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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从战争中走来:两代军人的对话-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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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文件的精神是,批判右倾翻案要联系本单位的实际,于是就有了“批邓联张”,铁路系统则是“批邓联万(里)”,科学院是“批邓联胡(耀邦)”,教育部是“批邓联周(荣鑫)”。国防科委党委和七机部党组共同组成“联席会议”,号召科技战线上的广大职工,打一场批判张爱萍的人民战争。

被调离的造反派头头舒龙山又被请回来主持会议了。

王洪文亲自到会讲话:“张爱萍的错误实际上是否定文化大革命在国防科委、七机部的伟大胜利,否定整个文化大革命。”在这之前,王曾找过父亲,一是谈上海发射卫星的事;二是谈舒龙山的事。说你骂造反派头头都是坏蛋,我也是造反的头头嘛!没两天,邓小平就找父亲询问这件事。后来我们知道,向邓密报的人,就是批邓联张“联席会议”的领导成员。可见当时斗争的错综复杂和人心之叵测。

江青更是信口雌黄,参加了政治局听取科委“批邓联张”汇报会议的马捷说,江青在会上调子最高,说:“张爱萍不是好人,是个通台湾的特务,要把他彻底打倒。”历史永远都是现实政治斗争的筹码,虽然中央已经为此做过两次结论了。

科委参谋长李光军借随造反派来病房批斗我父亲的机会,背对着其他人,在我妈妈面前伸出手掌,在手心上画了三个点。我妈妈后来说,李光军是在暗示我,别人都不怕,就别被三点水缠住。这个女人可是个疯子,落在她手里可真就完了。三点水,意指江青。在当时极其恐怖的政治气氛下,有些话是很忌讳的,即使是自己人在一起,也都不直说。如“点眼药”就是指邓小平。(注:瞪小瓶的谐音)提到毛泽东时,就竖起个大拇指。

返回式卫星发射成功后,张春桥也出来说话了:“这只能说明,卫星上天是个幌子,红旗落地才是他们的真意。”

“四人帮”全体上阵了。反作用力的能量远远超过父亲刚来230厂的时候。那时,父亲手中的王牌只不过是邓小平的“三项指示为纲”;是要为国家拿出杀手锏的使命感;是压抑在人们心中的呐喊。但他的对手现在手中的王牌则是,毛泽东的亲笔批示;权倾一时的“四人帮”的直接点名;以及在全国开展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三张对三张,在权势面前,正义退败了。

中国当时的政局,就像一架失控了的天平,或像一艘要沉的船,无论在哪边加一点轻微的力,都会造成更大的偏移振幅,毛泽东已经左右不了局面了。

原国防科工委23基地政治委员申秉辰回忆:“我那时是国防科委政治部副秘书长,随爱萍首长下到230厂蹲点。记得是10月份吧,把我派到24基地搞整顿,工作还没有完,首长就来电话了。他说‘形势不行啦,你赶快回来,还是继续抓230厂。’等我赶回来时,真是已经不行了,刘冰的信公开了,不是你抓人家,而是人家抓你了!”

对方已开始读秒,他们说,张爱萍的再度倒台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但他还有最后一点时间。他必须要证明自己。

他证明自己的办法不是像他的搭档一样,如何见风使舵,揭发自己的战友、反戈一击。当然,也不是和批判他的人去辩论,用言语说明正义在自己一方。他说得已经太多太多了。

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予那颗星,那颗用长征-2号运载火箭发射的“尖兵”,那是我国第一颗返回式人造卫星。

整整50年前,1926年,当他只有16岁的时候,在他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的时候,他就会唱:“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做一次最后的斗争!”

还在他第一次组织达中同学闹学潮时,他就是唱着这首歌带头冲向军警队伍的。那以后,人们送给他一个“拼命三郎”的绰号。今天,65岁的他,又要为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再次去充当拼命三郎了。他要在沉没之前,去做最后的搏击。

英雄剧从来都是悲剧。

酒泉卫星发射基地。

在空旷的戈壁上,待命起飞的长征-2号火箭在落日的余晖下闪闪发光。

1957年8月,由父亲主持,总参谋部召开专门会议,研究筹建酒泉国家综合导弹试验场规划。开国第一代的将军们邱创成、陈锡联、孙继先、陈士榘、张贻祥、李寿轩等奔赴大西北,组织勘察建设。1960年2月,父亲代表军委和三总部对试验场区进行全面检查。他大胆地提出,从根本上改变苏联专家的方案,着眼将来,建立一个以新型城市为目标的试验基地。同时下决心,引弱水河南下,彻底解决基地和今后城市用水问题。这在当时战备的大形势下,是一个很大胆、很有远见的计划。他们唤醒了沉睡的千年戈壁,奠定了今天这座现代化航天城的基础。

父亲原计划是要亲临第一线指挥的,他多么希望避开这肮脏的、无聊的政治漩涡,将自己置身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浑和浩瀚之中啊!他是多么愿意和那些真正干事业的、将自己的青春奉献出来的科学家、解放军指战员在一起啊!他希望亲眼看到我们的卫星升上太空,希望和大家欢呼、拥抱、干杯!

可现在,已经做不到了,他的行动已经受到了限制,戴罪之身是不能放出京的。就像1966年10月,第一颗装有核弹头的导弹试射前夕,他被勒令做出反省。历史又一次重演,他亲自送国防科委副主任兼科技部长马捷上飞机。马捷回忆道,爱萍首长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了三个字:“拜托了!”

马捷回忆:

“说到这颗卫星,爱萍同志委派我坐镇前沿指挥。他交代我说,这两样东西(火箭和卫星)生于乱世、先天不足,全靠后天的营养。你去代我认真检查,发现一丝一毫的问题,也不能让它升空。一定要万无一失!他不断给我打电话,关心我的身体、生活情况,询问火箭、卫星的检测安装情况。独立在外执行任务,能接到直接领导,又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军的电话,那是个享受,是股力量,每每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里就热乎乎的。而每讲完一次话,我就觉得有股力量在升腾;更不用说他的电话常常在关键的时候打来,又常常给我以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毕竟连续三次担任试验总指挥,对发射过程中的每个环节都了如指掌。什么时候可能发生什么问题,哪个环节要注意哪些事情,他都及时给提个醒。而对一些突发的意外问题,他又叮嘱你、安慰你沉着处理、大胆处理,出了问题他负责。对这样的领导,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勇于负责地去工作呢?不过,有一次,他给了我一个对我不放心的误解。就在对火箭和卫星完成测试工作,由技术阵地转入发射阵地,万事俱备、只待发射的间隙,我到距基地不太远的核反应堆去看看,以丰富一下知识。没想到刚进这个工厂的大门,便接到他追来的电话,他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说想来学习学习。他说:现在不是你学习的时候,要坚守岗位。我问他怎么追到这里来了。他说:盯着你哪,我也有卫星盯梢儿,赶快回基地赶快回基地!我只好进门即出,打道回府。在后来的交谈中,他还提醒我补上这一课。我知道他不是对我不放心,是发射一刻未成功,他就一刻不放心。在卫星临近发射的那段时间,他的电话来得格外勤,有时一夜连打几次。在发射之前的一天,他又打来电话,问准备得怎么样,我说,形势大好,胜利在望。他说,不行,我要给你改一个字,胜利在望还不够,要胜利在握!一切准备都要达到胜利在握的标准。”

政治上的巨大压力,使父亲精神更加振作。他把心思都放在了这颗卫星上。他一直住在招待所,他根本无暇也没想去追回“文革”后被别人占据了的家。在招待所与前沿阵地联系不方便,他就干脆住在指挥室里。

1975年11月26日,是个大晴天。一大早,父亲就和总设计师孙家栋等人来到指挥室。父亲再次询问发射基地一切是否准备停当,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上报中央专委,下命令准时发射。一瞬之后,前方报告:发射成功,卫星进入预定轨道!顿时,指挥室里一片欢腾,但父亲说:真正圆满的成功,是卫星胜利归来的时刻。

是啊,“尖兵”上天了,他要在太空绕行整整三天,它能按时返回吗?美国为这一尖端技术花了整整12年时间!我们这次能过吗?

这颗“尖兵”返回式卫星,重约1800公斤,携有一台可见光物地相机和一台星空相机,卫星上天后,前者将在轨道上对国内预定地区摄影,后者则同步对星空摄影,以用来校正误差。完成拍摄任务后,装有胶片暗盒的返回舱必须返回地面,方能获得遥感资料。

现在,一切的希望就寄托在它按时返回来了。

整整三天。他上午参加“帮促”会,下午去指挥室;白天应对声讨,晚上和前方通电话。我不知道有哪个国家是这样搞现代化的。

父亲心系“尖兵”。我们全家也是如此。其实我们都知道,成功与否,都不会改变他的命运。功劳和立场相比,在那个人妖颠倒的年代,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成功了,是“文化大革命”的胜利;失败了,就是你“右倾翻案”的罪行。

但父亲自己不这样看。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多么漫长而焦虑的等待!

有一篇采访总设计师孙家栋的回忆文章,我把它整理摘录下来:

“1974年,第一颗返回式卫星在飞行20秒钟后就爆炸了。首次发射失败后,中央决定让张爱萍将军重新领导国防科研工作。

“返回式卫星,就是要它回来。卫星从北方往南飞,落在四川。继续往南?走不好就出国了,到了柬埔寨、越南,落到人家国家里去。卫星里装了个炸药包,一旦发现轨道不正常,往南跑得太多,就把它赶快炸掉。但卫星假设不出毛病,正常落下来,分解,把片盒拿出来,谁知道这炸药包出不出毛病?一开盖,里头炸药包崩了,你不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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