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汉女-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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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站起身来,上了一柱清香,端坐在塌上,取茶饮了一口,沉吟着不语。
宫灯里的烛泪一滴滴落在水磨金砖地上,殿内沉默的直叫人惶恐不安。
忽听外头内监传唤道:“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福临已满脸怒气冲了进来,“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对太后磕了个响头,一字一句清晰的道:“额娘,我要废后。”
太后冷冷的看着福临,道:“理由呢?”
福临满眼杀机,脱口而道:“嫉妒成性,蛇蝎心肠,残害宫嫔,谋杀皇子。”
太后没有发怒,只是心平气和的凝视着儿子,道:“那真的够理由废了她,可是凡事都要有理有据,皇帝既然说出了皇后这么多的罪名,好啊,额娘也不好拦着你,只有一条,皇帝要拿出证据来,足以让天下都能信服的证据。”
福临一愣,随即沉默不语,太后责怪的口吻道:“任何凭据就没有,你怎么能给她下这样的考语,你知道不知道这些话是多么的严重?”
福临冷哼一声,从地上起身,满目遮掩不住的恨意盈然,道:“要证据是吗?好,儿子这就去找证据,只要我拿的出来,这个皇后我废定了,谁也不要想拦住我。”
说罢,也不看太后,愤然出了殿门。
太后长长的叹息,对佟宁二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二人跪安出去不提,太后这才对胡宫山道:“腹中的孩子不要紧吗?”
胡宫山躬身答道:“回太后,因分量较轻,又救治及时,并无大碍。”
太后点头,无奈道:“万幸,你瞧皇帝的模样,若真的有个什么,我真不敢想象。”
又道:“查了没有,是怎么掺进去的?”
胡宫山道:“皇上已经将涉及此事的宫人交到内务府,命索尼大人严加审讯。”
太后点头,道:“你先过承乾宫去吧,仔细着些照看。”
胡宫山应着出去,太后走至佛前,双手合十祈祷道:“我佛慈悲,保佑我大清。”双目炯炯看向无边的黑夜,又似自言自语道:“但愿,生个格格吧。”
宫中一时人人惊恐不安,索尼将御膳房一干人等拿进了内务府,时不时传唤各宫宫女太监问讯,直闹的沸反盈天,怨声载道。
三日过去,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福临怒斥了索尼,命他在两日之内找出凶犯,否则提头来见。饶是索尼如此精干之人,却也一愁莫展,御膳房的人是没有理由加害皇贵妃的,被人收买的可能排除后,就再没有了其他理由,而当时,所有的妃嫔都在畅音阁之中,身侧的贴身宫女也未曾离开,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吴良辅带着太医亲自去了内务府,将当日所用的厨具包括盛糖水的碗碟都细细检查了一番,却仍是没有任何线索。
众人暗暗称奇,甚至私下幸灾乐祸道,是上天看不下去了,要惩罚宛宁。还有更甚者,竟说是博果儿显灵了。
午后,微薄的阳光洒在庭院里,太后持了银剪刀在院里修剪花木,状私不经意问道:“胡先生,你是见多识广之人,倒是说说,你怎么看的?”
胡宫山恭身答道:“鬼神之说到底是不可取的,依臣来看,是人所为,推在了鬼的身上罢了。”
:“可索尼已经一筹莫展了呢,连重刑都用上了,只是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做的。”苏麽麽疑惑道。
胡宫山安闲的院里踱着方步,沉吟道:“也许是时机未到吧。”
太后手略一停顿,安闲的道:“既然未到,就停下手来吧。”
傍晚,太监去内务府传太后旨意,命索尼将所押之宫人释放回宫。
福临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责问道:“额娘,这是为何,儿子正在查找证据,为什么要将人全部放了?”
太后微闭了双目,由着苏麽麽捏肩,缓缓道:“如今这宫里头人心不安,惶恐失措,恐怕皇帝的证据还没有找出来,宫里就要生出变故来了呢。”
福临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额娘莫不是怕儿子找出证据,就不好再出言阻拦废后之事了吧?”
太后猛的睁开双目,不威而怒,紧紧盯着福临,福临被母亲的气势所压倒,低下头去不再看母亲。
太后深吸一口气,道:“官逼民反,你没有听过吗?查了这些日子,可查到什么了?索尼也是很清楚的,此事并非宫人们所为,再说当日,可是你身边的吴良辅亲自监督着做的,怎么就出了纰漏?”
福临立刻接口道:“既非宫人所为,必定是后妃所为,额娘更要儿子好好的查清楚,儿子一想到身边睡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就不寒而栗。”
太后叹气道:“儿子,你的身边何曾还有过其他女人?额娘早就说过,宫中最忌讳专宠一身,就算是后妃所为,额娘也不觉得奇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福临不再做声,颓然坐了下来,挫败之情溢于言表,喃喃道:“额娘,您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才是?”
太后爱怜的抚着福临的双肩,温言道:“儿子,你是皇帝,注定不能只宠着一个女人,就算你心里爱着她,也要安抚了其他众人,额娘在这宫里一辈子,什么没有见过,你还记得吗?你的姨妈先帝的宸妃娘娘,亦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生下儿子也是你的八哥,未到百日先皇就力排终议封了太子,可惜还未满一岁,就莫名其妙的死去了。你姨妈也忧郁而亡了。你八哥的死,至今还是个谜,有时候即使你是皇帝,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该发生的总还是要发生的。”
福临想起那些隐晦的过往,不禁打了个寒战,怔怔的只管出神,太后又道:“这件事儿就先这样吧,叫承乾宫那边留神些,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福临无奈,只得跪安出去。
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四十九章
原本闹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的红花事件在太后刻意的轻描淡写下宣告了终结,福临满心的愤恨,却也只能是无奈。
太后在福临跪安之后,淡淡对我道:“先皇在世之时,常常亲征,有一年冬天,一日午后,我们这些妃嫔陪着皇后在清宁宫的花园子晒太阳,似乎是豪格的额娘跟皇后抱怨,说她的西边院里一点阳光都没有,皇后听了心烦,就打发她回去了,贵妃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感叹道,在这宫里头,皇帝就是太阳,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总是阴冷的,时候长了,人也阴冷起来。那么多年这句话在我心里一直飘荡着,愈想心愈寒。”
这是我第一次接近宫闱的阴暗,人心原来是可以这样精细的谋划算计的,尽管我无法猜透它全部的过程,却依然为那隐藏在华丽宫殿中的恨意而心悸,它躲在看不见的地方,伺机而动,我为宛宁日后的宫中岁月悬心不已。
后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在被高高宫墙所隔离的一方狭隘世界里,哀怨闲愁是所有生活的感情,宛如囚禁在笼中享受荣华富贵的金丝鹊一般,被人羡慕的只是外表。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闲暇之时,除了追忆无法回头的青葱岁月,只有调脂弄粉,穿针引线或浅做丹青,聊以打发寂寞漫长的光阴。
我很少再出宫门,整日看书做画习字下棋,余下的辰光全部放在了满院的花草之上,整日和那些美丽却沉默的生命在一起,内心满满的宁静,带着淡然的笑容。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季,三月初,紫禁城里破天荒的飘起了小雪,细细碎碎的挥洒,轻柔的叫人止不住的心疼。
佟妃别有心裁的自制了帖子请我赏雪,淡粉色的雪涛笺上正是佟妃一手大气磅礴的字体,上书:“三月桃花雪降,值此难得一见之景,恭请吾友四贞,琉璃亭内赏雪品茗。”
穿过景仁宫后院的月洞门,隐隐传来悠悠的琴声,飘逸绝伦,我驻足听了半晌,却是渔樵问答,不禁莞尔一笑,对玲珑道:“除了你家主子,再无他人配弹此曲。”
玲珑却是茫然不解,笑道:“奴婢可不懂,四格格说好必是好的了,格格快请吧,主子吩咐不许奴婢们过去伺候聒闹。”
我颌首,缓步走过去,生怕惊扰了她弹琴的雅兴。
佟妃盘膝坐在铺了锦垫的地上,纤纤素指娴熟的在琴弦上飞舞,我自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了,这才细细打量她,上头只着了件杏子红的褂子,系了一条撒花百蝶黄裙,梳了两个横长髻,日永琴书簪斜斜插在发上,倒是手腕上戴了只碧透通亮的玉镯,越发衬的肤色白皙滑腻。素齿朱唇,倒不象是金尊玉贵的皇妃。
我禁不住在心中叹息,此等脱俗灵气之人实不该在宫中冷却了红颜,只能弹着隐晦的曲子去辗转述说如丝缕般细腻的心思。
半晌,一曲终了,佟妃方淡笑道:“见笑了,多日不弹,手指都生疏了。”
我抿了一口茶,轻笑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亦不为过,何必如此自谦。”
她站起身来,坐在我的对面,俏然一笑,指着方才弹的琴道:“你可知它叫什么?”
我小心将之托起,摩挲一番,疑惑道:“莫非是清绝?”
她眼中毫不掩饰的赞叹,点头道:“好眼力。”
我轻手放下手中的古琴,道:“相传,吴钱忠懿王善琴,派遣使者去寻良木制琴,使者到了天台寺,夜晚借宿在庙里,因听到瀑布声,早起观之,在瀑布下淙石处,有一屋柱向阳而立,猜想是桐木,于是买下屋柱,用刀削开,果然内含桐木,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制成两琴,一为洗凡,一为清绝,为旷世绝品。”
佟妃嫣然巧笑道:“果然是内行之人。”
:“班门弄斧才对,只是不知你从何得来?”我随手捻起一枚果子,不经意问道。
佟妃却沉默起来,只双手极其温柔的来回抚摩了琴面,仿佛生怕碰坏了星点,素日略有些冰冷的眸中竟有些温暖的笑意,一瞬间的工夫,又是淡漠无比的神情,懒懒说起了闲话。
我心中虽疑惑,却也不再问下去,这宫里的女子啊,大多有着千回百转的心思,只能深深埋在心底某个角落,无法暴露在人前,甚至连自己都是不敢面对的。
正说笑着