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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从战争中走来:两代军人的对话-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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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保存的原始件上看,江青在这封信上,用粗黑铅笔圈阅,并在一些名字下画了粗线,有邓小平、彭真、黄克诚、张鼎丞、彭德怀、罗瑞卿、杨尚昆。在邓小平下面和旁边都画了双曲线。什么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原件上还有谢富治的签字,但都没有批示。

两个月后,原先4人中领头的那个人,又以同样的内容再次上呈,现在已查不出送达的范围了,但档案第5卷宗上,有汪东兴阅后的签名,估计是汪退回的。看来又像是没有结果。

一个月后,总部那个负责人再次催促进展。由于一直没有突破,专案组建议:“未查清张爱萍在华东通敌问题,建议逮捕原反间组成员……”

1968年3月2日,他们在上送的批捕报告上写道:反间组是“蒋匪海军司令桂永清亲自任命潜伏上海的特务”,“为潘汉年、扬帆收罗起来”,“张爱萍从潘扬那里接受到海军”,“给台湾蒋匪送情报”等等。

经军委办事组报中央批准,又将原反间组成员抓捕归案。

直到“文革”结束两年后,他们的夫人找到我家,父亲不在,我接待的。我才知道,这些隐蔽战线的同志们,不是被敌人,而是由于自己内部的原因,前后两次经历了铁窗生涯。释放后,专案组仍然通知他们所在单位:“先行批斗,然后按党的政策处理”、“起码不能恢复原职务”。家属和亲人们一直受到株连。

是谁,在为共和国牺牲!他们应该做出这样的牺牲吗?今天的人们,不应该让悲剧重演了。

就在逮捕反间组人员的同时,专案组长下达了“可以先审张爱萍”的指示。于是,1968年3月11日、12日,和6月27日开始了第26次、27次和第28次审讯。

3月11日的那次审讯,从下午2点一直审到次日凌晨4点,长达14个小时。

中央二办给江青写信的那个人,一直在密切关注案情的进展,3月15日,来专案组督战,提示要把张爱萍的日特问题和通敌联系在一起考虑。他说:“张爱萍对通敌性质还没承认。他就是日本特务,应该说他一开始就是为了给敌人送情报。他是披着共产党外衣进行特务活动的。”

负责专案组的总参领导马上表态:“可以按某某(即中央二办的那个人)同志意见办,现在主要是深究深挖张爱萍日特和通敌的具体罪行。”

1968年9月1日,中央二办又将材料并附通敌罪证,送往新组建的军委办事组,李作鹏、黄永胜、吴法宪圈阅后报江青。

我不厌其烦地引证大量材料,只是希望读者能思考一下,这是为什么?

我相信,父亲所受的苦难,并不是最骇人听闻的。肯定有人比父亲遭受的折磨更加残酷,肯定有比审讯父亲的这个专案组更加罪恶的审案组织。

这种做法,在党的任何文件中都找不到依据,但它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1974年,我在福建见到和父亲一起养病的罗瑞卿,经过“文革”非人的折磨,他昔日的光彩已荡然无存。我就这个问题请教了这位前公安部长,这种毫无人性的审查的潜规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这大概已经不能简单的归咎于哪个个人了。

但父亲似乎不完全认同这样的解释。我们和他谈到这种现象应该归于体制的弊端时,他说:“什么体制?是人!是用人上出了问题!不要一出了问题就全往体制上推,把自己开脱得干干净净!”曾任北京军区司令员的周衣冰是华东的战将,他敬仰也熟悉我父亲。90年代初,我们在一次闲聊时他说:“老爷子(指我父亲)说的话,很多是警句。我在军委常务会议上就听他说过‘用好人,办好事;用坏人,就只能办坏事!’现在想来,我看他是有所指的。发人深省啊!”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领导专案组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设立专案组审查干部,姑且不论这种方式在法制社会中是否合理,令人不能理解的是,“文革”中相当的一批专案组,他们不仅不尊重事实,而且还要捏造事实;千方百计的逼迫、诱导证人做出伪证;甚至毫无顾忌地要求像公安局这样的司法专政机关篡改档案,编造历史;即使事实已经证明了被审查的干部没有问题,纯属是冤假错案,也要误导所在单位,继续折磨他们。这究竟应该如何解释?尤其令人痛心的是,他们不是我们看到的地痞流氓、土匪无赖,而是党的高级干部!是中央委员!是老红军!是三八式!是贫苦的无产阶级!他们曾受党的多年教育,经受了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洗礼;他们都曾在中央军委、总参谋部、总参谋部二级部这样地位显赫的部门工作过;他们中有的人甚至佩戴过党和人民授予他们的上将军衔!他们真的是认为党内混入了许多敌人,还是为了迎合某种政治势力的需要,或是为了个人向上爬的野心,才密谋策划、相互配合,做出如此残忍和下作之事。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怀有怎样的企图,我想知道。

20世纪80年代中期,原专案办副主任身患绝症,他托人捎话给我,他一生参加革命,只做过这么一件坏事,他对不起老首长,现在行将不久于人世,希望首长能原谅过去,他就能瞑目了。人之将亡,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转眼15年过去了,生死轮回,我心中充满了悲凉。我郑重地对传话的朋友说,我一定转告父亲。那天父亲在批阅文件,我在他身边静静地坐下,看着他专致的神态,往事不堪回首啊!父亲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惊讶,有事吗?我讲述了这个临亡的人哀婉的请求。

沉默,父亲一直凝视着前方空空的墙壁,就这样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父亲转过头来,他说:“不行!这是不能原谅的!”

他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让我震惊,不!是震撼。他补充道:“我绝对不会对这种人说一句原谅的话!这不是我和他个人的问题。不行!绝对不行!”

原谅,一个多么高尚伟大的词,但它绝不是廉价的!人生,有可原谅的,也有永远不可原谅的!他不希求头上笼一层圣洁的光环。《史记·绛侯世家》记载,为汉高祖诛吕安刘的重臣周勃,身陷囹圄时说:“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古代有一种叫狴犴的怪兽,它有一种嗜血的天性,只要闻到人血就会兴奋起来。李唐王朝的酷吏周兴、来俊臣,把这怪兽的头像作为图腾,刻在监狱的大门上。它张开狰狞的大嘴盯着受刑人血肉斑斑的躯体,它喜欢见到血!

世界上确有这样的人。他们的本性就像狴犴一样嗜血,他们像武则天手下的酷吏,当那些被他们折磨的人,出于求生的本能,不得不在他们拟好的假证明上按下鲜红的手印时,他们会产生一种愉悦,一种满足,他们一定会为他们的成功弹冠相庆的。

他们制造冤假错案,就是出于他们嗜血的本性,不管他们拥有多高的官阶,他们永远是一群人渣!

又过了10年,在纪念刘少奇的座谈会上,父亲又针对“文革”的话题,旧事重提,语言犀利,愤慨而激昂。果然,在场的有人坐不住了。在一旁看在眼里的方毅说:“爱萍同志讲得好,就是要这样讲!大声地讲,公开地讲!”

父亲继续说:“有些人,在‘文革’中坏事做绝,又毫无悔改之意,到现在还在写文章为自己涂脂抹粉,到处招摇撞骗!”

5 让思想冲破牢笼

父亲回忆说:“在那间小屋里,顶上窗子糊的纸破了,一线阳光透进来。每天,我就随着这缕光线移动,直到它消失掉。”

父亲的诗:“透洞一线光,借光浴我胸。不住幽洞者,安知光贵重。”(摘自《神箭之歌》一线光)

在与世隔绝的5年中,这是他每天的功课。

父亲在关押3个月后,无产阶级司令部里发生了与他切身利益相关的大事。

那个时代社会生活的特点是高音喇叭林立,尤其是逢到上面有动作了,如党代会、毛主席最新指示、两报一刊评论文章等等,大喇叭会从早叫到晚。在阳光下生活的人们听起来刺耳的这些声音,对父亲这个洞穴中的人来说,成了他排解孤独的最好方式。他说,附近的那个喇叭自称是“东方红人民公社广播站”,就是根据这个线索,“文革”后我们查到他当年被关押的位置。父亲回忆说:“一天,我突然听到喇叭里高喊打倒什么人,听不太清,好像是我很熟悉的什么人,谁又倒台了?我又发现看守的小战士在屋外写什么,是当时很流行的大批判稿,一边写,一边嘴里叨叨咕咕地念着打倒……送饭时,我问他,你在批判谁?小战士说,你不认识?这个人,你应该很熟悉嘛!”

“我记住了这个日子:1968年3月24日。我可能有希望了。”

1968年3月24日,毛泽东在北京接见万余名军队干部。林彪宣布黄永胜为总参谋长。我是没有资格去参加这样的大会的,所以我无法记述当时会场的实况。但我在左派队伍里的朋友神秘地告诉了我一切:谁倒了,为什么。“文化大革命”又一次戏弄了左派自己。其实,就在开会的同时,打倒反革命野心家、阴谋家的大字报就上街了。这就是“文革”中的“三二四”事件。

求生的欲望又一次燃起。

父亲回忆说:“我已经死了的心,又燃起来了,毛泽东还是不允许这些人胡作非为的,党中央还是能看见发生的这一切的。”

我看到了父亲在1968年5月8日和7月13日写的两封信:

“毛主席、林副主席、周总理并党中央,恳求在我的问题做最后决定前,能另派一人(一般工作人员也可)听我陈述一次(几个小时):我对我的许多问题,在当时的全面实际情况。一年多来,我一直还未得到充分陈述的机会。”

“在软禁我将近一年后,又将我监禁起来快8个月了!革命40多年,竟背个反革命罪名下场!精神上真是痛苦极了!在监禁中,受尽了折磨(时时辱骂,有时还要挨打,更甚的是常常不让大小便,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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