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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龙床大明王朝六位皇帝-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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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今天每每在景点歪歪斜斜刻下“某某到此一游”的游客似乎没有多大分别;此外,对朱棣来说,塞外也算故地重游了,年轻时作为燕王他曾统军来到此地,所以不能排除他现在以当了皇帝的心情,到此旧梦重温,别样地体验往昔的荣光——人都是怀旧而自恋的,朱棣恐怕尤如此,他在给金幼孜等指点塞外风光时,言谈话语间很有“而今迈步从头越”的炫示感。

第四,朱棣的北征,是他缜密谋划的某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这个计划,涉及迁都北京、削藩这两件对巩固其到手的权力至关重要的大事;换言之,为了达到这两个目的,他必须走出北征这招棋。思考不妨从这里开始:御驾亲征究竟有何必要?实际上看不出有任何必要性。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也搞过一次北征,但是他没有也不必亲自出马,而由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担任统帅。历史上,皇帝向来不可轻动,如想表示重视,派亲王或至多太子以皇帝名义出征,规格就足够了。征安南的时候,作为军事行动,其规模尚在北征之上,朱棣更有理由重视,但他却未自己挂帅。他何以单单对北征如此热衷,每次皆躬亲其事?还有,从前面所述可知,五次北征的隆重上演,实际上是小题大做,甚至所谓敌情也纯属子虚乌有,这不能不令人疑其另有文章。我们可以留意,在时间上,北征恰恰是随着营建北京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展开,以及工程开工日近而发生的。我们当还记得,永乐五年徐皇后病故,朱棣借机把皇家陵寝迁至北京,派官员和命理家择“吉壤”,永乐七年结果出来了,朱棣去北京验收,竟就此留下不走,而第二年,他便发动第一次北征。这绝非时间上的巧合,明显是紧凑弈出的有连贯性的两手——陵址安置在昌平,显示了他迁都北京的决心;而以北京为基地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则意在增加北京的政治军事分量,同时使他得以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以北京为中心,来削弱南京的意义。又如我前面讲过的,迁都北京还不是他的底牌,迁都隐含了他另一个处心积虑的目的,即改变洪武时代以几大“塞王”负责北部边防的布局,将后者迁往内地,然后自己来填补塞王内迁所造成的边防空虚,此系旨在释塞王兵权、消除权力隐患的苦心经营的一手。而为了显示塞王内迁不会对国家安全构成损伤,他必须大张旗鼓地一次又一次搞“御驾亲征”,宣传其“战果”,以证明其决策的正确。朱棣“五出漠北,三犁虏庭”,从其过程看,明显不必要,并带有刻意而为的痕迹;换成今天的话来讲,基本属于为迁都北京和削藩这两大目的而服务的政治“作秀”。

他这一作秀不要紧,银子可就花得如流水一般。兹以永乐二十年第三次北征为例,我在《太宗实录》里找到他所动用的人力物力的一项统计数字:

共用驴三十四万头,车十一万七千五百七十三辆,挽车民丁二十三万五千一百四十六人,运粮凡三十七万石从之。{174}

这远非整个此次北征使用的人力物力,甚至也非全部后勤使用的人力物力,而仅仅是后勤中运粮这一项所使用的人力物力,却已到令人咂舌的地步。想象一下,三十多万头驴、十多万辆车、二十多万民夫、三十多万石粮食的付出,末了只换来数百名战俘(多半还是老弱平民),这桩买卖是否太亏了?朱棣当然不会心疼,因为花的是百姓的钱,受苦受难的也是百姓,而他却收获了“万世不拔”的称颂,何乐而不为?

一次北征即如此,他竟然总共搞了五次!还要加上征安南、造北京、下西洋……国无宁日。

难怪在他死后,那个叫黄泽的湖广官员,不避斧钺,公然抨击永乐时代“丁男疲于力役,妇女困于耕耘;富者怨征敛之繁,贫者罹冻馁之苦”。

可几百年后,颇有人既不研究历史,也不把屁股坐在人民一边,只是看见朱棣“尚武”、“勇于拓疆”,就慷慨地送他一顶“有作为君主”的高帽子。

其实,朱棣没给中国增加一寸土地。不仅如此,与他那些唬人的御驾亲征所乔装打扮出来的民族英雄、爱国者形象刚好相反,他为了一己之私,从根本上瓦解了朱元璋构建的北疆防御体系,给以后的国家安全埋下严重隐患。

那还须从他发动叛乱时说起。朱棣乃心思细密之人,起兵之际瞻前顾后,不仅对造反的决断周详考量,甚至虑及南下与政府军作战之后北平作为其后方是否会为人所趁。当时,封于大宁的宁王朱权握有重兵,实力仅次于己。万一朱权阴怀“鹬蚌相持,渔翁得利”之心,则腹背受敌。朱棣左思右想,想出一条狠计,不单教朱权无法从背后捅刀子,还进而使大宁之兵为己所用,那将大大提高自己的军事实力,此所谓“一石二鸟”——为达此目的,朱棣与大宁所属兀良哈三卫构成密约,借后者之六千蒙古骑兵胁迫朱权入关。

那么,朱棣是以怎样优厚的条件,使兀良哈部落同意与他合作的呢?《明史》白纸黑字,记之甚明:“徙宁王南昌,徙行都司于保定,遂尽割大宁畀【给,给予】三卫,以偿前劳。”{175}即:将宁王封地改为南昌,将大宁行都司所在地迁往关内的保定,将原来大宁所辖之地全部割让于兀良哈三卫。这三个“报偿”,朱棣即位之后,果然一一兑现。

引狼入室、割地求荣,这样的事件若搁在近代,朱棣必落得个“汉奸”、“卖国贼”的骂名。他所以侥幸逃此骂名,甚至一般人很少知道他有这样的污点,只是因为兀良哈部落比较弱小,并非劲敌,倘若兀良哈与宋代时的辽国或明末的女真人相似,朱棣则注定臭名远扬。

但朱棣所为的恶劣之处,一是尽管兀良哈不足构成中国大患,但此事性质与历来的“卖国”没什么区别;二是朱棣纯属出于个人夺权需要,而出卖国家利益;三是迁徙宁王于南昌、迁徙大宁行都司于保定,把大宁三卫拱手让与异族,在北京正北至东北防线撕开一个大口子,后患无穷。

顾炎武所撰巨著《天下郡国利病书》,对明史研究是极重要的著作。其对兵要地理,尤有深考,凡各地形势、险要、卫所、城堡、关寨、岛礁、烽堠、民兵、巡司、马政、草场、兵力配备、粮草供应、屯田等,无不详述。在谈到大宁对明朝东北边防的意义时,它这样说:

大宁,居遵化【在河北,后为清东陵所在地】之北一百里,沿山海【即山海关】以逮【及、至、直到】独石【即长城独石口,在今河北赤城县北,是宣府镇明长城之重要关口】,一墙【指长城】之外皆其地。独石、山海离京师皆七百里,与大宁正相等。国初【指明朝初年】建谷、宁、辽三王……以屏藩东北,其为计深矣。{176}

大宁的军事地理重要性体现在,可以同时扼制蒙古、女真两部,而朱棣将大宁行都司后撤,不啻乎使大明国从正面完全暴露,外寇随时可以长驱南下侵扰。因此,“正统已巳、嘉靖庚戌,诸敌犯内,皆从此至【祸根是由大宁内撤种下的】”{177}。不单明代中期时受蒙古部落侵扰与此有关,尤为惨痛的是,明代晚期东北建州女真人崛起,直至导致明亡国,与这一带防卫的空虚,关系也很直接。明亡后,痛定思痛,有人将矛头直指朱棣:

抚今追昔,宁无叹慨?而况于数千里严疆,一旦波沉陆海,则明季【末年、末代】边臣之偷玩,有不忍言者【意谓明代末年未能尽其职责的边臣,实在有其难言之隐】。而迹其始境【追溯其由来】,宁不罪有所归哉!{178}

朱棣有没有意识到割弃大宁的潜在危险?绝对意识到了。华而不实的五次北征,恐即为掩盖割弃大宁造成边防空虚的事实而设,他仿佛拍着胸口说:有朕亲自坐镇北京,不时加以征讨,区区“胡虏”不足忧虑。

也可能在他脑中,真正心腹大患乃是身边像宁王那种拥有重兵的潜在挑战者,至于寒碜“诸夷”,只要不时搞一搞“御驾亲征”,即足压制。看来,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果然是历来中国独裁者们的共识,他们的全部精力总是放在消灭内部异己势力上——老慈禧不也有言曰“宁与洋人,不与家奴”吗?

道德化暴君

前面把朱棣归在暴君之列,而他一生的作为,也的确当得起这称号,所以我们并不打算收回这样的评价。

但其实这并不是他的真正特色,仅仅给他这样的评价,有点委屈他了,抑或把他过于简单化了。

暴君屡见不鲜,朱棣却只有一个。

一般暴君,自有一腔桀骜之气,唯我可负天下,为所欲为,把恶作到淋漓尽致;他们对于自己的暴虐从不掩饰,一览无余。这固然令人切齿,却也不失直爽。这种暴君,包括夏桀、商纣、秦皇、隋炀和北朝后赵石虎{179}之流。

按我们通常的经验,暴君不屑于讲仁义道德。而朱棣作为暴君,残暴虽不逊于同类,却具有其他暴君都没有的特点:满口仁义道德。这是他在古往今来暴君中的岐嶷不凡之处,也是一种真正的明代特色。

明代已是帝制社会晚期。这概念,一面意味着帝国趋于老迈和衰落,一面也意味着帝国进入稳固和成熟,早期的野朴和中期的蓬勃都渐渐化于循规蹈矩的凝重。界限出现在宋代。宋及以后,倘将短暂插足而未肯融入中原文明的元代除外,则可看到这七八百年的历史,秦汉的霸气,魏晋的放荡,隋唐的开阔,俱往矣;代之而来的,是缜密和刻板。这也是两千年帝制中儒家伦理真正树立起权威的时候。其间,明代尤具承上启下之作用,它一面将宋儒所开辟的理学从元蒙之搁弃中恢复,一面加以发扬光大,结合到本朝的政治法律制度、文化建设和世俗生活准则之中;后世称“宋明理学”,若单论创言立说和对理学的贡献,明不如宋,然而把“知”转化为“行”,实践性地把理学原理深入融于体制和社会生活规范,明又超过了宋。正是明代所起的中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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