你,为什么要来!经过这些天,我却也想明白了。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很不好,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往后,咱们……咱们可以在一起……就都……不再孤独了。”他说完这话,只觉原先一动不动的东莪忽然浑身一震。
他此时就近看着东莪,只见她洁白的皮肤在夕阳的映照之下,盈亮如玉,弧形的浓密睫毛低低垂下,正自轻微颤动。他一时间情不自禁伸出手来,去触摸东莪的脸颊。轻触之下,却见东莪霍然转头看他,福临与她四目相接,只觉这目光冰冷如斯,便像是一桶冰水至上而下,将他淋得遍体通透,使他立时清醒过来。他呆在当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东莪慢慢站起,走至窗前,看了看外面的景色,道:“就要入夜了,皇上还是请回吧!”
福临忙点头起身,走过她的身旁,又在她身后停足道:“你要好好保养身体,朕隔几日,便来看你。”东莪轻轻点头,他这才走出门去了。
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十九节 沉默(上)
炎夏的午夜,仍然没有一丝风动。仁秀自睡梦中醒来,只觉一室闷热难当,便起身将屋子的窗户全部洞开,可是因为无风,屋里还是如前一般燥热。她只得走到外面,隐隐听到有打更声遥遥地传来,再看月亮西斜,原来已是将近黎明时分了。
看来今日再难入睡,不如就早点起来,昨日宫里送出的上好人参,也要早些拿出来炖汤。她打算了一会,想到东屋的那个少女,便向前面走去。她的住所便在与东屋相连的小间里,转一个弯便可到达。她害怕吵到屋里人,因而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刚刚走到屋外时,却听见自屋内传来一阵朦胧的哭声,她微微一怔,愣在当地。
只听这哭声哽咽,时有时无,虽在这样的夜静无人时分,可显然这哭泣之人却依旧苦苦压抑着自己。这悲泣声虽轻,却透露出无形的巨大悲伤。仁秀站在门外,一时之间,只觉自身仿似在这哭声笼罩之下,渐渐沉没……根本无力离开了。
夜空中黑幕般的云层下,依稀可见围着一圈淡淡光晕的毛月亮,它正努力自深邃的云层包围下探出身来,将光芒遥遥地散落在庭院之中……
仁秀在屋外久久站立,心情抑郁无比,她想起这少女平日里总是冷静端坐的样子、想起自那日自己回避她的问题开始、更想起自从前日皇上来过之后,她那幅几乎已经完全木然不动的神情……可是,原来她的心里竟有这么深的伤痛么!仁秀自己在宫中已有多年,看惯了那些嫔妃争宠献媚的嘴脸。可是眼前这少女,明明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可她却全无喜悦之感,反而比初醒时更加忧伤。仁秀虽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可是却不自禁微微叹了口气。
便在这里,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自屋内传出,像是瓷器破碎……她心中立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再也顾不得别的,推门而入。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见到昏暗的屋内,床边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瓷片。那个少女坐在地上,果然手拿瓷片正向左手腕上割落,仁秀扑上前去便夺,那少女大惊之下也奋力挣扎。二人一推一拉中,虽然最终仁秀抢得了瓷片,可是她们二人的手中却多多少少都被划破了一些口子。
仁秀无瑕顾及自己手上的鲜血正顺着手腕慢慢滑落,滴在衣裙上。她看了一眼被夺下瓷片后低声哭泣的少女,极快的跑回自己房中拿了药来,这才扶起她坐在床沿,自己则坐到她身边的矮凳上,握住她手轻轻擦药。这少女也就渐渐止了哭,她二人偶而对视,仁秀见她一双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一般,不禁轻声道:“姑娘这是何苦呢!”
却见这少女神色木然,只看着自己的手,待仁秀擦好药便抽回手去,说道:“你不应该问,不是吗?我虽然此时无依无靠,但也未曾想过要连累不相干的人。”
仁秀闻言微微一愣,看了看她的脸色,只微一犹豫,却再次上前轻拉她手,将自己手中的一卷纱布展开,在伤处轻轻包裹,徐徐说道:“姑娘遇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即使不能和我这当下人的说,也不应当这般作贱自己。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可是生之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却还是懂的,姑娘不论心里有多大的难处,可是这样做,你的家人该有多么伤心难过……”她说到这里,却见那少女低头不动,可是泪水却已滚滚而下,不停地滴落在裙上。
仁秀不禁心中难过,将已包裹好的手轻轻抚摸又道:“姑娘你看,这么好看的手凭白的多出这些伤痕来,瞧着多让人心疼。”她轻轻叹息,静了一会,道:“也是奴婢粗心大意了,和姑娘相处了这么久,也没做个知冷知热的人。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若是有什么说错了让姑娘伤心的地方,姑娘就骂奴婢两声出出气也好!”她说完这话,见她仍然一动不动,便站起身来。
却见那少女抬起眼睛看着她,莹亮的泪珠尚自垂粘在她的睫毛上,在这朦胧月色下,这双异常黑亮的眼睛中仿似透着温柔的光芒。只见她向着仁秀看了一会,伸手轻轻将她的手握住,也自医箱中拿出一卷纱布来,仁秀见状忙收回手来道:“姑娘,奴婢这可不敢当……”可这少女并不说话,顾自又将她手拉过,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地为她包扎伤处。仁秀心中百感交集,一动也不能动的看着她。
她为仁秀包好,并不抬头,只轻声道:“我早已没有家人了,如今在这世上并没有需要我的人,也没有我可以依靠的地方。你虽救得了我一时,可是却无法阻拦我不愿苟活于世的心念。”仁秀闻言不觉心中一惊,却听她继续道:“你倘若是怕担罪责,大可向我明言,我自有法子,不让你们为难。”说罢,她抬起眼睛向仁秀直视。
二人在一室暗色中深深对望。仁秀看着面前这纤小的少女,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显的分外孤独,她直直仰起的头,像是想要显现自身的坚强,可是此时看来,却越发使她显得弱不禁风,我见犹怜。
仁秀自当年入宫起,历经人事变幻,早已明白将自己与主人区别看待的重要。即使漠视对错善恶之分,她也只想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已。可是这一刻,她与这少女对视,却忽然觉得心如刀绞,这般柔弱温顺的少女却流露出那样无助绝望的目光,将她心中的那点温情渐渐浓烈起来。
她走上一步,将这少女的双手握紧,道:“奴婢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可是,姑娘能不能……能不能为自己活下去呢?即来人世间走这一遭,不管吃了多大的苦,总有……总会有值得欢喜的事与人,等着姑娘呢!兴许只要过了这一关,就能得偿所愿……”她正说着,却见这少女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