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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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什么?”东莪道:“玄烨的病是我做了一点手脚,我并不打算瞒你,因为他是咱们的未来,是我对你的承诺,他也是唯一能自这场天花浩劫中活下来的皇子!”
佟妃目不转睛看她,思绪已经几乎全然停止,东莪又道:“天花此症,你也应该知道,传染极快,此时的皇宫之中,已经有了许多危险的种子,便连皇上,只怕也……你是要皇上安危还是要玄烨安危呢?皇上安全,他日便还会有无数皇子,而玄烨此次离京,再度回来之时,说不定,他已然可以跨越太子一位,直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佟妃嘴唇颤抖,道:“皇……他也会……”东莪侧目看她,眼中闪出一丝冷漠道:“我也只是一说而已,皇上身边御医成群,便是真的有什么,也不会来不及救治的,你眼下只做一个决定便是,是让玄烨在此等候天花真的来到,还是让他出宫去,而且不但他要出宫,便是你我也一样要走!”佟妃只觉心乱如麻,半天说不上话来,东莪也不再说,只在一旁冷眼看她。
过了许久,佟妃才道:“你,你能保证我们还能回来!”
东莪道:“不错,一定回来”。
佟妃又道:“你能保证玄烨毫发无伤?”
东莪道:“我只能保证他健康”。
佟妃再道:“我们也要一起走吗?”
东莪道:“是”。
佟妃抬头看她,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她手,颤抖道:“我不知为什么,就是信你,只要你说的,我全相信。我……我要怎么去和太后说呢?”东莪俯身在她耳边细语一番,佟妃记下了,擦拭眼泪,带着宫女往慈宁宫去了。
连皇太后都万万没有想到自小娇生惯养,平日里总爱卖弄些小聪明的佟妃居然会主动前来提出这样的要求。看到她眼睛通红的进来时,皇太后还正琢磨着要怎么和她说,将玄烨送出皇宫的事,哪知她进屋便跪下,还是提出了如此的要求。
皇太后长长叹息道:“真是日久见人心,没想到佟妃你是如此明理大度的人,玄烨的事,你既然这么说就这么办吧。你自己就不用出宫了,眼下你也没有什么症状不是?何苦出宫去受那份罪呢!”
佟妃含泪道:“若是玄烨真的是天花,让他在宫里只怕更要累及他人。臣妾与玄烨这些日子以来,得蒙太后的恩典时常得以为伴。这本是太后的一片善心,可是偏偏这孩子他……唉,臣妾怕的就是自己只是还未显露出来。再说就算我平安无事,可是玄烨这么小,我这做娘的也总想能在他身旁照顾他才好!”
皇太后擦拭眼泪道:“你这孩子真是句句说到人心里来了,”说罢让苏茉尔扶她起来,又劝导了几句,可见佟妃坚持,也就答允了她的所求,令人安排她们母子离开,前往紫禁城外避痘进香。
第十三节 天花(下)
佟妃带同东莪等一应宫女太医护卫近百人自紫禁城南门出,至城外“临安寺”住下,整座山头周围驻扎满了御林军,不过知晓她们是“出宫避痘”,也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寺院之中的宫女也是诚惶诚恐,未得传唤,轻易不敢踏入她们的寝室,如此一来,除了日常起居,平日里只有佟妃母子与东莪为伴,再就还有几个太医,每日为玄烨诊治,日子过的倒也安静。
佟妃按捺不住焦急的心绪,看玄烨总是高烧不退,几个太医来来去去也只会说那几句含糊其词的安慰话,不由得更是忧心如焚,只有每当见到东莪始终镇定自若的样子,她才能多出几分指望来。
玄烨的病好好坏坏,时而清醒,时而却又陷入昏迷之中,过了几日,他的脸上开始长出点点红色斑疹,几个太医见到都是面露惊慌,纷纷劝告佟妃等离开他的房间,佟妃只得在佛堂上日夜颂佛企盼平安。
最让太医感到头痛的是,他们几乎用尽一切除痘之法,可是总不见效,而且玄烨的病总似在反复之间,脸上斑疹虽红,可奇的是一直不像普通天花那般长为丘疹,或是进一步形成疱疹化脓,只是在颜色深浅之间变化来去,加之高烧时好时退,使得众太医们面面相觑,只觉一筹莫展。
而只有佟妃知晓,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亲自为东莪递药递水,在晕黄的烛灯下为玄烨医治。她眼看东莪将日间细细调配的药轻轻涂抹在玄烨的脸上,再又将私下煎好的药给他喂服,东莪地沉着总是会给她带来希望。可她又如何会知道,每日太医们好不容易为玄烨将体温降下。东莪的药却又使他回复低烧,或是昏睡;他们绞尽脑汁用在玄烨脸上的药物,也因为东莪地干扰而反复发作。
而东莪只是在时刻观注着宫里传出的每一个消息。一边计算着她在厦门时就曾经医治过地天花此症的发病时间,让玄烨地病症看上去与天花的发病症状相符。此时离宫已远。她少了许多担忧提防的心事,何况此间太医也只是在尽量地尽职尽责而已,便是真的医不好一个皇子,已有皇子病发死亡地例子先,也绝不会是他们的过错。因而太医们终免不了也有尽人事听天命的念头。。[奇+書*网QISuu。cOm]。这一切也就让东莪有了更大的周旋余地。
时日渐渐过去,转眼白雪飘扬,已到了年末。因玄烨的病总在反复之间,却也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发展,太医们面对这似是而非的“天花”病症,也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可是在一个清晨,当他们盘数着今日要为皇子再做哪些诊治之时,宫女却一脸喜色跑来,说玄烨已经清醒。并且已在进食中了,太医们大喜过望,快步来到房里。果见佟妃娘娘正喂玄烨吃粥,众人拜服在地。欢喜不已。佟妃身旁的宫女含笑道:“看来三阿哥得蒙上天庇护。是有大福之人,这样地好消息该当第一个通报给宫中才是呀!”佟妃笑逐颜开。太医们也是争相着出门而去,立折上报,好争夺这天大的功劳。佟妃回身与东莪对视,眼中泪光闪闪,东莪向她微笑点头,转看屋外,鹅毛大雪正缓缓落下,隐匿在了积雪之中。宫中得到如此喜报,却没有太大的反映,顺治即没有下旨表彰太医们地功绩,也没有任何宣玄烨病愈便可回京的旨意传来,太医们惶惶不安中,却又得到皇宫急招,一日内全数召回宫去了,只留下一个太医院地副手按他们留下了地方子继续给玄烨配药。
佟妃惊慌失措,立刻急出眼泪来,回头却见东莪漠然向皇宫方向张望,目光中难辨悲喜,佟妃此时已然明白自己娘俩正是靠她的时候,强自按捺住心中地不安,不敢再问她什么,只在一旁低声抽泣。过了一会,东莪才走过来轻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担保玄烨三日内必可受太后懿旨回宫,”说罢不再看她,转身出屋,一整个午后,都见她独自站立在寺院里,呆呆出神,寒风之中,她的脸颊上隐见泪光一闪,漫天飞雪又开始飘落下来……
这场似乎不知应该如何停止般的大雪飘飘扬扬地下了两天一夜,空气中满是清冷之极的空气,深吸一口,便觉胸肺中一阵酸凉刺痛。这日东莪为玄烨送去汤药,又退出房来,在一旁屋檐下露台边站立,怔怔地出神中,却听身后有人道:“你喜欢雪吗?”
东莪一怔,听得是玄烨的声音,忙侧开身子道:“三阿哥,你大病初愈,应当多在屋里休息,奴婢这就去叫嬷嬷来带你回房去。”说罢正在转身走开,却听玄烨道:“我时常听到你的声音,却都没瞧过你,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东莪闻言一怔,道:“奴婢生像丑陋,怕吓到三阿哥,”玄烨道:“不打紧,”一面说着一面却已经走到东莪面前,她来不及转头,已与他打了个照面,玄烨看到她木然的一张脸,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镇定自若道:“你的脸……说不上丑陋,只是有些不同常人,”东莪向他注视,道:“奴婢自小生过一场病,病好后,脸上肌肤就是这样僵硬了,”玄烨点了点头,自然地转开头去。
东莪目光中流露探究,道:“我的脸这样,你不害怕吗?”玄烨笑道:“是有一些不太自然,应而我才不敢多瞧,害怕倒是没有。我只是在想,若是你不愿意让人记得你,这样的一张脸倒帮了你的大忙,哪个人看过你一眼还敢再看第二眼的呢?”说罢转头一笑。
东莪心中一动,旁观身旁无人,便索性打算试探他一下,道:“三阿哥,平日里最喜欢看什么书?”本来以她的身份这样问一个皇子,实在是大为不敬,其实只因她自己出身高贵,佟妃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小辈,何况玄烨!因而虽在宫中装扮宫女,可自身的气质无法更改,这些话在她说来自然之极,可是,一个寻常宫女又怎么敢这样询问!
但玄烨却似乎并未在意,居然便答道:“眼下最爱看的是《中庸》,”东莪道:“三阿哥觉得它有什么好的呢?”玄烨一笑道:“在我看来,《中庸》所言,归根结底总是在劝导人应当如何修正自身,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说的便是这个。”
东莪道:“修正自身,一唯自我约束,检讨自身过失,对普通百姓而言,善莫大焉!可是若是君主,却要以什么来治国平天下呢?”这话说的更奇,玄烨却仍是不动声色,道:“《中庸》里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远,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在独自一人时,无人看到自己的行为,无人听到自己所言,尚且可以自持自治,若能以此书为百姓典范教导,天下人人仰慕圣贤之道,以此自律,天下何尔不顺不安?何况历来有作为的君主,不都是从自我修正做起的吗?再有《九经》一篇,更是强调修正自身、尊敬贤人、敬重大臣、爱护百姓,更是等同于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的太平和合之理想!”
东莪沉默看他,静了一会道:“三阿哥,你看这大雪纷纷扬扬,覆盖在万物之上,看上去天地同色,可是一旦冰雪消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