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大明王朝六位皇帝-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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恚纬猛炅耍擞忻鸲ブ郑墒呛考尉赶冉蜗陆跻挛烙春芸煊秩牧怂桓导洞Ψ郑案挠鹆治狼ЩВ指淖细蚁扇恕保117}——从“高士”改为“仙人”,如此而已,在我们看来这种称号上的改动简直没有什么分别——继续让他从事点金术科研工作。段朝用难以为继,也走投无路,末了,狗急跳墙,做出疯狂之举:采取现代黑社会手法,绑架郭勋的一个奴仆张澜,“拷掠之,且曰:‘归语而【尔】主【指郭勋】,馈我金十万,当免而主追赃【意思是,我就不揭发郭勋贪赃罪行】。’”张澜不曾答应,也没法答应他,段朝用继续折磨,直到把张澜搞死。段骑虎难下,以羽林卫千户身份(相当于一个警官)反咬一口,“乃上言勋奴行刺,为己所觉,邂逅致毙”。这次,当然再也糊弄不过去,“下诏狱讯治”,“瘐死狱中”。{118}
段朝用活该,不过比之邵元节、陶仲文,我还是略为他抱一点不平。段落得如此下场,不是因为嘉靖幡然猛醒,只是因为段在以妖术邀宠上选择了错误路线。“点物成金”类似“硬气功”,一切落在实处,立竿见影,露馅儿的可能性太大;就此言,段氏作为一个骗子,有其不够滑头处。而邵元节、陶仲文之流,对这种一招一式见“真功夫”的活计,是绝对不揽的。他们云山雾罩,用无法证实(同时也不可能被人去证伪)的玄虚理论向嘉靖描绘美好远景,开空头支票,而在次要环节、局部问题上,运用魔术家和医药家——在这两方面他们是略知一二的——的技能,让嘉靖“眼见为实”,取得信任,从而长久立于不败之地。这两个人,骗了嘉靖一辈子,而且是嘉靖折寿的最大的罪魁祸首,但都安然善终,并收获高官厚禄。邵元节官至礼部尚书,给一品服俸;嘉靖十八年病死北京,得到隆重追悼,追赠少师,葬同伯爵。陶仲文更于生前就尊荣已极,嘉靖历年给他的地位和待遇共计有: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少傅、少保、礼部尚书、恭诚伯、兼支大学士俸{119},“一人兼领三孤【少师、少傅、少保】,终明世,惟仲文而已”{120},论地位,内阁首辅犹在其下。
邵元节死的那年,“宫中黑眚见【现】,元节治之无验,遂荐仲文代己,试宫中,稍能绝妖,帝宠异之”{121}。黑眚,是古人所认为的一种由水气而生的灾祸,以水在五行中为黑色,称“黑眚”。《铁围山丛谈》:“遇暮夜辄出犯【伤】人,相传谓掠食人家小儿……此五行志中所谓黑眚者是也。”这件事,肯定是邵、陶二位老友之间串通好,联手出演的一幕魔术。邵元节临死前,需要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替代自己,继续控制嘉靖,从而保护自己的家人(其孙邵启南、曾孙邵时雍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朝中做官),而陶仲文正想接替他的事业,两人一拍即合,设计了这个节目在嘉靖面前表演,使陶仲文轻而易举获得嘉靖信任。
读这段故事,我油然想起当初在巴黎,李斯特为了将肖邦引荐给法国上流社会所用的手法:那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在专为巴黎名流准备的钢琴独奏沙龙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钢琴大师李斯特用他的绚烂技巧,迷住了在场每个人。整个大厅,只有一盏孤烛在大师的琴台上照耀,突然,一阵风吹过,蜡烛熄灭,然而琴声丝毫未断,当烛台再次点亮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在钢琴前演奏的人,不是李斯特,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这是不可思议的。试想,竟然有人可以悄然取代李斯特大师的演奏而骗过了所有人的耳朵!一夜之间,肖邦这个名字传遍巴黎……
邵元节以陶仲文代己,跟李斯特以肖邦代己,手法如出一辙,只不过需要额外玩一把魔术罢了,而这样的魔术,对邵、陶来说不算什么。比这更复杂、难度直追现代魔术大师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嘉靖年间的道士也曾成功上演过。《万历野获编》记载,与嘉靖同样热爱道教的徽王朱载埨,“尝于八月十五日凝坐望天,忽有一鹤从月中飞下殿亭,鹤载一羽士【道士】,真神仙中人也,王喜急礼之,与谈大快……”大快之余,道士成功骗得万金而去;后一日,“有司擒道士宿娼者来,疑其为盗”,徽王一见,正是跨鹤自月中来的“神仙”。对方供认,他们其实是武当山道士。沈德符的评论非常正确:“总之,皆幻术也。”{122}这样的大型魔术都能玩得,可见明代中国魔术水平之高,邵、陶的“黑眚魔术”岂非小菜?
当然,仅有瞒和骗是不够的,他们也必须在某些方面拿出“真才实学”,让嘉靖通过本人,在自己身上切切实实看到效果。他们可以一显身手之处,是“进方”。方者,药之配伍也。道家修行者有个别名叫“方士”,即因他们以长生不死为最高愿望,孜孜以求,不遗余力去发明“长生不死之药”,而得了这样的称呼。
他们的目标虽然是虚幻的,但在致力于这目标实现的过程中,却也的确对药物的种类、性质、作用有所了解,而普遍拥有医药家的知识和技能。中国古代,除职业医家外,对医药学贡献最大的,就是道家方士。例如东晋高道葛洪记述过天花、肺疾、麻风病的病状,也研究出一些治病的药物和方剂,名气很大,至今还有一种治疗脚气的药水打着“葛洪脚气水”的旗号。南朝炼丹家陶弘景撰写了七卷《本草经集注》,是药物学名著。孙思邈以“药王”名垂史册,其实他也是一位炼丹家。有学者指出:“整个看来,中国古代医药化学成就主要是从炼丹的活动中取得的,人工合成的矿物药剂的最早丹方也主要见于炼丹家的著述。”{123}
然而,因为目的全然错误,道家方士的医药家这一面,真真假假,经验与邪术并存,不全是外行,但绝对不是货真价实的医生,他们在取得你信任的同时,往往把健康和生命的巨大风险不知不觉地带到你身边。
历史记载中,有几次嘉靖或太子朱载垕患病,经邵、陶等祷祀痊愈,极可能是暗中用药的结果。这属于通过消病免灾来换取嘉靖对其“法术”的笃信。此外还有一种情形,即无病状态下,以“养生”的成效,让嘉靖获得神奇体验。
其中,性体验或与性有关的生命体验,是最突出的内容。性,在人生命中显而易见的盛衰过程,本身具有对健康状况的极大心理暗示作用;性功能强劲,是生命力旺盛的表征,反之,人普遍认为自己精力趋于衰竭。正基于此,道家十分重视这方面的修炼,既以性行为为改善和增强生命机能的手段,也把改善和增强性机能当做修行效果的检验标准。因此,道家一直以来既保持着研究“房中术”的传统,同时,也从男女两性生理出发,臆想了许多奇怪神秘的理论,从中进行药物学的发掘和实验——把这两个层面简单概括一下,分别是“性交技巧”和“春药”,而这两者的一致作用,据说都有助于养生和长寿。
邵、陶之流恐怕在两个层面都有贡献于嘉靖,而以“春药”更突出。由于这种事特有的隐秘性质,我们实际无从确知他们提供的“春药”真实详尽的内容,因而也无法用现代实验手段证实它或否定它。不过,从当时的记载看,效果竟然是确凿的。《万历野获编》有两条记载:时大司马【兵部尚书】谭二华纶受其术于仲文……行之而验,又以授张江陵相【指张居正】……一夕,【谭纶】御妓女而败,自揣不起,遗嘱江陵慎之。张临弔【吊】痛哭……时谭年甫逾六十也。张用谭术不已。后日亦以枯瘠,亦不及下寿而殁。【陶仲文之术】前后授受三十年间,一时圣君哲相,俱堕其彀中。{124}“行之而验”,很明确,且非孤证,嘉靖之外,尚有名臣试之见效。第二条说得更具体:嘉靖间,诸佞倖进方最多,其秘术不可知。相传至今者,若邵、陶则用红铅,取童女初行月事【少女初潮】炼之,如辰砂以进。若顾【顾可学】、盛【盛端明】则用秋石,取童男小遗【尿液】,去头尾炼之,如解盐以进。此二法盛行,士人亦多用之。然在世宗中年始饵此及他热剂,以发阳气。名曰“长生”,不过供秘戏【性交】耳。至穆宗【朱载垕,隆庆皇帝,嘉靖第三子】以壮龄御宇,亦为内官所蛊,循用此等药物,致损圣体,阳物昼夜不仆【倒】,遂不能视朝。
沈德符很谨慎地指出,真正的配方已“不可知”,他所叙述的,乃“相传至今者”。但对这些春药的奇效,他相当肯定,尤其隆庆皇帝用后“阳物昼夜不仆”一语,令我们想起同样成书于嘉靖年间的《金瓶梅》对西门庆之死的描写,应该说不是虚言。
更有力的佐证,来自以下史实——嘉靖年间,多次从民间征选幼女入宫。我们在《国榷》中找到了几例这样的记载:二十六年二月“辛丑,选宫女三百人”。{125}三十一年十二月“配朔,选民女三百人入宫”。{126}三十四年九月“戊戌,选民女百六十人”。{127}仅三笔记述,即达七百六十人。这些女孩,在八岁至十四岁之间,年龄分布很符合取“红铅”的目的,有立等可取者,也有蓄之以充后备军者,同时,这时间段正好是陶仲文为嘉靖所倚重的全盛时期(陶卒于嘉靖三十九年)。
王世贞有一首《西城宫词》,阴指此事:“两角鸦青双结红,灵犀一点未曾通。自缘身作延年药,憔悴春风雨露中。”
一切迹象表明,嘉靖年间,尤其嘉靖中年以后,宫中长期、持续而有计划地执行焙炼及供应“红铅”的任务。嘉靖必定感觉“药方”奏效,方才形成如此长期的需求。但所谓有效,实质不过如沈德符所言:“名曰‘长生’,不过供秘戏耳。”亦即,在性事方面显出了效果,与“长生”并无关系。但是,道家偏偏对性事与长生之间的关系,独有一套神秘主义理论,嘉靖很容易从性事的有效而相信此必有助于长生。
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